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五現在就有這種感覺。
他靠着肆無忌憚的狂傲，快速得到諸多擁趸，這些人熱血、暴戾，遇到敵人悍不畏死，千軍萬馬也敢沖鋒。
這些人的缺點也很明顯，就是沒有門規束縛，他們絕不會聽從門規。
他們之所以投靠唐十五，就是因爲唐十五夠狂、夠傲、夠青春熱血。
說白了就是——不守規矩！
相比于唐十五，唐老太太就像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且死氣沉沉。
如果給這些人一個評價，他們就是剛看完《古惑仔》的初中生，用兄弟義氣忽悠幾句，沒他們不敢做的事。
這些人卻是不知，陳浩南平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去當他媽的古惑仔！
陳浩南甚至爲此去當代課老師，教導聽過他故事的年輕人好好讀書。
當古惑仔真的不威風！
那是被人斜眼鄙視的爛仔！
唐十五麾下剛好就是這種情況。
我們爲了不守規矩投靠你，你現在讓我們守規矩，我們爲何不去投靠唐門正統唐老太太？人家才是老前輩。
我們爲了你的狂妄投靠你，如果你不夠狂也不夠傲，變得和唐老太太一樣優柔寡斷，你有什麽資格做老大？
唐十五絕對不是蠢人。
他當初之所以那麽狂妄，目的是招攬唐門下一代的高手，憑此和唐老太太争權奪利，唐十五有信心，在四十歲的時候擊敗唐老太太，收伏唐門所有嫡系旁系支脈，成爲唐門真正的主人。
可惜，他沒這個時間了！
唐方回到唐門之後，唐老太太當機立斷，立刻和唐十五做出分割。
麾下勢力，隻要和唐十五有半分利益往來，便毫不猶豫的舍棄，唐老太太甚至離開蜀中，帶人去苗疆避禍。
唐老太太的意思很簡單，唐門祖宅就在那裏，你可以帶領高手進攻，也能帶着火炮轟碎，留下的全是敵人。
不得不說，唐十五的下屬，雖然狂妄的有些無腦，但卻非常忠誠。
至少中下層弟子非常忠誠。
究其根本，還是因爲他們狂熱。
——我們講義氣！
中上層的管事或許不夠忠誠，某幾個人想做靓坤，但如今他們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就算要反叛唐十五，那也要先逃過沈煉的追捕，成功逃得性命再說。
……
杭州，錢塘。
沈煉如今已經搬到了錢塘，侯府剛好在西湖邊上，閑着沒事，可以去西湖裏遊泳，也能去金山寺遊玩。
最近這段時間，沈煉頗爲忙碌。
正月初一，群臣祭天；
正月初五，感謝恩師；
正月初十，迎娶風四娘；
正月十五，遊覽金陵燈會；
正月十六，去往錢塘侯府；
二月初六，迎娶澹台鏡明。
如今沈煉不僅左擁右抱，而且沒有老朱盯着加班兒，有充足的時間設計對付唐門，把唐十五一脈徹底滅絕。
風四娘手中拿着唐門的卷宗。
“夫君，實話實說，唐十五還真是個人才，能在唐老太太打壓下，快速聚起這般強力的勢力，真是厲害。”
“因爲唐十五有狂妄的資格，所以他能這麽狂妄，如果不是因爲他有過人的能力，早就被唐老太太殺了。”
唐十五當然不是什麽好人，性格也是狂妄至極，進而影響處事方式。
但他不蠢！
沈煉從來不覺得唐十五蠢，反而覺得他很聰明，能在唐老太太的打壓下開辟一條路，與唐老太太并駕齊驅。
這絕對不是簡單的事。
能做成這件事的絕非凡俗。
不是明褒暗貶，完全真心誇贊。
沈煉對于這點向來是非常認同。
就算讓沈煉去做，沈煉也會做出類似的選擇，隻可惜，唐十五這些年忙着閉關練武，沒看過張無忌的事迹。
張無忌成爲明教教主，最先做的事情便是整訓軍紀，改正明教那些妖魔鬼怪的乖戾秉性，又靠着懷柔手段撫平他們的戾氣，讓刺頭們變得可控。
如果有一天，天機閣請沈煉寫有關張無忌的武林史話，沈煉着重強調的絕不是武功，而是他的容忍肚量。
張無忌人生的高光，絕對不是獨鬥六大門派，也不是風流韻事，而是蝴蝶谷整訓軍紀，是救援六大門派，是化解門派仇怨，是聚合所有人的力量。
有仇麽？
有！
有怨麽？
有！
以張無忌的武功、權勢，想要報仇輕而易舉，但世上最困難的，就是在可以報仇的時候，壓制自己的殺意。
這是私人仇怨，相比漢家江山，相比天下蒼生，顯得微不足道，真正做大事的人，不僅要有狂傲熱血，還要有足夠的容忍，需要結交更多朋友。
唐十五的情況比張無忌好很多。
他沒有什麽父母仇怨，雖然有門派間的紛争，但沒有明教那麽慘。
唐門那些驕狂的高手，難道比得上明教的驕兵悍将？難道唐門高手比楊逍範遙韋一笑彭瑩玉更驕橫自大？
唐十五的困境，就是有人教他做飛揚跋扈的陳浩南，卻沒有蔣天養教導他穿西裝打領帶，也沒有人教導他如何安撫刺頭，因爲他就是最大的刺頭。
沈煉長長的呼了口氣：“走邪路就是雙刃劍，雖然能快速獲得實力，但如果不付出時間去穩固，後果就是會遭到鋒刃反噬，最終徹底無法壓制。”
風四娘問道：“夫君，爲什麽要請朱俠武相助？不該請朱月明麽？”
“你們兩個來猜猜。”
沈煉左手是風四娘的玉足，右手是澹台鏡明的玉足，表情無比享受，同時也無比得意，甚至賣起了關子。
風四娘道：“朱俠武的江湖名聲雖然極佳，但爲人太過嚴肅，顯得有些大奸似忠，此人藏得太深，這次是很好的試驗機會，試試朱俠武的本事。”
澹台鏡明道：“朱月明肯定不願意參與這種事，唐門毒藥暗器太厲害，萬一沾染到毒藥，有殒命的危險。”
“還有沒有别的原因？”
“關外連家堡最近出了點事，夫君請朱月明去查案，關外雖然苦寒，油水卻是十足，朱月明能吃個飽。”
澹台鏡明略有些可惜：“其實瘦下來很好的，這下全都白費力了。”
沈煉輕笑道：“朱月明這家夥，剛開始可能是被我逼迫，後來是真的想要減肥，尤其是看到唐竹權之後。”
“爲什麽？”
“因爲無敵門主捉住唐竹權，用他的性命逼迫我和鮑天冰成親，他用磁針封住唐竹權穴道，以爲安枕無憂。
不想唐竹權剛好在減肥，身體的肥肉少了幾斤，磁針紮的不夠精準。
這種算計人的方式，向來都是朱月明的愛好，這隻老狐狸，多半會假意胖回原本體型，實際上是肌肉虬結。
我敢打賭，下次看到朱月明，肯定是個球，但如果偷襲點穴，肯定會偏離位置，還是我的點穴手最靠譜。”
沈煉得意的彈彈手指頭。
風四娘：(；＿)
澹台鏡明：(ーー;)
您那也叫點穴手？
白展堂看了會哭泣的！
看到二女鄙視的眼神，沈煉指尖從純陽罡氣，變爲飛速的震蕩，這才是最強的指法，呼風喚雨，無往不利。
就在沈煉準備演練指法之時，左詩忽然推門而入：“侯爺，馮紹民馮公子前來拜訪，您是不是換身衣服？”
馮紹民是馮素貞行走江湖的馬甲。
人在江湖，安全第一，套着馬甲隐藏身份，對自己好，對父母也好。
很多人都是套着馬甲出行。
老刀把子：木道人；
阿卑羅王：蕭廷；
青衣樓主：霍休；
飛天玉虎：方玉飛；
公孫大娘：公孫蘭；
珍珠翡翠白玉湯：白展堂；
就連楚留香，也爲自己準備了上百個不同的身份，全都是李紅袖精心僞造的真實身份，能經得住朝廷探查。
隻不過楚留香太過擅長惹事，再怎麽精巧的易容面具，再怎麽精心僞裝的真實身份，最終也會被外人看破。
馮素貞最近武道有成，大家閨秀不能随意出門，便女扮男裝，暫時讓丫鬟冒充自己，可以去茶館酒肆聽書，也可以去戲園子，甚至可以泛舟遊湖。
最近一段時間，馮紹民馮公子已經頗有些名氣，出門遊玩的時候，偶爾會有小家碧玉暗中窺探、暗送秋波。
風四娘很是大氣，一腳把沈煉踹出了房間，絲毫不擔心沈煉拈花惹草。
人家是杭州知府的獨生女，不是收養的義女，怎麽會給人伏低做小？
馮素貞也不是那種性格。
怎麽形容呢？
馮素貞是個藝術家，具有超高智商和超強武學天賦的藝術家，在讀書練武學琴的過程中，思維受到影響。
她思索問題的方式，絕非簡單的凡俗念頭，可能是竹林七賢，也可能想縱橫沙場，還可能想要出将入相。
一念起，心緒動，風雲聚。
随時随地都能天人合一，随時随地都可能與山川融爲一體，撥動的不僅是手中的琴弦，更是天地間的琴弦。
馮素貞的武功，已經到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天地萬物交融爲道，山川草木爲其所用。
待到她的武功再次突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看琴仍是琴”，感悟萬物波動，手指輕輕一彈，強烈的波動便能把眼前一切盡數化爲齑粉。
天地萬物皆是波動。
上至日月星辰，下至蛇蟲鼠蟻，全部都是波動，都能被靈覺感知。
隻要把握住波動，用琴弦彈出與之共振的曲調，讓天地随之共鳴，就算是沈煉的身軀，也是承受不住的。
當然，馮素貞的曆練太少，距離這個境界還有很遠的距離，無論她的天賦多麽高卓，終歸還是需要曆練。
“大哥被嫂嫂踹出來了？”
“還不都是馮老弟害的。”
兩人已經确認過身份，當初教導馮素貞的确實是韋青青青，但韋青青青沒有正式收徒，兩人不能算是同門。
略做商議，便以兄弟相稱。
“大哥今日有何安排？”
“聽說劇院最新排了戲曲，我這兒收到了請帖，咱們一起去聽聽，過幾天我會去蜀中，馮老弟要不要去？”
“我怎麽去？”
“這個簡單，你就說這幾天需要閉關練武，我讓鏡明暫時冒充你。”
馮素貞警惕的看向沈煉：“大哥是不是有什麽不太好的心思？”
沈煉理直氣壯：“放心，你嫂子會跟着去蜀中，絕不會有歪心思，我不是我大哥那種混賬，我很專情的。”
“大哥，我記得你說過，五十步笑百步是很無恥的，你現在這是……”
“我出門時化名爲李義廉。”
馮素貞：(◇)？
馮素貞：s(｀ヘ;)ゞ
禮義廉，不就是無恥麽？
大哥，你毀掉了一個好名字啊！
沈煉：我毀掉的何止是這些，你去金山寺看看，法海都被我玩壞了！
沈煉的建議非常有誘惑性。
作爲大家閨秀，馮素貞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馮少卿雖然總笑話程硯堂寵溺女兒，女兒變成了野丫頭。
但在馮素貞心中，對程小蝶卻是頗爲羨慕，羨慕她不是籠中金絲雀，可以自由自在的飛翔，暢遊名山大川。
馮素貞早就想出門走走，原本想用師父作爲借口，怎奈師父一直沒來。
如今沈煉給了個好辦法，雖然覺得有些不合禮法，但沒什麽大不了的。
就當是去給大哥助拳！
這是做弟弟的應該做的事！
……
蜀地多山，到處都能看到山谷。
很多武林勢力，都喜歡在隐秘山谷中建立分壇，比如這處罪惡谷。
罪惡谷和惡人谷是不同的，惡人谷是聲名赫赫的惡人彙聚之所，内部有無數絕代高手，是江湖的垃圾桶。
郭不敬曾經說過，如果想要徹底覆滅惡人谷，需要六扇門高手齊出。
意思就是，郭不敬本人，帶領門下全部弟子（除了郭芙蓉），加上六扇門六大管事，再加上諸多供奉高手，以及各個州府的高手捕快，比如楊铮，才能覆滅惡人谷，結果多半是慘勝。
這是郭不敬兩年前的評價。
現在想要覆滅惡人谷，以沈煉近乎恐怖的朋友圈，傷亡不會太高，但郭不敬必須出手，朱俠武要出全力。
罪惡谷是蜀中一處尋常山谷，原本叫做平安谷，兩年前改名罪惡谷。
唐門的罪惡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