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有八人,按照“勇猛精進、龍象般若”的名号排列,他們是金剛宗最新出關的護法,精通八方隕滅大陣。
就算沈煉面對這些人的合擊,也必須速殺一人,破除合擊陣勢,否則他們聯合起來,肯定要費幾番功夫。
但他們現在全都倒在地上。
不僅是他們,還有也先精心訓練的三支戰鬥小組,每組七人,二十一人整整齊齊的躺倒,永遠失去了呼吸。
他們有的咽喉插着飛刀,有的被刀劍割斷喉嚨,有的被弩箭射殺。
李尋歡氣定神閑,靜靜地看着遠處的戰場,鍾元和盧劍星守在身旁,錦衣衛手持弩箭,整齊列陣,最外圍處,則是持劍在手的靳冰雲和秦夢瑤。
不得不說,兩人的适應能力,絕對是超凡脫俗,剛剛經曆戰場,便已經适應血腥氣,甚至能與敵人拼殺。
這絕對不是容易的事情。
就連盧劍星這等莽漢,初次經曆戰場也吓得雙腿酸軟,惡心好幾天。
當然,她們倆有取巧的成份。
靳冰雲和沈煉心有靈犀,敞開心神接受來自沈煉的共鳴,沈煉的戰意,沈煉的殺機,完美反饋給靳冰雲。
秦夢瑤劍心通明,不染塵埃,内心完全沉浸在飛翼劍,不是以人禦劍,而是以劍禦人,以劍心帶動人心。
說的直白一點,兩人把自己當成寶劍的容器,當成兩個劍架,任憑寶劍操控自己,而不是去駕馭寶劍。
這麽做當然很危險,尤其是靳冰雲手中的魔劍,很容易走火入魔。
靳冰雲在賭。
賭沈煉擊殺敵人的速度。
如果沈煉殺敵速度足夠快,她就能及時脫離狀态,如果進行纏鬥,氣力就會嚴重損耗,最後精疲力竭昏倒。
昏過去了,自然也就脫離了。
就算處于入魔和清明之間,李尋歡也能及時丢出飛刀,把魔劍擊飛。
隻不過後兩種損耗比較大,需要休養十天半月,最佳的選擇,還是沈煉快速擊殺強敵,她盡快脫離狀态。
幸運的是,沈煉殺敵很快。
強如金剛法王,沈煉也能抓住他一閃而逝的破綻,進行狂暴打擊,等到金剛法王反應過來,除了與沈煉以命換命生死相搏,再無任何逃生之路。
金剛法王身死,沈煉運轉天蠶功恢複身體損傷,殺意飛速消散。
靳冰雲恢複正常狀态,淩霜劍從魔劍變爲心劍,釋放柔和的生機,滋養靳冰雲的經脈,加持她的狀态。
雖然仍舊很難受,有初次上戰場的不适感,但能勉強支撐下去。
李尋歡的任務不隻是看守糧草,還要指揮火頭軍做飯,疲憊的士卒退回來吃飯,換上體力完足的生力軍。
戰鬥從辰時三刻開始打響,士卒循環往複進攻,火炮強弩片刻不停。
也先已經完全瘋狂,不斷催促瓦剌大軍進攻,絲毫沒有停歇之意,吃飽穿暖的大明邊軍,更是氣勢如虹。
雙方的軍陣好似磨盤,在這片大地上瘋狂研磨,碾碎一個個生命。
戰鼓聲,喊殺聲,慘叫聲。
金鐵氣,火藥氣,血腥氣。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氣機,彙聚成一幅凄慘壯烈的畫卷,流血漂橹,血流成河,諸多書本上的詞彙,在這一刻成爲了現實,生命變得無比脆弱。
秦夢瑤搖搖欲墜。
她現在終于明白,“天下蒼生”四個字是何等沉重,更明白沈煉爲何說言靜庵是慈航靜齋最偉大的傳人。
沒經曆過戰亂的人,永遠不會理解和平的可貴,不知道在戰争之中,生命是何等脆弱,沒有人能保證安全。
高高在上的王者,沖鋒陷陣的猛将,運籌帷幄的智者,文武雙全的賢達,全都在戰争的炮火中掙紮。
這一戰必須進行。
也先需要用勝利穩固威嚴。
朱标需要用勝利換取大明西北邊境數十上百年的和平安穩,這場勝利惠及大明億萬百姓,福澤綿延後世。
戰争從辰時到午時,稍稍休整,又從午時激戰到申時,直到酉時二刻,雙方才鳴金收兵,明日繼續激戰。
雖說也先需要速戰速決,不能拖延更不能潰敗,但數十萬人的戰争,不是短短三四天就能分出勝負的。
雙方要在士卒、軍械、糧草、藥材、情報等多個層面進行競争。
史豔文制定的戰術隻有一個。
——穩紮穩打!
不怕物資損耗,不怕拖延時間,更不擔心夜長夢多,有整個西域爲明軍提供糧草,就算打兩年也撐得住。
這還要感謝應順天的大禮包,棋王城内的黃金,花銷三年綽綽有餘。
朱标能應對所有朝堂壓力。
西域能提供大軍需要的物資。
魔劍遺族送上豐厚至極的軍饷。
有這麽多優厚的條件,史豔文絕對不允許任何冒險,哪怕蒙元可汗出現在軍陣後方,也要穩穩推進過去。
正面對攻,互相損耗,以本傷人。
這是世上最無解的戰術。
哪怕也先的軍師是孫武子,對此也沒什麽辦法,因爲大明不會中計。
任憑你花裏胡哨布置殺局,勢大力沉的拳頭轟過去,你就必須回防。
也先愁的頭發都要白了。
大明在物資方面優勢太大,士卒的裝備遠強于瓦剌,無論瓦剌士卒多麽悍勇無畏,也難敵弩箭火炮的轟擊。
開戰僅僅一天,不僅損失巨量的武林高手,士卒損傷也極爲慘重。
若非也先在瓦剌辛苦經營,在士卒心中威望極高,最多三天,肯定會在錦衣衛鼓動下,發生嚴重的嘩變。
“唉!”
也先長長的歎了口氣,快速穩定好自己的情緒,親自去安撫士卒,随後召集全部将軍,安排明天的計劃。
腦袋别在褲腰帶上,用全家的性命換取權勢,也先絕對不會認輸!
……
“噗!”
沈煉吐出一口淤血。
與完顔決的激戰,沈煉受到的損傷并不嚴重,甚至不影響自身戰力。
與金剛法王的戰鬥,沈煉被強行轟破金剛變身,在身體受創的情況下,與金剛法王拼命,挨了他三四拳。
雖說有天蠶功護體,髒腑仍舊被拳勁震傷,奇經八脈斷裂了大半,即便有朱标送的大還丹,再加上心劍,也隻好了四五成,暫時不能動用真氣。
“夫君,你怎麽樣了?”
靳冰雲滿是崇拜的看向沈煉。
就在今天,沈煉先是悍然轟殺金國護國武神,然後擊敗當世第一煉體高手金剛法王,武道通神,神鬼莫測。
踩着兩位成名數十年的高手,沈煉距離武道絕巅,向前走了三四步。
軍中聲望,更是飛速提升。
虎威侯的威名,早已傳遍軍營。
曾經沈煉帶領将士沖鋒,将士們未必會信服,現在振臂一呼,帶兵輕騎沖鋒陷陣,士卒們必然誓死效命。
沈煉伸了個懶腰:“短時間内,不能動用真氣,卻能調動氣血,我現在是純粹的煉體,純的無與倫比。”
靳冰雲長長的歎了口氣:“這一仗還要打多久?一個月足夠麽?”
沈煉斬釘截鐵的說道:“如果也先獲得蒙元全力支持,肯定可以,但燕帖木兒不可能全力支持他,蒙元内部需要維持平衡,否則會有慘烈後果。”
“有多慘烈?”
“比也先做的狠辣十倍!”
燕帖木兒權傾朝野,嚣張跋扈,結下無數仇敵,得勢的時候,那些人恐懼他的權勢,不敢露出違逆之意。
如果燕帖木兒把麾下勢力,全都派來支持也先,蒙元的王公貴族,肯定不介意借刀殺人,借大明的刀,清除燕帖木兒的精銳,然後把他千刀萬剮。
燕帖木兒怎麽對付裏赤媚,蒙元貴族就會怎麽對付他,以牙還牙,用最殘酷的手段,十倍百倍報複回去。
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明白。
所以,燕帖木兒給的援助,多是物資和武林高手,而不是蒙元鐵騎。
就算派出鐵騎相助,也要維持雙方之間的平衡,不能隻派自家心腹。
蒙元會派出鐵騎相助麽?
他們還在觀望。
去年遼國的大戰,讓人見識到大明士卒的強悍,承平二十年,大明士卒的戰力并未衰減,反而變得更強。
今年再次激戰,要損失多少?
這裏可是有大明皇太子啊!
也先不知發了多少求援信,強調瓦剌蒙元互爲支援,唇亡齒寒,這些信件均是泥牛入海,被蒙元高層駁斥。
他們的理由很有道理。
漢人和草原異族是不同的。
草原異族喜歡水草豐美的牧場,對土地不怎麽看重,搶一波就走人。
漢人對于土地,有着刻骨銘心、深入骨髓的眷戀,如果大明占據瓦剌,肯定會修建長城,治理當地百姓。
修長城要花多少錢?
如何壓下瓦剌百姓的反叛?
治理瓦剌需要多少時間精力?
大明的國庫,能支撐得住麽?
就算事事順遂,沒有任何波瀾,至少需要十幾二十年,到那時,大明國庫還有多少物資?發的起軍饷麽?
這是蒙元安心發展的好機會,等到瓦剌把大明給拖得疲弱,蒙元鐵騎趁虛而入,獲得大明辛苦經營二十年,消耗天文數字的物資培養的果實!
這話雖然充滿了如果、假如、可能之類的詞彙,十之六七是胡扯,但愣是唬住文武群臣,拒絕援助瓦剌。
或許是真的被唬住了。
或許是去年被打怕了,不想消耗自家部落的勇士,揣着明白裝糊塗。
于是乎,也先千盼萬盼,等來的隻是軍械铠甲,糧草馬匹,燕帖木兒答應援助的鐵騎,隻到了不足一成。
蒙元那幾場朝堂辯論,完完整整擺在朱标的書桌上,這是錦衣衛辛苦搜集到的情報,花銷超過三十萬兩。
朱标疲憊的揉了揉腦袋,看向一旁的史豔文:“先生,這些情報,有沒有遺漏之處?這不是鄭國渠麽?”
史豔文笑道:“太子殿下,二十多年過去,當年敢打敢拼的蒙元鐵騎,早已變得衰弱,鄭國渠之計雖然愚蠢,勉強也算是一個逃避征召的借口。”
“王保保對此有何建議?”
“他卧病在床,油盡燈枯,已然是命不久矣,無力參與朝堂之事。”
“會不會有假?王保保會不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布置别的殺局。”
史豔文信心十足的說道:“就算王保保來了又如何?咱們穩紮穩打,靠着軍械的優勢,與王保保對耗,蒙元這些年的積累,不知能消耗多久。”
朱标點點頭,略過這個話題。
王保保來了又能如何?
任憑他有多少奇謀妙策,面對絕對實力的碾壓,他隻能用謀,能夠動搖大軍士氣的謀略,除了燒糧,就是斷絕大軍的後路,也就是圍魏救趙之計。
想到此處,朱标猛地擡起頭。
“先生,如果王保保沒來此地,而是抄咱們後路,或者圍魏救趙呢?”
“那咱們就反過來抄他後路,四皇子麾下大将田賽彪駐守西夏,負責看住蒙元鐵騎,随時能發動進攻。”
田賽彪勇猛善戰,骁勇無比,擅長使用長槍,曾與常茂激戰二百回合不分勝負,常茂放出無往不利的龜背五爪金龍抓,也被田賽彪的電光錘擋住。
若論戰場沖鋒的本事,田賽彪與常茂不相上下,隻是沒那麽多心眼。
王保保真的來了麽?
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來沒來。
史豔文假設王保保來了,分析他可能做出的選擇,提前做出計劃。
現在的情況和當年不同。
當年徐達長驅直入,勢如破竹,一路打到蒙元王庭,激起反抗之心,王保保振臂一呼,蒙元勇士踴躍參戰。
如今是大明和瓦剌的戰争,蒙元爲何要參與?唇亡齒寒的道理,可以講給那些讀書人,蒙元士卒懂這些麽?
憑什麽要爲瓦剌打生打死?
血戰過後,能獲得什麽好處?
如果不能讓士卒信服,無論王保保有多少奇謀,最終隻能導緻失敗。
史豔文快速分析情報,分析雙方的優勢和劣勢,給出諸多參考建議。
……
蒙元。
王保保看着手中的信件,滿臉無奈的歎了口氣,面上露出疲憊之色。
他太累了!
辛苦支撐二十多年,他的身體近乎油盡燈枯,蒙元内部的局勢,好似一個火藥桶,稍有震蕩,立刻爆發。
除了平衡,他還能做什麽?
英雄遲暮。
他已經拉不開床頭的硬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