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又在耍弄我。”
馮素貞略帶不滿的看向沈煉。
端莊穩重的馮素貞，少見的露出小女兒姿态，讓人不由得心中一蕩。
我要不要用李義廉的馬甲，找個機會得罪朱元璋，被扔到監獄去，然後等着馮素貞來救？這是不是很有趣？
沈煉幹咳了兩聲，把腦子中的胡思亂想全部去除，露出嚴肅的表情。
“我什麽時候耍過你？”
馮素貞冷笑道：“你剛才說捕神不能輕易出手，現在卻又能去練手，練手也是出手，而且是最輕易的出手。”
“不對不對不對……”沈煉快速編造好了理由，“事情不能這麽算，這是免得他手腳生鏽，相當于是晨練。”
“晨練失敗了，不是更丢臉？”
“這個……”
“大哥，伱不會想說，晨練不可能會失敗吧？我記得你說過，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尤其是在斷案的時候。”
馮素貞面露得意之色，不着痕迹的觀察沈煉的眉眼，沈煉撒謊，或者編故事的時候，左眉毛會微微跳動，右眼角會微微向上，手指不自然的握緊。
握緊手指的時候，如果是雙手互相握緊，肯定是在撒謊，摩挲下巴是在思索問題，指尖揉捏則是在編故事。
沈煉胡思亂想的時候，左眼總是會下意識向上翻，嘴巴微微的張開，能看到四分之一舌頭，随着持續亂想，嘴巴會逐步張大，最多看到半條舌頭。
這些沈煉或許可以控制，但有一處特殊的标志，就連沈煉也無可奈何。
那就是腳趾。
每當沈煉出現心緒變化，尤其是覺得非常尴尬的時候，腳趾會不受控制的用力抓撓，能從鞋尖處看到凸起。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沈煉剛剛審問石斷眉的手段，被馮素貞快速學去，返還到沈煉身上。
“大哥不要撒謊哦～～撒謊記得控制住瞳孔、眼角、眉毛、手指，否則被我一眼看出來，似乎有幾分無趣。”
馮素貞瞪着大眼睛看向沈煉。
這一刻的馮素貞，既有狀元郎的睿智博學，還有少女的嬌憨妩媚，尤其在眼波流轉時，藏着清泉般的純淨。
“你沒聽到石斷眉交代的事情？這涉及到很多官宦家族，這些人的關系網絡盤根錯節，我實在不想搭理他們。
這事兒如果交給我處理，我隻能請我的兩個結義兄弟相助，牡丹花會這麽美好的時節，請他們太過煞風景。
這兩個人厭鬼憎的殺星，還是不要來洛陽了，否則怕是會血流成河。”
沈煉也是兇名赫赫之輩，但比起錦衣衛東廠的兇名，有雲泥之别，沈煉殺人點到爲止，廠衛殺人破家滅門。
老朱可不會慣着那些大家族。
錦衣衛殺這些人的時候，從來沒有絲毫手軟，東廠登門滅門的時候，就算是泥土中的蚯蚓，也要豎着切開。
“有關世家大族的案子，需要老成持重的官員主事，能夠壓住所有人。
我對自己的武功和能力，有十二萬分的自信，但對于我的脾氣，實在是沒什麽把握，很可能忍不住要砍人。
我師父是六扇門捕神，無論是官職還是威望，都能把那些人給壓住。
辦理這些案件，他的經驗更足，知道做到什麽程度，不會牽扯太多。
最後，世家大族都是小心眼，就算暫時隻能強忍憤怒和屈辱，咬着牙吃下這個大虧，事後肯定會進行報複。
我不怕報複，我隻怕遭到報複後忍不住報複回去，那樣會沒完沒了。
總不能真的殺得血流成河吧？
我師父能完美的處理這些事。
其實還有個特殊原因，就是我師父一直都想辭去捕神的職位，隻可惜沒有合格的繼任者，不得不繼續擔任。
等到有人能取代他的位置，他就可以找個借口卸任，安心去做供奉。
以我師父的武功和功績，陛下肯定會封個很威風的閑職，反正驚濤掌的缺點很明顯，封賞早晚能夠收回來。
現在得罪了那些世家大族，過得兩三年事情淡化，他們展開報複，找借口參奏我師父，這就是卸任的借口。
我算不算是人精？
我師父比我精明太多了。
就算和鬼王共事，我師父也沒有吃過半點虧，早就想好七八條退路。
我這是助他一臂之力。”
沈煉侃侃而談，理直氣壯的把麻煩甩給自家師父，越說越覺得有道理，這甚至不能算甩鍋，而是孝敬師父。
馮素貞聽得目瞪口呆，全然忘了該察言觀色，觀察沈煉是否在胡扯。
大哥，咱師門要不要這麽奇葩？
有這麽奇葩的師徒關系麽？
你不怕被師父揍得爬不起來麽？
不對，這是你的師門，我拜的是另外一個師父，或許沒有這麽奇葩。
或許吧！
這種事兒誰能說得準呢？
……
回家。
回百應冷冷的看向眼前風姿綽約魅惑天生的俏佳人，如果俏佳人沒有合理的解釋，回百應不介意送她回家。
“回家主，你似乎很憤怒？”
“我覺得你應該給我個解釋，咱們曾經是合作者，是盟友，背刺盟友不是合作的方式，而是要魚死網破。”
回百應緩緩的握緊拳頭。
峥嵘醜陋的面容下，藏着火山熔岩般的憤怒，枯樹皮般的皮膚内，孕育着焚山煮海，焚滅萬物的恐怖熱力。
回天乏術！
登峰造極的回天乏術。
相比于被一掌拍死的回絕，回百應的武功強了何止十倍，現在不是動拳頭的時候，他可以聽聽對方的解釋。
如果解釋不能讓他滿意，回百應絕不介意在逃離洛陽之前，收走這位俏佳人的性命，用她的生命宣洩憤怒。
“胡蝶夢，你可以解釋了。”
俏佳人名叫胡蝶夢，這或許是她真正的名字，或許是殺手的代号，不過對于回百應而言，這沒有什麽區别。
名字本身就是代号。
無論她的名字是貂蟬西施，還是武則天呂雉，回百應都沒有任何在意。
回百應隻在乎利益。
不能給他帶來利益，并且反手一刀刺向他心髒的人，必須強力抹除。
胡蝶夢柔柔的說道：“這并不是我的意思，我做不了這麽大的主，這是主子的意思，咱們都隻是棋子，主子讓棋子往東走，咱們還能往西不成？”
回百應的表情越發森冷：“我的耐心非常非常有限，不要浪費時間，他是你的主子，沒資格做我的主子！”
胡蝶夢的表情依舊溫柔，充滿讓人迷醉的魅惑：“不愧是青龍會五月分堂的副堂主，果然是非常有骨氣。”
“你距離死亡更近了一步。”
“我們和青龍會達成合作，你很快就會收到青龍會的命令，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大到超出你的想象。”
胡蝶夢妩媚的挑了挑眉毛：“如果你覺得很憤怒，身體充滿了火氣，我或許能幫助你，但如果你想殺人，玩魚死網破的把戲，我勸你最好放棄。”
回百應對于女色來者不拒，但此時卻沒有任何心思，整個家族的生死危急近在眼前，回百應不可能想這些。
“什麽樣的事情？”
“長生不老藥，秦始皇麾下方士煉制的長生不老藥，你想不想要？”
“放你媽的狗屁！”回百應一把掐住胡蝶夢的脖子，“如果你隻有這種荒誕滑稽的理由，你可以去死了！”
“你且說說，爲何滑稽荒誕？”
“當年最強的煉丹方士徐福，隻留下無極仙丹的丹方，别的什麽都沒有煉制出來，乘蜃樓跑路，不敢返回。
徐福做不到，還有誰能做到？
就算真的有人煉制出丹藥，秦始皇爲何不吃掉？如果嬴政長生不老，天下輪不到姓劉的、姓李的、姓朱的。
古往今來的絕頂人物，除了魔門邪帝向雨田，有誰能打破壽元極限？
就連禅宗初祖菩提達摩，震古爍今的絕代奇才，也沒能打破壽元極限。
區區一顆丹藥，難道藥力能勝過無間易筋經的通天功力？難道能勝過邪帝舍利内曆代邪帝灌注的精元氣血？
别忘了，我們家最強的傳承，不是武功也不是财富，而是醫經藥理。
世上不可能存在長生不老藥。
療傷效果最強的莫過于藥王谷的九轉大還丹，提升功力最強的莫過于葛洪煉制的無極仙丹，這已經是絕巅。
長生不老，絕無可能！”
回百應嘴上明确表示不相信，手上的勁力卻越來越小，因爲他内心深處期盼這是真的，這是他最後的救星。
無論自己服下，找個地方熬二三百年然後東山再起，還是以此作爲進身之階讨好絕代強人，都能保住家族。
如果沒有長生不老藥，如果沒有值得付出整個家族的收益，胡蝶夢從背後刺來的這一刀，足以收走他的命。
沈煉就在洛陽。
石斷眉已經落入沈煉手中。
沈煉肯定能夠審問出一切。
沈煉絕對不可能放過滿清探子。
此時的回百應，就好似明明是穩坐釣魚台，卻莫名其妙輸掉全部籌碼，輸光全部家産的賭徒，除了把希望寄托于虛無缥缈的傳聞，再無任何希望。
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哪怕這根稻草是虛幻的，也必須牢牢抓住。
回百應還有最後的疑點沒說。
如果長生不老藥是真的，那麽主持此事的不可能是秦時明月漢時關，而是滿清的皇子，或者是皇帝的親信。
比如圖裏琛、年羹堯、李衛。
胡蝶夢淡淡的說道：“如果你真的覺得這是傳聞，我現在已經死了，你在等着我的解釋，你期盼這是真的。
我不想挑戰你的耐心。
我也不想挑戰沈煉的耐心。
我知道的并不是很多，能不能解開你的疑惑，隻能靠你自己來分析。
首先，春秋時期百家争鳴，湧現不知多少曠世奇才，先秦時期看似已經逐步沒落，實則是果實豐收的時代。
諸子百家的理念，經過數百年真刀真槍的拼殺，要麽被覆滅，要麽已經走向成熟，還有的孕育出甜美果實。
徐福确實很擅長煉丹，而且他背後還有陰陽家支持，很多人覺得徐福是天下第一方士，這個說法略有擡高。
根據我看到的資料，秦朝時期至少有兩個人，煉丹術不在徐福之下。
其中一個人，煉制出了不死藥。
其次，你最好奇的問題，嬴政爲何沒有服用長生不老藥，因爲丹藥煉制出來的時候，嬴政已經駕崩，秦國已經是風起雲湧，方士不敢進獻丹藥。
最後，你最關心的問題，長生不老藥藏在什麽地方，還有多少藥力？
方士把丹藥藏在由五位鑄劍師剛剛鑄造完成的寶劍之内，那把劍是嬴政命人鑄造的，鑄成之日，始皇駕崩。
寶劍被鑄劍師藏匿起來。
唯有找到五位鑄劍師的後人，拿到鑄劍師的遺物，才能開啓藏寶機關。
現在，後人已經齊聚洛陽！”
胡蝶夢從衣袖中拿出一疊畫卷。
畫卷上繪制着六個人。
鑄劍師的姓氏分别是唐、蕭、黃、吳、張，對應着五個江湖世家。
“蕭家，文劍武書生蕭廷，此人頗有些名号，和沈煉的關系極佳，不過他的眼睛看不見，隻能靠聽風辯位。
唐家，家族本在潼關，武功傳承不怎麽樣，唐家嫡女唐若萱，如今正好在洛陽遊玩，随随便便就能抓住她。
黃家，家族已經覆滅，孤女被血月神教收養，精通醫術，不難對付。
吳家，家族并入丐幫，當代嫡系吳堵是丐幫新任護法長老，武功不俗。
張家，這家人不好對付，他們家祖傳的絕技是醉拳，據說沈煉的醉八仙便是從張家學來，不過另有傳聞，張家手中的遺物，早就已經送給别的人。
這個人就是他。
青城弟子古漢陽。
古劍魂重出江湖，引來無數大派的觊觎，沈煉自高自大，沒有及時把這件事壓下去，五家後人，齊聚洛陽。
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抓住這些人，搶奪遺物，然後開啓寶藏拿到長生不老藥，回家主，這麽大的功勞，主子肯定不會虧待你。”
胡蝶夢從懷中拿出一封信。
“這是八爺廉親王的親筆信，隻要回家主獻上長生不老藥，便收你做正黃旗包衣，保舉你爲禦林軍都統。
這個職位非滿人不可擔任，您是唯一的例外，這個誠意足夠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