她身材高大,眉目冷肅,抱住司馬潇的時候,頗有英雄救美的感覺。
但是,水母陰姬是女人,司馬潇也是女人,兩人親熱的抱在一起,給人一種夢幻空花、虛實難測的别扭。
赤尊信是陰癸派出身,雖然不是專修床笫之術,但耳濡目染,對此道亦是無比熟悉,原本不會覺得震驚。
魔門兩派六道,對于斷袖分桃、虛凰假鳳之事,頗有幾分研究。
滅情道便鑽研斷袖分桃之術,陰後祝玉妍麾下“四魅護法”,便有一人精通虛凰假鳳,最擅長引誘良家。
讓赤尊信感到驚訝的,則是心比天高威嚴赫赫的司馬潇,竟會依偎在水母陰姬懷中,眼中滿是似水柔情。
在這一刻,司馬潇不是殺伐果斷的天幽幫主,而是溫柔賢慧的妻子。
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和諧美滿。
那個煞風景的大胡子壯漢,将會被轟成齑粉,一塊骨頭都留不下來。
這特麽怎麽可能?
司馬潇怎麽會伏低做小?
無論可不可能,無論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水母陰姬到達的刹那,赤尊信每個細胞都在訴說着危險。
——緻命的危險!
秘境中環繞着死亡的氣息,天地元氣中蘊含着緻命的毒素,無法引動天地元氣加持自身,赤尊信的魔種被削弱到了極限,水母陰姬則強到極點。
右手掐訣,真元凝聚,在赤尊信驚恐的目光中,法印轟然砸下。
水母陰姬的内功,每一分每一毫都是耐心從水中打磨而來,絕無半分投機取巧,氣功之精純渾厚,絕不亞于昔年的淩渡虛,勁力恍若千丈飛瀑。
掌力如滔滔江水、飛瀑流泉,浩浩蕩蕩卷向赤尊信,赤尊信手中雖然有數十件零件,卻不知該如何組合。
這些零件再怎麽精巧,也不過是散碎零件,組合成武器時,會留下大大小小的空隙,能扛住司馬潇的掌力,卻扛不住水母陰姬無孔不入的洪流。
水母陰姬的掌力就是“水”。
水無定形。
既是山間潺潺流動的小溪,也是深海席卷萬物的暗湧,還是廬山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亦是北方極地冰封萬物的冰川,浩蕩精純,無窮無盡。
既能掌力碾壓摧城拔寨,也能在半寸之地縱橫捭阖、絕妙變化。
不要覺得水母陰姬不擅長妙招。
神水宮絕學均是水母陰姬所創,神水宮弟子最大的特點,便是輕功高明招數優美,仙氣飄飄,曼妙如仙。
如果水母陰姬隻會大力出奇迹,如何創出這些精巧絕倫的招數?
事實上,水母陰姬對佛學、舞蹈、戲曲、聲樂,均有很高的造詣。
若非如此,怎會邀請無花每隔兩月去神水宮講經說法?
此時此刻,赤尊信便在享受水母陰姬的聖水玄功,周圍好似環繞着數百條猙獰的水龍,要把他撕成粉碎。
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攔水流。
沒有任何兵刃能戰勝千裏冰川。
血肉之軀如何能擋住滔滔洪水?
或許有人可以。
或許有人能在洪水席卷百姓時,舍生忘死,用身體做最後的盾牌。
世上存在這樣的人,存在這樣的一大群人,但肯定不包括赤尊信。
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無法理解水母陰姬的掌法是多麽可怕,她的掌法既不能硬扛,也不能後退卸力。
就好似堕入洪水的人,隻能奮力掙紮逆流而上,尋求一線生機,倘若順流而下,後果便是被卷成粉碎。
既是水流,又是寒冰,既是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是冰封千裏凋零萬物。
“水母陰姬,我和你無冤無仇,難道你非要斬盡殺絕不成?隻要你饒過我這一次,我必償還你百位絕色。
陰癸派最擅長床笫之術,有無數妩媚多姿的絕世美人,予取予求,豈不比司馬潇這個男人婆好十倍百倍?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但我家教主豔冠天下,與靜齋仙子平風秋色,咱們兩個聯手,陰癸派所有女子,都是你的戰利品。”
赤尊信越打越覺得不妙。
這處地方實在是太克制他。
水母陰姬的掌法同樣很克制他。
雙重克制之下,十成戰力隻能發揮出五六成,如何勝得過水母陰姬?
僅僅三十五招,赤尊信已經陷入到絕對下風,隻能不斷許諾好處,希望水母陰姬饒他一命,隻要離開此地,做好充足的準備,赤尊信未必會輸。
赤尊信是狀态流武者,想要發揮出全部實力,需要特定時間地點。
——黎明時期的武器庫!
他在陽光剛剛突破雲層的時候,精神狀态最好,他在武器庫裏面,武道靈感最充沛,能爆發十二成力量。
如今的狀态,簡直差到極緻。
水母陰姬懶得搭理他。
一方面她不喜歡和男人講話。
一方面她知道這些承諾是放屁。
一方面佳人在懷,水母陰姬絕非始亂終棄、見異思遷的“渣男”。
水母陰姬隻想殺人。
殺掉赤尊信!
沒有别的想法,就是要殺死他。
澎湃掌力轟然落下,雄渾勁力好似水龍卷,環繞着赤尊信飛速旋轉,赤尊信隻覺得四肢百骸被瘋狂拉扯,在胸口壓着巨石的情況下被五馬分屍。
無孔不入的内勁侵入肌肉,快速的向外側翻湧旋轉,隻聽咔嚓聲響,四肢骨骼同時斷裂,頸骨轟然折斷。
“轟!”
赤尊信的屍體散落在四面八方。
水母陰姬柔聲道:“沒事了,隻要我還活着,沒有人能傷害到你。”
司馬潇溫柔的說道:“你真好!你是最好的,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被人呵護的感覺,是那麽溫暖。”
當初司馬潇去邀請水母陰姬,兩人都是霸道性格,都喜好女色,自是少不得龍争虎鬥,司馬潇的武功,如何勝得過水母陰姬,被陰姬輕松制服。
此後連連反抗,盡數落入敗局。
司馬潇奮戰三天三夜,畢生所學盡數施展,仍舊不敵水母陰姬。
水母陰姬彈彈手指,便能讓司馬潇渾身無力,四肢百骸酥軟如綿,從兇惡的母老虎,變爲溫順的小奶貓。
這也正常。
司馬潇隻有一個女徒弟。
水母陰姬有一個宮殿的弟子。
兩人的熟練度相差太大。
更别說水母陰姬接觸過雄娘子,掌握的那些手段,遠非司馬潇可比。
打不過,那就躺平呗。
躺平一念起,刹那天地寬。
司馬潇躺平後,恍然發覺,自己這些年太過冷硬,霸道半生,從來都是掌控别人,沒享受過被呵護的滋味。
水母陰姬對這些異常熟稔,很快便和司馬潇如膠似漆、比翼雙飛。
這些事情,自是無人知曉。
誰知道水母陰姬竟有這等手段?
誰知道司馬潇竟然會選擇躺平?
水母陰姬問道:“赤尊信絕非魯莽無腦之輩,他爲何要偷襲你?”
司馬潇道:“我運氣好,進來的地方是一處神廟,供奉着一塊獸皮,繪制着特殊紋路,像是武功秘訣,又像是引路的地圖,赤尊信想要搶奪。”
水母陰姬奇道:“不對!”
司馬潇嗔道:“你什麽意思,難道你懷疑我說謊?我怎麽會騙你?”
水母陰姬耐心安撫:“不不不!我不是懷疑你,我是懷疑赤尊信,他表現得太過沖動,不像是他的性格。”
司馬潇喃喃道:“确實如此,按照赤尊信的性格,到了這等地方,應該與我合作才對,不應該偷襲我,我就是沒算到這一點,才會被他偷襲。”
水母陰姬道:“這地方有鬼,不僅克制天人合一,還會引動心魔,内心負面情緒越重,越容易走火入魔。”
司馬潇柔聲道:“我唯一的心理依靠就是你,在這樣的地方,我不覺得有人能勝過你,你是絕世無敵的。”
水母陰姬面露得意之色。
如果說她曾經的最愛,是最像女人的男人雄娘子,如今的最愛,是比男人更霸道,卻溫柔如水的司馬潇。
她的心理陰影被司馬潇彌補。
在這樣的特殊所在,如果不能用元神沖擊攻破水母陰姬的軟肋,哪怕大龍頭那種強者,也難敵水母陰姬。
沒辦法,她的功力太渾厚了。
沈煉在身體層面達成極限。
水母陰姬在練氣層面達成極限。
那麽,誰是煉神的極限?
誰的元神是最強的?
水母陰姬眼中閃過精光,猜測或許有那麽一個人,用惑神秘法,影響赤尊信的内心,讓他變得魯莽狂暴。
……
“嗤!”
一隻利爪抓向沈玉門後心。
沈玉門反手轟出右掌,蓄勢待發的火雲掌轟然爆發,火龍飛騰而起,引動百丈火元之氣,化爲燎原烈火。
姚明月飛速後退,冷笑道:“你敢引動天地元氣,不怕自食惡果麽?九陽神功的祛毒效果雖然厲害,但想祛除元氣之毒,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沈玉門冷笑道:“毒?如果你知道我的愛妾是五毒教教主,還會用毒來威脅我麽?你以爲我懼怕毒素?”
姚明月冷冷的說道:“五毒教?我是苗疆出身,你想用五毒教壓我,實在是班門弄斧,若論毒術蠱術,曲雲如何能比得過我?我解不了的毒,或許有人能夠解除,但肯定不是曲雲!”
沈玉門拔出胭脂寶刀:“既然你解不了毒,你有合作的價值麽?”
“當然有!”
“你有什麽價值?”
“你來看看這個!”
姚明月拿出一塊獸皮:“這是苗疆傳承數千年的地圖,記錄着離、兌、震三個方位的路徑,如果你答應合作,我會共享地圖,幫你找到沈煉。”
沈玉門雙目閃過精光:“你不怕沈煉取你性命?沈煉想殺人的時候,我肯定是擋不住的,你不怕死麽?”
姚明月笑道:“放心,沈煉肯定不會殺死我,他知道我的價值,在榨幹價值之前,不會做不理智的事。”
沈玉門道:“不夠,我需要知道更多的情報,你既然有地圖,說明苗疆先賢進入過此地,留下過記錄。”
姚明月捂嘴輕笑:“不愧是荊襄武林盟主,絕非無腦匹夫,說的沒錯,我确實有相關記錄,但是,合作不是單方面的付出,我需要你展示誠意。”
“你想要什麽?”
“從現在開始,咱們一路上獲得的武功秘訣全都歸你,神兵利器,都是屬于我的,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不過分,非常合理!”
沈玉門紳士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是讓姚明月探路,而是地圖在姚明月手中,她必須在前方帶路。
姚明月并不擔心遭受突襲,向着兌位走去,沈玉門小心守住後方。
很多人都知道沈煉非常抗揍,卻不知沈玉門同樣抗揍,憑九陽神功和乾坤大挪移,就算被數百人圍攻,沈玉門也能殺出道路,并快速治好損傷。
沈煉的抗揍在于身體層面。
沈玉門的抗揍在于真氣層面。
兩兄弟聯手,就算打不過,也能把敵人耗的油盡燈枯,活活累死。
不要讓兩兄弟看到血條,否則就算有超凡脫俗的絕世武功,也如同磨盤上的黃豆,被硬生生的磨成豆渣。
……
李布衣正在掐算方位。
修行觀星占蔔之術的人,追求的向來都是中庸,既遠離兇煞絕地,也不會追求上上簽,反而喜歡中吉簽。
換而言之,李布衣追求的,就是一碗白開水,稍稍加入一點點白糖。
品嘗到甜味,卻不會太甜。
大多數相師都是如此。
這個行當不能太有名,否則名氣升騰飛龍在天,後果必是亢龍有悔。
古往今來,案例無數。
就連袁天罡那等人物,也不得不借武則天之手假死脫身,否則就算沒遭到天機反噬,也會被武則天轟殺。
李布衣本就崇尚中庸,對于自己的江湖名聲,向來都是誠惶誠恐。
聞世先生看着李布衣,眼中閃過藏得很深的嫉妒,定了定神,終歸還是下定了決心,不動聲息搬動巨石。
李布衣對聞世先生毫無防備,畢竟兩人處在相同的風水格局,如果聞世先生搞壞心思,兩人會同歸于盡。
就在他推算風水的時候,忽然發現身邊環境發生變化,二十九塊巨石和周圍的砂礫融爲一體,擺出了
——颠倒天門陣!
李布衣難以置信的問道:“爲什麽要這麽做?師叔,我做錯了什麽,咱們何仇何怨,你要與我同歸于盡?”
聞世先生冷笑道:“同歸于盡?死在這裏的隻有你,我是不會死的。”
話音未落,身形緩緩消散。
李布衣驚道:“遁地術!”
聞世先生站在陣法外面,得意洋洋的看着李布衣:“李布衣,你如果想破解天門陣,必須契合天地元氣,但天地元氣的毒素,會讓你經脈寸斷。
咱們無仇無怨,但是,我不希望你擋我的路,誰也不能擋我的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