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殺我!别殺我!别殺我!”
“我不要如來神掌了,我再也不想要如來神掌了,邪神饒我一命!”
“我認你做幹爹、幹爺爺,你是我們家老祖宗、親祖宗、大祖宗!”
“古劍魂,你不得好死!”
“各位大俠,救救我的命!”
“沈煉,伱不是神捕麽?你怎麽眼睜睜看着古劍魂殺戮?救我啊!”
古劍魂本就是肆無忌憚的人,如今走火入魔,戰意如火,殺意如狂,更是毫無顧忌,一對魔掌恣意的屠戮。
無論那些人如何怒罵、如何懇求、如何威脅、如何詛咒、如何對沈煉等人道德綁架,殺戮都沒有絲毫減緩。
莫說那些烏合之衆,就連沈凄旋等人都驚呆了,他們聽聞古劍魂兩天前和沈煉兩敗俱傷,怎麽恢複這麽快?
沈煉爲何沒有出手阻止?
難道沈煉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如來神掌的佛光怎麽會是黑色?
古劍魂怎麽像是走火入魔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爲何會把古劍魂這種邪異狂徒刺激成瘋子?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的已經死了。
那個人就是歐峰。
——世上最了解古劍魂的人!
就是因爲他了解古劍魂,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讓古劍魂狂怒瘋癫。
歐峰用不會武功的凡人之軀,把古劍魂的驕傲狠狠踩在腳底,算計死了古劍魂的摯愛,把他變成孤家寡人。
古劍魂的腦子本就不那麽正常,瘋瘋癫癫二十多年,變得更不正常。
一個不正常的人,驟然得知自己此生的悲劇,隻是因爲追求佳人的時候随手揍了個小人物,該是何等感覺?
自己從未正眼看過,在腦海中沒有留下絲毫印象的小人物,設計出自己畢生的悲劇,又該是什麽樣的感覺?
憤怒、屈辱、羞慚、沉郁……
所有的情感彙聚在一起,古劍魂隻想仰天長嘯,然後放手一搏。
他心中隻有歐峰臨死前直刺心肺的言語以及猖狂得意的譏嘲,隻想把眼前的一切徹底毀滅,包括毀滅自己。
殺!殺!殺!
歐峰的話非常正确。
除了這身招惹災禍的武功,古劍魂什麽都沒有,他唯一能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曾經來過的,就是這身武功。
沒有善惡,沒有正邪,沒有佛魔。
隻有全心全意、全性全靈的強招。
古劍魂不僅是在殺戮,還在找尋有趣的對手,他現在就找到了對手。
那是一個劍客。
世上獨一無二的劍客。
他或許沒有西門吹雪、燕南天、謝曉峰等人淵深,但世人可能認不出西門吹雪和燕南天,卻肯定能認出他。
他叫做蔡旋鍾,也曾用過蔡鍾、鍾旋蔡、鍾蔡等名字,手中長劍是春秋時期越王八劍之一,名爲“轉魄”。
轉魄是世間最奇葩的劍,這甚至不能說是劍,因爲它實在是太長了。
轉魄長度爲:九尺七寸!
春秋時期沒有統一度量衡,那個時候的九尺七寸和如今多有不同,但類比孔子九尺六寸身高,就知道這把劍無法正常使用,而是類似于長槍大戟。
蔡旋鍾的來曆頗爲神秘,除了這把轉魄神劍,他還精通一門絕技。
那是當世最爲絕頂的武技,代表劍氣功夫的絕巅,代表一位消失多年的不敗戰神、絕世狂人、無上大宗師。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當世最強劍氣,沒有之一。
就算是九陽神劍、六脈神劍,比起先天破體無形劍氣也是遠遠不如。
雖說蔡旋鍾的武功境界,比起昔年的迷天盟七聖主關七差了甚多,但如此奇葩的長劍,至精至純的劍氣,仍舊讓古劍魂的潛意識生出試探之心。
蔡旋鍾垂首凝劍。
劍指何處?
這把九尺七寸的轉魄神劍,指向一個無關緊要之處,指向任何地方。
大限劍法!
鑄造天劍的五位鑄劍師的恩師,秦國最強鑄劍師奔鹿大師,鑄造數千上萬把寶劍之後,領悟出的絕世劍法。
據說奔鹿大師曾爲嬴政鑄劍,鑄造出兩把三尺六寸定秦劍後,餘下一小塊材料,遂鑄造一把二尺五寸短劍。
三把寶劍加起來便是九尺七寸。
或許是福至心靈,又或許是奔鹿大師感覺到大限将至,便把這套寶劍命名爲大限劍,不巧的是,鑄造完成時嬴政已經駕崩,秦二世胡亥登基稱帝。
李斯覺得“大限”二字不吉,便毒殺了奔鹿大師,毀掉了大限劍。
寶劍雖毀,劍譜卻有所流傳。
時隔千年,在蔡旋鍾手中,這套從鑄劍中領悟的劍法煥發出光輝。
這是“無”的劍法,動劍之時,它的力量卻是無孔不入無所不至。
就好似壓縮至極限的彈簧,又像是壓抑至極限的火山,除了爆發,沒有任何選擇,所以劍毫無保留的爆發。
古劍魂感覺到了壓力。
左半身子如遭劍刺,劍氣森寒但又銳烈無比,就好像有一把剛剛出爐的利劍正在用他的嘴巴喉嚨淬血開鋒。
右半邊身子忽然麻痹,酷烈又冷冽的冰針,似已戳入他的毛孔,再化作千片烈陽,順着血脈傳入每個細胞。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面對古劍魂這等人物,蔡旋鍾不敢有任何留手,出手便是最強絕殺。
其餘高手自然不會幹看着。
“紅袍百袋,心細如發”,池家供奉七發禅師,拿出随身強弩,他的箭矢并不是狼牙羽箭,而是他的頭發。
七發禅師雖然是和尚,而且曾經點過戒疤,但他并不是光頭,發型類似于後世的闆寸,這是他最強的武器。
如果被他的頭發刺中,絕對不能把頭發拔下來,而是要等待十天,十天後頭發自動枯萎,箭矢失去威能,而在中箭這段時間,修爲會折損半數。
“橫刀立馬,醉卧山崗”,遊家供奉顧佛影,他的武器是一把砍刀。
一把薄薄的利刃。
造型類似于九環大砍刀,刀身卻是薄如蟬翼,在顧佛影手中,好似被山風吹動的白紙,刀身似乎沒有重量。
顧佛影本身也已經失去重量。
他就像是喝醉了酒,刀被山風吹得東倒西歪,人亦被吹的東倒西歪。
刀東倒西歪,所以對方不會知道刀芒從何處來,斬向何處,落于何方。
人東倒西歪,所以對方隻會看到身影從風中來,到雲中去,落于山崖。
古劍魂心中萬分欣喜,似乎已經忘記怨憤惆怅,隻想酣暢淋漓的戰鬥。
漆黑的佛光閃耀數十丈,逆旋的佛印升騰而起,化爲魔王波旬,佛魔掌力轟然砸落,漫山遍野盡是厲芒。
既然不知對方如何出招,那就不去思考這些事情,直接大範圍群攻,有本事你繼續醉,有本事你就出刀。
沈煉選擇的地點是在城外,距離邙山并不算遠,古劍魂如瘋似狂,轉瞬間便殺到邙山,鮮血染紅半邊天空。
就算沒學過蔔卦,也知道此時必然是坤卦“龍戰于野”,天地間充盈着森寒的殺機,血腥之氣直沖霄漢。
沈煉回憶着劉伯溫的蔔卦書卷。
很多人都覺得,算命方士最怕的是王朝運數,不敢對此稍稍掐算,否則遭受龍氣反噬,很可能會身死道消。
劉伯溫對此有非常嚴格的批注。
此事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走正道的肯定會遠離紅塵因果,走邪路的卻不介意這些,曆朝曆代,爲帝王煉丹算命的方士,難道還少麽?
劉伯溫根據當年那些激戰,和虛若無分析出,他們最怕的是——絕!
絕,意味着事物到了極限。
可以是福緣極限飛龍在天,可以是極限的黴運,或者是極限的衰朽。
當萬事萬物到了極限的時候,既可能引發山呼海嘯的突變,也可能就此綿延下去,讓人忽略身邊的危險。
就好似在青天白日點燃燭火,再怎麽明亮的燭火,也會失去其光輝。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越是激烈的戰鬥,天地間的殺氣便會越發充盈,無論如何推算,能算到的都是龍戰于野,遮掩其危機感應。
武者全都有危機感應,感應能力最強的花滿樓,範圍甚至高達十裏。
沈煉曾經試過,十裏之内,即便彈出隔音氣罩,花滿樓也能感知到。
賈世芳之類的妖道,雖然走上了邪門歪道之路,根基心法卻是正道,危機感應極爲敏銳,如果沈煉不斷針對賈世芳布置殺局,定會被他察覺危險。
至少有可能打幾個噴嚏。
不要小看打噴嚏,正常人打噴嚏覺得受到風寒,或者被人背後辱罵,賈世芳打噴嚏,肯定毫不猶豫的跑路。
該如何掩蓋呢?
那就是戰鬥。
火雲邪神走火入魔,肆意殺戮。
沈煉白虎星君命格,所過之處,必然引發争鬥,甚至殺得血流成河。
哪怕賈世芳有袁天罡的本事,也隻能感覺到綿延數裏的戰鬥,能看到浴血奮戰的古劍魂,看到滿清派到洛陽的粘杆處殺手,正在不斷的攪動風雲。
“汪汪汪!”
賈世芳忽然聽到了狗叫。
定睛看去,一條大黃狗出現在他三丈之外,呲着牙得意的狂叫,賈世芳覺得非常有趣,狗竟然是有表情的。
這麽有趣的狗……我勒個去!
賈世芳回過頭看去,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圍了一群人,沈煉、馮素貞、澹台鏡明、左詩、楚留香、方邪真。
“好本事,真是好本事,郭不敬沒有來麽?沈煉,你這麽有信心?”
賈世芳淡定的起身拍拍衣服。
沈煉拱手施了一禮:“家師在洛陽清除叛逆,道長帶領滿清殺手,在洛陽掀起這般殺孽,此生修行的福緣,已經損傷八成,道長難道還不醒悟?”
賈世芳嘴角露出笑意:“郭不敬還是那麽迂腐,你可能不知道,當年若不是爲了救護百姓,他或許能留下我們兄弟中的一個,比如我四弟賈世清。”
不等沈煉反駁,賈世芳堵住了沈煉後面的話:“你可能想說,郭不敬故意放我們離開,讓我們禍害滿清蒙元。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郭不敬對我們是決絕殺意。
他沒有想那麽多事情,他就是想殺死我們,但他由于婦人之仁,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天羅地網,留下破綻。
你另一位師父韋青青青,連同劉伯溫虛老鬼拼死堵住缺口,但缺口既然已經出現,便永遠也不可能彌補。”
賈世芳嶽峙淵渟的站着,任何人都被他看在眼中,同時又不看在眼中。
“郭不敬、周芷若、獨臂神尼,如果他們三個聯手,再加上你們幾個,或許能留下我,現在差的太遠了!”
沈煉冷冷的說道:“如果他們三個布局圍殺你,你怕是早就跑了,如果你真的有信心,應該如同古劍魂屠戮那些烏合之衆,把我們輕松抹殺掉。”
澹台鏡明立刻出言附和:“你沒有那麽做,反而不斷的東拉西扯,因爲你沒有信心,想以此來打擊士氣。”
左詩雙目閃過血紅色,左手拈起血紅色的箭矢,右手拿出龍骨長弓。
楚留香厲聲道:“閣下,請您去天牢閉關十年,贖清此生的罪孽。”
“铮!”
馮素貞彈出殺伐琴聲。
琴聲袅袅,殺氣凜然,沈煉感受到了氣機牽引,孤問長槍破空飛起。
賈世芳精通護體玄功,想要轟破他的護體罡氣,顯然是孤問更契合。
無名槍法·羽觞飛急!
槍芒閃現光芒的刹那,槍鋒已經到了賈世芳咽喉,劇烈的音爆震蕩出刺耳的爆鳴,卻又契合馮素貞的琴韻。
沈煉槍快,楚留香更快。
楚留香雙臂張開,勢如飛鳥,好似能夠禦風而行,輕盈的飄飛而至,左手點向賈世芳肋下,右手抓其肩膀。
“嗤!”
箭矢破空飛出。
槍芒、利爪、箭矢。
三者并非是同時出手,卻在同一時刻彙聚爲一,勁力歸元的瞬間,馮素貞撥動琴弦,殺伐琴音轟擊而至。
驚鴻電閃,雷霆轟鳴。
方邪真敏銳的把握住氣機,在衆人對轟的刹那空隙,拔出背後寶劍。
方邪真用的當然是劍法,但卻非常不像劍法,因爲世上不應該有這般優美絕倫的劍法,美的讓人感到窒息。
鋒銳至極的劍芒,蘊含着比春日晚風更加輕柔的殺意,好像一個人,不是用兵器,而是用一句詩殺人一般!
一詩、一劍、一步、一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