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宜取得了勝利。
他赢了一場滅絕滿門複仇戰。
活着就是勝利，勝利就是活着。
夏雪宜現在還活着，所以他取得了勝利，這個說法沒有任何錯誤。
就連袁承志也是這麽認爲。
尤其看到夏雪宜從地牢中，把小儀給帶了出來，随後要當着小儀的面，解決掉最後的仇人的時候，沒有人覺得夏雪宜會輸，就連溫老二也是如此。
溫老二頹喪的倒在地上。
他的底牌已經徹底用盡。
他已經沒有任何翻盤的籌碼。
看着持劍緩步走來的夏雪宜，溫老二唯一能做的，就是挺直胸膛，裝慫裝了一輩子了，死前總該有點氣概。
“夏雪宜，你殺了我吧！”
“你以爲你這麽說，伱以爲擺出不怕死的姿态，我就會對你手軟？”
“當然不可能，我隻是覺得，死前應該有點體面，我不求你饒過我，我隻想問一句，能不能給我個痛快？”
“像條漢子，你去……嘔！”
夏雪宜捂着胸口躺倒在地，金蛇劍倏然飛出，落入到溫老二手中。
再看小儀，哪裏還有半分柔弱。
溫老二得意的說道：“我既然可以弄出一個假的，就能夠弄出兩個。
夏雪宜，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于感情用事，如果不是因爲小儀，就算我再怎麽算計，也算計不到你！”
這話說的半點沒錯。
夏雪宜身上的損傷，全都是因爲關心則亂，這才遭到溫老二的算計。
就連麻鋒給他添的那道傷，也是因爲急着找小儀，失去應有的冷靜。
正常狀态下的夏雪宜，是亦正亦邪的江湖客，處事果斷，冷靜睿智，但遇到心愛的人，立刻就會失去控制。
他的後心被重重打了一掌，雖然沒有殒命的危險，但已經身負重傷。
溫老二接着解釋道：“我來給你介紹這位高手，她叫屠嬌嬌，最擅長的就是易容算計，乃十大惡人之一。
倒在屠嬌嬌手底下，并不算是丢人的事情，未來指不定會有多少俠客、多少豪俠，倒在她的算計之下。”
袁承志站了出來：“溫老二，你算天算地，似乎算漏了一個人，如果我現在想要殺你，你該如何抵抗？”
溫老二笑道：“夏雪宜，我剛才的話并沒有說謊，小儀确實被我扔到我大哥的牢房，并且被我喂了毒藥。
我大哥非常喜歡她，哪怕如今已經徹底瘋癫，也沒有對小儀動手，不過你不必擔心，我會用藥逼他動手。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讓袁承志把小儀救走，要麽讓袁承志殺死我！
忘了說了，救走小儀之後，你要用過血大法爲她祛毒，以你現在五勞七傷的身體，這身武功肯定保不住！
袁承志，你用什麽理由殺我？
如果你現在是捕快，請拿出抓捕我的公函，如果你代表華山派，那你可要想好了，我固然不是好東西，夏雪宜的江湖名聲，比我還要更差三分。”
溫老二掂了掂金蛇劍：“這把劍真的很不錯，我已經想要練劍了！”
“讓我來替你練劍吧！”
伴随着一聲怒吼，地牢牆壁被沙包大的拳頭砸的炸裂，溫老大手腳雖然綁縛鐵鏈，行動卻絲毫不受限制。
“砰！”
溫老大一拳轟飛溫老二。
任憑溫老二有千般算計，全都是針對夏雪宜，卻沒有針對溫老大，而他自身的武功，就是他最大的短闆。
溫老大含怒出手，力貫千鈞，溫老二飛到半空，便被拳勁炸成碎塊。
一拳轟殺溫老二，溫老大冷笑着看向夏雪宜，目光中滿是得意之色。
“裝瘋賣傻，欺騙天下，你不是棋仙派的掌門，你是個卑鄙小人！”
“卑鄙小人又如何？
正人君子又能如何？
我隻想做赢家。
夏雪宜，十幾年前，我殺你全家一百八十三口，強娶你的愛人爲妻，你像條狗一樣狼狽逃命，無家可歸。
十幾年後的今天，你千辛萬苦偷來的金蛇劍在我手裏，你最愛的女人躺在我懷裏，你被我徹底踩在腳下。
你委屈，你痛苦，你喊冤，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是輸家。
你找來這麽多幫手，你成功毀掉了棋仙派，但你殺不死我，你永遠不可能爲家人報仇，你永遠輸給我！”
溫老大須發皆張，張狂怒吼。
他已經壓抑了太長時間，如今終于可以發洩怒火，縱然知道沈煉很快就會趕過來，他還是要發洩内心郁氣。
“溫老大，夏雪宜是輸家，難道你是赢家麽？你以爲你可以取勝？”
沈煉快步走了過來。
溫老大怒吼道：“沈煉，你以爲你可以做漁翁？你以爲你能赢我？就算你可以赢過我，夏雪宜能赢我麽？”
沈煉擡手比了個“三”的手勢。
“今天晚上的傷亡夠多了，我不希望有更多的流血，今晚暫且罷鬥。
三日後，爛柯山，一戰分生死。
不是我和你決鬥，而是讓夏雪宜教袁承志三天，讓袁承志與你決鬥。
如果你能獲得勝利，這件事我和我哥永遠不管，如果你輸了，接下來沒什麽好說的，輸的人會丢掉性命。”
溫老大冷冷的說道：“三天？你不怕我借助這三天時間逃跑麽？”
沈煉冷哼道：“逃跑，代表這一戰你輸了，我會上天入地抓你歸案，你這些年犯過的罪責，活不過秋後。”
溫老大接着問道：“金蛇劍是我的兵刃？你們隻有袁承志出手？”
“沒錯，實話對你說，這是對夏雪宜的解脫，也是對袁承志的曆練，曆練結束之後，我推薦他加入六扇門。”
“你敢看不起我！”
“我已經開出這麽優厚的條件，如果你不接受，更會被人看不起！”
“哼！三日後見！”
溫老大不知沈煉的葫蘆裏面賣的是什麽藥，但這是唯一的活命機會。
如果不抓住此次機會，沈煉以六扇門的名義抓他，他必然會被斬首。
“小儀跟誰走？”
溫老大看了小儀一眼。
雖然當初是強娶，雖然這些年都是同床異夢，雖然知道小儀心裏一直牽挂着夏雪宜，但溫老大心中，仍舊覺得她是自己的夫人，想讓她跟着自己。
溫老大雖然陰險毒辣，做事狠絕不留餘地，對于小儀卻有幾分真情。
沈煉冷笑道：“小儀是人，不是一件物品，她有做出選擇的權力。
另外，你弟弟的話，你剛才肯定聽到了，必須用過血大法給她解毒。
過血大法雖然能祛毒，但卻會讓自身元氣大損，至少要休養五年，你會爲了小儀的命，付出自己的命麽？”
溫老大不再言語，深深地看了小儀一眼，沒有絲毫留戀的轉身離去。
小儀很重要。
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所謂“過血大法”，是用一種極爲損耗真元的方式，把别人身上的毒轉移到自己身上，此法極爲損耗元氣。
以沈玉門爲例，以他渾厚莫測的武道根基，再加上能祛百毒的九陽神功，施展過血大法，至少要休養五年。
五年時間，不得動武。
如果溫老大施展過血大法救人，三天後的決鬥，莫說袁承志出手，就算夏雪宜拄着拐出手，也能取得勝利。
溫老大離開了。
屠嬌嬌想趁亂逃跑，沈煉覺得自己和燕南天是好友，爲了老燕的健康，決定留下屠嬌嬌，讓她去大牢反省。
十大惡人，沒幾個好東西！
……
屋内，夏雪宜施展過血大法，拼着武功全失，把小儀的毒吸過來。
屋外，袁承志看着大師兄黃真送來的寶劍，内心既詫異，又興奮。
詫異的是，師門還有這等寶劍。
興奮的是，自己似乎有了一飛沖天的機緣，能夠追逐沈煉的腳步。
先前棋仙派大戰，袁承志雖然沒參與那兩場最激烈的拼殺，卻能聽到劍氣的呼嘯聲，也能看到棋仙派廢墟。
沈家兄弟好似兩隻兇獸，強悍莫測的實力，着實讓人感到心馳神往。
沈煉對袁承志的劍頗爲好奇。
此劍名爲——碧血！
忠臣鮮血，三年化碧，此劍蘊含着凜然如神的浩然正氣，諸邪退避，心魔難侵，乃是一等一的正氣之劍。
但是，這是哪位忠臣的血？
難道是某位大儒的佩劍？
不對！
這很明顯是武将的佩劍，與文士劍全然不同，看來過段時間，還是應該去華山看看，華山的秘密真不少！
“沈大哥，我能赢溫老大麽？”
“當然可以，隻要你的熱血能夠激發出碧血劍的劍意，無論金蛇劍藏着什麽樣的威能，都能夠戰而勝之。”
“沈大哥這麽相信我？”
“我覺得你會是合格的捕快。”
袁承志笑道：“過得幾年，沈大哥做了捕神，我就做六扇門管事！”
沈煉聞言露出笑意：“行，等我做了六扇門捕神，就讓你做管事！”
沈玉門吐槽道：“老二，如果袁承志不能取勝，你真的放過溫老大？”
沈煉笑道：“我隻答應溫老大，咱們兩兄弟不會出手，沒說别的人。
如果有俠客來衢州行俠仗義，懲奸除惡，那都是他們的個人行爲，就算告到閻羅殿，我也絕對沒有違約！
所以呢，承志啊，你就放心大膽的與他比武，無論出了什麽事，全都有我幫你兜底，不要有心理壓力。”
袁承志問道：“沈大哥，你想怎麽處置金蛇郎君？要抓他歸案麽？”
“他犯了什麽案子？有沒有來府衙報案的苦主？有沒有傷害到百姓？
江湖争端，血腥仇殺，全部都要在江湖中解決，六扇門不管這些事。
六扇門的底線，就是江湖人的仇殺局限于江湖，不要牽連到普通人。
咱們的職責，是保護百姓的安全，江湖事，江湖了，概不負責！”
沈煉狀若無意的說道：“夏雪宜施展完過血大法，他的武功，基本上算是廢掉了，應該找個地方養老。”
澹台鏡明道：“洞庭山莊？”
沈煉擺了擺手：“不合适，那裏的人太多了，應該安排在鄉下，這事讓我大哥安排吧，他做的很熟練。”
沈玉門：s(｀ヘ;)ゞ
三日時間眨眼過去，袁承志過得非常充實，甚至有幾分疲憊。
他要用真氣溫養劍意，體悟碧血劍中的浩然正氣，發揮出寶劍的威能。
他要學習夏雪宜畢生武道經驗，融彙到自身武道之中，以此正邪合一。
他要接受沈玉門沈煉講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歪理，提取适合自己的部分。
他要練習木桑道長傳授的身法，讓輕功變得更靈動、更飄逸、更迅捷。
好在沈煉知道不能填鴨教學，應該勞逸結合，給他服用了一些靈藥，靠着六扇門的靈丹，緩解身心的疲憊。
三日後決戰之時，袁承志已然和先前大不相同，武功有長足的長進。
……
“沈大哥，爲什麽走了？難道你不想觀戰？你對袁承志這麽有信心？”
袁承志和溫老大決鬥的時候，沈煉已經騎馬趕回杭州，澹台鏡明雖然想在西湖好好玩玩，但還是頗爲好奇。
做了這麽多事情，經曆這麽多艱難危險的戰鬥，難道這就結束了？
沈煉道：“該說的，我全部都告訴了袁承志，該做的，我也都做了，如果他能打赢，我在不在都能赢，如果他打不過溫老大，我又能做什麽呢？”
“袁承志會赢麽？”
“會！”
“爲什麽？”
“因爲他是袁承志！”
沈煉對袁承志頗有好感，他就像是另一個楊铮，準确的說，是出身名門性格更加開朗的楊铮，兩人都是相同的任俠仗義，都是相同的仁心俠骨。
他們都是天才。
對于天才，不能事事關照。
毀掉天才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事事順遂，讓他驕傲，讓他自負，讓他覺得自己百戰百勝、無所不能。
這樣的天才，固然還是天才，但當他們經受挫折的時候，會接受不了自己這場失敗，要麽徹底消沉下去，要麽昏招疊出，最終徹底毀滅自己。
這樣的例子在江湖中屢見不鮮。
根據沈煉所知，蜀中唐門有個絕頂天才唐十五，據說他十五歲的時候，武功在唐門内部，便足以排進前五。
在他十五歲至十六歲期間，離開唐門在江湖中曆練，勝過諸多豪俠，甚至勝過一位聲名赫赫的大俠客。
他變得越來越驕傲！
他的驕傲已經超出他的能力！
唐十五甚至喊出豪言壯語，每隔十五年出關一次，三十歲出關曆練，要在一年之内，壓服全江湖的幫派。
在他四十五歲的時候，江湖不再有别的門派，天下武道，盡歸唐門。
這是何等的狂妄！
這是何等的嚣張！
這是何等的不知敬畏！
他爲何會變成這個模樣？
因爲他十五歲便赢了江湖名俠。
那是位享譽天下的俠客，沈煉武功遠遠不如，是沈煉奮力追趕的目标。
他叫郭不敬！
六扇門捕神！
十三年前，郭不敬輸給了年僅十五歲的唐十五，然後天才就被廢掉了！
其實這事不能怪郭不敬，因爲他們當時比的是圍棋，郭不敬的圍棋并不算很厲害，輸給唐十五很正常。
誰讓唐十五胡思亂想的？
下棋赢了能叫赢麽？
柯潔下棋肯定比張三豐厲害，所以柯潔的武功能超過張三豐？
魔劍遺族曆代高手加起來，下象棋也不如王天一，所以王天一是能扛住一劍隔世，還是能打破先天罡氣？
據說郭不敬聽到唐十五喊出來的豪言壯語，想了十天十夜也沒想明白，就赢了一盤棋，他怎麽就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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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