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不是在北邊麽？”
沈煉在家修身養性的時候，看過盧劍星送來的資料，李尋歡明明在北地爲百姓登記造冊，爲何要來西域？
“不知道，我接到聖旨，讓我護送太子到西夏巡查，别的都沒說，但我覺得可能是因爲陛下看出我的追求。”
李尋歡喝了一大口酒，面上閃過幾分豪氣和糾結，作爲不滿三十歲便功成名就的天才人物，不可能如同耄耋老人般衰朽，但他偏有些退隐之意。
看着滿臉糾結的李尋歡，沈煉猜到朱标爲何讓兩人同行，兩人雖然性格不同、經曆不同，但終歸會趨向相同，沈煉負責打前站，李尋歡緊随其後。
李尋歡的性格、學識，非常适合在戰亂之地，安撫剛剛經曆戰火，變得心驚膽戰、惶惶不可終日的百姓。
不要覺得這些事情很容易。
金國百姓遭遇兇狠屠戮，蒙元和滿清都是殺星中的殺星，肆意屠戮，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生怕被亂兵斬殺。
遼國百姓遭遇血腥内戰，耶律洪基和耶律涅魯古的争鬥，把遼國這些年的積累盡數揮霍幹淨，藍玉和年羹堯的驚天血戰，更是殺得北地流血漂橹。
百姓們既擔心生存問題，也不知道大明會如何對待他們，雙方有血仇，生活方式也有些不同，矛盾非常大。
這種情況下，必須恩威并施。
史豔文、李尋歡等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儒生，負責安撫百姓情緒。
征戰沙場的大将軍，則是會提着屠刀跟在後面，遇到冥頑不靈之輩，要麽揮刀斬殺，要麽送還給耶律洪基。
這就是留着耶律洪基的原因。
在消化北地的過程中，這些貴族往往能發揮作用，有些作爲儆猴的雞，有些幫忙訴說大明的好處，還有些與耶律洪基内耗，讓耶律洪基老老實實。
李尋歡在北地做得非常好。
不僅能安撫百姓、推廣文化，還能剿滅那些變爲盜匪的亂兵，如果有人想趁火打劫，飛刀之下，絕不留情。
按理來說，應該讓李尋歡繼續在北地曆練能力，如果能做的更好，能力變得更強，或許能接老李探花的班。
實際上，這幾乎不可能。
李尋歡年紀輕輕便能考中探花，無論智慧還是心性，都是頂尖的，有些東西他暫時不會，但他肯定能學會。
肯定能學會，不代表肯定會去學。
李尋歡和禮部非常不契合。
禮部最主要的職責，莫過于科舉考試和對外邦交，前一個需要窮經皓首的閉門苦學，成爲宋濂那等大儒，後一個需要在光明和黑暗中自由切換。
既有萬國來朝的大國風範，展示泱泱大國的氣度，又需要武力威懾、虛與委蛇、背後捅刀、挑撥離間……
這是非常複雜且龐大的科目，絕對不能用正義或者邪惡來形容。
唯一的“正義”就是距離。
——攻擊距離！
在這個時代，是大明鐵騎的極限攻擊距離，打到哪裏，哪裏就是正義。
在幾百年後，是火炮的射程，是導彈的精度，是航母的巡航，是雷達的探測攔截，是武器的反探測反攔截。
以李尋歡的學習能力，當然能夠學會這些必修課，但他願意學習麽？
李尋歡不是蘇秦張儀，他也做不了蘇秦張儀，更做不了禮部尚書，他不适合六部，甚至可以說不适合朝堂。
他或早或晚，肯定會辭官，但由于家族的特殊性，就算他爹退休，他大哥也會留在朝堂，不可能完全歸隐。
最好的選擇，是半·武道供奉！
平素可以去翰林院修書，去适合他的清水衙門，或者做個巡察使，帶着尚方寶劍四處巡查，清理奸佞之輩。
就好似《XX探案系列》，李尋歡非常适合做這個，也能做的非常好。
必要的時候，他能揚刀對決異族的武林高手，是擺在明面上，同時又是藏的最深、最深不可測的底牌之一。
想明白此事，沈煉抽了抽嘴角。
前幾天受封虎威将軍，沈煉覺得自己是運糧官，類似封神中的楊戬。
現在才知道，自己是先鋒官。
差不多相當于哪吒。
沖鋒陷陣，勇猛無敵，遇到危險主動沖上去，邪魔外道的秘法能夠克制大多數武者，但對沈煉無甚效果。
就好似封神演義中，什麽呼名奪魂戮魂幡奪魂幡之類的術法或者法寶，打别人一打一個準，面對哪吒，就是在主動送菜，被哪吒輕而易舉的誅滅。
李尋歡才是真正的楊戬。
平日鎮守後方、清除奸佞，遇到強敵能夠站出來應敵，遇強則強，無論什麽樣的強敵，都能戰而勝之。
這其中也有沈煉的功勞。
沈煉送給朱标解悶的話本兒，尤其是喜歡微服私訪、查案泡妞的皇帝，給了朱标很大的啓發，他當然不可能微服私訪查案，卻可以讓李尋歡去做。
既讓李尋歡留在朝堂，發揮他寒窗苦讀的學識，也不違背他的本心，讓他做喜歡做的事，磨砺更強的飛刀。
沈煉和李尋歡對視一眼，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然的神色，随即兩人同時看向鍾元，猜到朱标對鍾元的安排。
——李尋歡的貼身護衛。
就好似狄仁傑身邊的李元芳，又好似包拯身邊的王馬張趙和展昭。
鍾元威風凜凜、相貌堂堂、武功高強、嫉惡如仇，是最好的護衛。
李尋歡身邊還有個悍勇無畏、面目兇煞、刀槍不入的鐵傳甲，兩人剛好組成左右門神，一個紅臉一個白臉。
至于靳冰雲……
朱标沒有安排靳冰雲，靳冰雲是主動跟着沈煉的，不在計劃範圍内。
四人快速複盤各種計劃，不僅是長安左武王案，還有出發之前，朝廷發生過什麽大事，幾隻老狐狸，比如虛若無或者劉伯溫，他們對此有何想法。
這些事情别人或許不知，但李尋歡肯定知道，因爲在他出發之前，有一隻真正的老狐狸，對他做出了提醒。
——那個人就是老李探花！
宦海沉浮二十多年，老李探花對于朝堂的敏銳，比李尋歡、沈煉強了不知幾十幾百倍，從年初開始，便察覺到會發生變數，提前做出諸多安排。
李尋歡不擅長陰謀詭計，但他特别能打，如果發生某些事情，把老李探花牽扯進去，李尋歡能及時跑路。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李尋歡感歎了一句。
“我就不應該與你們同行！”
鍾元恨恨的罵了一句，這事原本或許與他無關，但他主動要求加入，既然上了賊船，那就絕對不可能下去。
沈煉拍拍他的肩膀：“想想武周時期的李元芳，那是何等英雄豪傑！
等咱們到了鑄劍城，我就讓人按照幽蘭劍和鏈子刀的樣式，爲你量身打造兩件神兵，讓伱能夠戰無不勝！”
鍾元冷哼道：“三件！”
“我記得李元芳還會用槍……”
“老子擅長用棍。”
“什麽棍？”
“當然是醉八仙棍法！”
鍾元是大内侍衛出身，并不是名門大派的弟子，隻要能提升實力，什麽武器都會修行，精通三四十種武技。
好在他神力驚人，喜好飲酒，因此拳腳兵刃都與之相關，以降龍伏虎的神力爲根系和主幹，以醉八仙爲相對粗壯的枝幹，無論修行多少武技，都不過是纖細的枝杈，或者是繁茂的葉片。
鍾元看似雜而不精，實際上越是處在危急時刻，爆發出的戰力越強。
……
鑄劍城。
柳長街伸了個懶腰，起床晨練。
他這些時日并沒有荒廢，反而把鑄劍城的傳承看了個遍，除了城主嫡傳的絕招乘龍斬，他基本上全都修成。
隻不過柳長街喜歡用刀，對于劍法沒什麽興趣，便結合百多年前絕情谷谷主公孫止的“陰陽倒亂刃法”，把劍法精要融入刀法，創出奇絕的武技。
鑄劍城傳承數百年，内部庫存的書籍多不勝數，柳長街好似一塊浸泡在水中的海綿，如饑似渴的吸取知識。
經過将近兩年的苦修，柳長街的武功增長數倍，甚至已經超越劍尊。
具體超過多少，誰也不知道。
反正劍尊催動“乘龍斬”，轟出超越自身根基的最強劍氣，柳長街豎掌成刀遊刃有餘，輕而易舉破去劍氣。
劍尊從此再也不敢管他。
更不敢在淩霜劍出世之前，對柳長街進行試探，因爲他真的打不過。
隻有劍尊本人才明白，雙方的差距看似不大，實則好似鴻溝，無論他如何閉關苦修，都破不了那随手一刀。
柳長街沒什麽野心，他沒有成爲鑄劍城主的想法，也不想搶奪寶劍。
柳長街早就對劍尊言明，他隻對魔劍遺族感興趣，信不信在于你，但若是再有無聊的試探，請你後果自負。
劍尊怒不可遏，但暫時得罪不起柳長街，隻能收斂脾氣，做出仁厚長者的和善姿态，放權給柳長街，讓劍雄與柳長街共同處理鑄劍城的事務，試試能不能把這條強龍，徹底留在鑄劍城。
柳長街晨練還未結束，劍雄已經拿着信鴿走進院子：“最新情報，你師弟沈煉快到了，太子也快要到了。”
劍雄的前半句話，柳長街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劍雄的後半句話，讓他差點把心髒吐出來，慌忙停下晨練。
“你剛才說，誰要來西域？”
“大明太子。”
“太子來做什麽？”
“這個問題，你可以問沈煉，現在西域各國都想知道這件事，如果能獲得先手情報，能夠占據絕對優勢。”
劍雄擺出公事公辦的态度。
她雖然是女子之身，但向來都是以男裝示人，除了劍尊和柳長街，沒人知道這個秘密，她也不想讓人知道。
說起來，這事兒怪鑄劍城先祖。
鑄劍城是家族傳承的勢力，說句不好聽的話，城主有繁衍後代的責任。
前幾代做的還算不錯，此後大多喜歡練劍愛劍成癡，子嗣越來越少，劍尊是家中獨子，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想着給劍雄生個弟弟，延續家族香火。
家族勢力，沒有直系男丁，隻有一個适齡女孩，豈不是案闆上的肉？
如果此事暴露出去，不知多少人想來鑄劍城吃絕戶，或者落井下石。
這事兒最奇葩的地方，則是劍尊絕非癡心于劍的劍癡，這家夥對女色向來是來者不拒，但他隻有一個女兒。
從家族傳承角度而言，劍尊做的算是比較差，歐陽飛鷹則是差的離譜。
歐陽飛鷹是四方城城主，私下裏喜歡自稱“朕”，當年和三個結義兄弟聯手打天下，事成後背刺兄弟，然後某個兄弟的部将帶着“玉玺”逃離。
他們的印玺是不是玉玺，暫時不做任何思慮，隻說兩件奇葩的事。
首先，既然決定背刺，那就要做到斬草除根，歐陽飛鷹的侄子侄女全都活的好好的，有數位獲得高深傳承。
其次，這位喜歡自稱“朕”，愛權勢愛得發狂的城主，隻有女兒，他原本有個兒子，但卻是先天殘疾，被歐陽飛鷹狠心抛棄，家裏隻有一個女兒。
随着歐陽飛鷹年齡漸長，女兒歐陽盈盈到了待嫁年齡，不知有多少人想做四方城的驸馬，繼承四方城基業。
乾羅、柳随風、赫連霸、官禦天等枭雄人物，暗中設計了無數計劃。
尤其是乾羅。
乾羅當年和天命教大教主單玉茹有過一段情愫，學會了很多技巧，比如他培養七位才貌雙絕的義女，先讓這些義女傾心于他，再把她們嫁出去，利用美人計盜取情報，或者挑撥離間。
爲了保證這些人的忠誠，乾羅傳給她們的武功有緻命破綻，并把這些破綻傳授給數個太監，以此制衡她們。
既然有義女，那就有義子。
天命教擅長培養各路人渣，比如被沈煉辣手轟殺的周舍、無花。
乾羅培養了數位年輕英俊，對女人很有辦法的擅長招蜂引蝶的義子。
無論哪個勾搭到歐陽盈盈，成爲歐陽飛鷹的女婿，都能以此撬動四方城的統治根基，直到被乾羅一口吞下。
現在，這些人已經到了四方城。
與此同時，歐陽飛鷹舍棄的兒子，他那些老兄弟的後人，武道有成，同樣進入四方城，想了結當年的事
西域武林已經動蕩起來。
即将引發強烈的突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