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絕對不可能給他活路。
雖然沒有十面合圍,但這就是十面埋伏的最後一重,是最終的絕地。
這場決鬥是他的謝幕,是沈煉給與他的最後體面,是燕南天發自内心的昂然戰意,不摻雜任何恩怨的戰意。
如果失敗,王圖霸業盡歸塵土。
如果成功,轉死爲生破繭成蝶。
世上沒有真正的死亡絕地,隻有在絕境之下,殊死一搏的滿腔血勇。
精神世界一秒萬年,燕南天話音還未落下,朱俠武便已經下定決心。
朱俠武吐氣開聲,身上湧出霸道至極的黑色氣芒,金黃色的光芒貫穿身體中軸線,功力已然催發到了極限。
燕南天此前被朱俠武突襲,即便有諸多靈藥相助,傷勢也沒能恢複。
朱俠武被沈煉打了一拳,又被邵流淚一劍穿身,即便有易筋經護身,卻也是杯水車薪,最多隻有一招之力。
一招決勝負。
一招分生死。
兩人身上湧出嚣張焚天的氣機,僅僅隻是氣勢威壓,便把周圍草木碎石碾壓成齑粉,大黃狗早已遠遠跑開。
沒有人知道他們對峙了多久。
可能是一個時辰。
也可能隻是短短一瞬。
或許在精神的世界,他們已經對決了三天三夜,比拼了數千上萬招。
蓦的,兩人同時沖向對方。
朱俠武揮手轟出一拳一掌,燕南天揮出玄鐵寶劍,空氣響起尖銳刺耳震碎耳膜的爆鳴,兩道殘影好似能夠劃破空間的界限,電光火石間轟然對撞。
剛猛無俦的勁力四散飙射,霸道至極的殺性易筋經,精氣神聚合爲一的嫁衣真氣,掀起慘烈的洶湧狂潮。
方圓百丈地面被勁力夷爲平地,就連整座山頭都被削平數尺,漫天煙塵籠罩之下,燕南天以劍撐地,勉強能夠穩住身子,鮮血不要錢般噴湧而出。
朱俠武的少武真經,就好似把一座山壓縮在拳頭之上,又在轟入體内的瞬間引爆力量,如同引爆數百炸彈。
若非嫁衣神功至陽至剛,不會爲敵人外力動搖,再加上神功淬體,或許在這一擊之下,燕南天會骨骼盡碎。
即便沒有倒下,燕南天的奇經八脈也是嚴重受損,先前用過的靈藥,全都算是白費,至少需要修養三個月。
話雖如此,燕南天畢竟還站着。
朱俠武倒在了地上。
方才兩人強招對轟,燕南天的劍波透過護體真氣,轟擊五髒六腑,轉瞬間轟擊上百次,即便見識過這招,即便早有準備,仍舊被劍波震碎了髒腑。
嫁衣神功破而後立,在重修嫁衣神功的過程中,燕南天對自身武道從頭進行詳細梳理,劍法已然更上層樓。
“好厲害的……劍法……”
朱俠武面露笑意,閉上眼睛。
他曾設想過自己的死法,他覺得自己可能壯志難酬而死,可能死在廠衛的圍堵絞殺,可能死于小人的暗算。
能在臨死之前,與值得尊重的對手放手一搏,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朱俠武覺得很滿足。
論智慧,他見到了沈煉的殺局。
論武功,他見到了燕南天的劍波。
他已經傾盡了自身的一切,雖然最終結果是敗亡,卻也是無怨無悔。
燕南天從懷中掏出藥瓶,直接灌下去一大瓶丹藥,恢複幾分氣力,想去看看朱俠武的安全屋,翻翻有沒有他收藏的秘籍,或者黑道生意的賬本。
結果,大失所望。
安全屋裏什麽都沒有。
以前或許是有的,但現在已經什麽都沒有,就連安全屋也已經消失。
兩人強招對轟太過激烈,方圓百丈被徹底摧毀,從上往下看,好似一個直徑二百丈的大碗,光滑堪比鏡面。
莫說是石頭屋子,就連蛤蟆跳蚤蚯蚓屎殼郎,都被散溢的勁力震死。
“我倒是省了挖坑的力氣。”
燕南天苦笑一聲,把朱俠武的屍體扔在了碗底處,對山壁猛轟一拳。
雖說燕南天身負重傷,靠着靈藥才聚起三分氣力,但山壁經過震蕩,外部已經碎裂,重拳轟擊,碎石如雨。
埋葬了朱俠武的屍體,燕南天牽着跑回的大黃狗,乘船去找尋沈煉。
……
巫峽。
戰鬥已經完全結束。
沈玉門在上千人見證下,揮刀斬殺朱大天王,踩着朱順水的屍體,成爲真正的強龍,有資格與怒蛟幫争鋒。
雍希羽、辛妙常、摘星子、五劍叟、章殘金、萬碎玉等高手,盡數被沈煉轟殺,除了摘星子皆橫屍當場。
摘星子由于渾身是毒,爲了防止流毒無窮,沈煉隻能把他挫骨揚灰。
“四棍”被朱俠武擊殺一人,其餘三人圍攻左詩,被左詩強招轟殺。
“矛鏟雙飛”展羽左沖右突,卻逃不過風四娘快刀,被風四娘斬首。
奪命書生被澹台鏡明卷入暗湧,氣力盡數耗盡,死于落英神劍掌。
邵流淚被朱俠武轟殺。
“六掌”被淩戰天斬殺。
淩戰天何等人物,早就知道黑水道的管事必死無疑,他能招攬的,是黑水道的刀手,這些才是他的戰利品。
就算能夠招攬管事,淩戰天也不會在怒蛟幫埋炸彈,這些人太危險。
這麽危險的人,還是死了最好。
馬進良被靳一川生擒。
雖然不知靳一川的目的,但東廠想要做什麽事,還是該給他個面子。
激戰結束,靳一川和淩戰天默契的打掃戰場,黑水道的精銳刀手,靳一川隻當沒看到,任憑怒蛟幫帶走,淩戰天也任憑靳一川拿走此戰的功勞。
沈煉回到船艙,和夫人們複盤如何算計朱俠武,解釋此事的真相。
“黑水道朱大天王,實際上并不是朱順水,你們應該有所察覺吧?”
風四娘點了點頭:“朱順水的武功不可能把燕南天打成重傷,也不可能在挨了你一拳後,還有餘力跑路。”
澹台鏡明柔聲道:“朱大天王是朱俠武吧?他負責對付的那些人,全都出現在了戰場,說明他肯定有鬼。”
左詩接着說道:“朱大天王這個稱号如果不是形容朱順水,那就是别的姓朱的高手,朱俠武非常有嫌疑。”
風四娘說出最後的疑點:“當初偷襲你們的殺手,主修心法是易筋經,并且修行至黑級浮屠一間境界,朱俠武也是在那一戰,顯露出霸腿絕技。”
左詩附和道:“少林霸腿,由于殺傷力太強,不入七十二絕技行列,隻記錄在後山達摩洞,最适合施展這門武技的心法,剛好就是殺性易筋經。”
沈煉總結道:“朱俠武,易筋經黑級浮屠一間境界,精通少林武當兩派絕學并精煉爲一拳一掌,陰沉狡猾,擅長偷襲暗殺,見勢不妙遠遁千裏,他精通走井大法,水中速度奇快無比。”
風四娘道:“對付這樣的人,必須一擊斃命,否則必然被他刺殺。”
“我爲此進行諸多布局。”
沈煉呼出一口帶着血腥的熱氣。
一、表現出自己的懷疑,讓朱俠武進攻黑水道,逼迫他丢車保帥,同樣會刺激朱順水,讓朱順水生出反心;
二、返回杭州,取回必備物件,楚留香特制的香粉,以及大黃狗;
三、給朱俠武創造偷襲機會,與朱俠武兩敗俱傷,這是最重要的部分,一定要吸引他出手,趁機把他打傷;
四、重傷的朱俠武水遁逃走,但不敢在水中行進太久,可以被追蹤。
(如果朱俠武沒有受傷,怕是能遊出百餘裏,追蹤難度極高,就算能追蹤到朱俠武,殺死他也是極難。)
五、追蹤、決鬥、擊殺;
這就是沈煉的計劃,和朱俠武的計劃非常類似,都是極緻的簡單。
越是簡單,效果便會越好。
越是複雜,就越容易被察覺,越容易出錯,越容易被人抓住破綻。
澹台鏡明嗔道:“就算朱俠武是黑水道朱大天王,心懷不軌,他和你沒什麽仇怨,用得着這麽拼命麽?”
沈煉正色道:“你錯了,我們倆有極大的矛盾,我知道他的身份,他知道我察覺到了疑點,從這一刻開始,要麽有一方臣服,要麽有一方去死。”
風四娘感歎道:“夫君肯定不會臣服朱俠武,朱俠武若是表示臣服,夫君不可能信任他,哪有什麽選擇?”
“這就是最無奈的事情,即便沒有直接仇恨,但卻必須生死搏殺,朱俠武容不下我,我當然也容不下他。”
風四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所以夫君認定朱順水就是真正的朱大天王,朱俠武是六扇門神捕,死在章殘金萬碎玉邵流淚圍攻之下。”
沈煉歎道:“去年是金九齡,今年是朱俠武,如果再出事,師父的位置怕是不保了,還是讓他舒服幾天。”
澹台鏡明道:“夫君,你現在身負重傷,什麽任務都做不得,咱們不如先回錢塘休養,養好傷再去查案。”
左詩問道:“黑水道呢?”
沈煉伸出三根手指:“靳一川會處理好全部功勞,我哥和怒蛟幫,會瓜分江湖層面的好處,然後再開戰。”
“爲何要開戰?”
澹台鏡明略有些好奇,沈玉門的容貌比較清秀,不像是好鬥的性格。
嫁入沈家這段時間,澹台鏡明隻聽說沈玉門處事比較霸道,在家裏被嫂嫂管的很嚴,沒有什麽好鬥的傳聞。
風四娘解釋道:“必須要打,兩家勢力距離這麽近,不打怎麽行?難道讓他們結盟?這豈不是取死之道?”
……
朱大天王的遺産非常多。
除了威嚴霸道的黑水巨艦,數百精銳的刀手,還有三峽兩岸的水寨。
這些水寨雖然不是總舵,在朱俠武眼中屬于“可犧牲”,但淩戰天沈玉門各自占據一邊,作爲商隊的據點。
黑水道庫存的寶物也是極多。
根據先前的約定,武功秘籍盡數被淩戰天帶走,沈煉對此沒有過問。
沈煉推理分析過,朱俠武不可能把秘籍留在黑水巨艦,尤其是計劃丢車保帥的時候,更是不可能留下秘籍。
朱順水等人修行的武功,應該有相關的記錄,朱俠武的武功秘訣,要麽沒有錄下秘籍,要麽留在安全屋内。
等燕南天回來問問燕南天吧!
黑水道庫存的金銀珠寶,收集的古籍孤本,以及造船的圖紙,尤其是黑水巨艦圖紙,屬于朝廷出兵的繳獲。
某些特殊的寶貝,比如摘星子房間内的神木王鼎,或者某幾位長老收藏的未知書畫物件,沈煉就不客氣了。
“這就是神木王鼎?”
澹台鏡明好奇的把玩。
神木王鼎是六寸多高的小木鼎,深黃顔色,雕琢精細,木質堅潤似玉,木理之中隐隐約約的泛出紅色血絲。
小鼎有一股特異氣息,若在鼎中燃燒香料,片刻間便能誘引毒蟲到來,什麽毒蟲也抵不住這股異香的吸引。
原劇情中,就連異種冰蠶,也會被神木王鼎的香氣吸引而來,對于練毒功的大宗門而言,堪稱是絕頂異寶。
沈煉的朋友圈中,擅長用藥的有那麽幾位,擅長用毒功的幾乎沒有。
公孫蘭不算!
她隻擅長在栗子上下毒,并不是修行劇毒内力,神木王鼎毫無意義。
唯一比較有用的……
沈煉覺得還是送給大哥吧!
記得有位嫂嫂是五毒教教主,她肯定用得着神木王鼎,就是不知這位嫂嫂毒功大成後,大哥會不會掉頭發。
活該,誰讓你這麽風流!
沈煉挑了幾件小玩意兒,随後給靳一川使個眼色,這是某種潛規則。
沈煉是主事人,是侯爺,如果沈煉沒有動手拿,别的人怎麽拿?如果不能撈取些好處,這趟豈不是白來了?
東廠不是樂于助人的性格!
太監傳旨的時候,官員要給予對應的跑腿費,怎麽能讓人白來呢?
靳一川以後還怎麽帶兵?
至于什麽馬進良之類的,沈煉根本就沒看到,什麽馬進良,被我用虎嘯皇拳轟成碎塊了,有誰認識馬進良?
就在沈煉挑戰利品時,燕南天趕到了巫峽:“老沈,我有兩個消息,一個好一個壞,你想先聽哪個消息?”
“好消息。”
“朱俠武已經隕落。”
“壞消息。”
“他的安全屋被我打壞了,無論裏面藏着什麽,都被徹底的摧毀。”
燕南天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