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兩隻拳頭對轟在一起。
足下湖水被拳勁排開，激射出數十條沖天水柱，編織成一片封天鎖地的天羅地網，把兩人牢牢的綁縛。
數不清的魚蝦荷葉，被兩人的勁力席卷向上，緊跟着又好似九天銀河沖擊而下，玉龍倒懸，飛珠濺玉。
既有鮮血流淌的凄厲，又有荷花蓮蓬的清香，凄美中蘊含生機，生機中包含絕望，融合出一幅撕裂的、瘋癫的泣血圖畫，讓人既驚恐，又興奮。
熱血沸騰的興奮！
肆無忌憚的興奮！
全心全意的興奮！
沈煉渾身關節爆響，血液在體内飛速流淌，發出長江大河般的聲音。
氣血如龍，烽火狼煙。
金光璀璨的拳頭再次轟出，金剛不壞神功初見威能，即便隻能讓一條手臂完成變身，也能極大的提升力量。
左手卷着披風轟出純陽罡氣，右手五根手指點挑戳拿，忽拳忽爪。
看起來像是劈掌，到了半途手指向内輕輕一勾，直接抓向耳門要害。
不等澹台滅明避過，沈煉手臂猛的向上擡起，手肘轟向其面頰，足下則是兇狠膝撞，攻向其小腹的破綻。
沖拳、劈掌、彈指、探爪、肘擊、膝撞、鞭腿、戳腳、足刀……
沈煉身體每個部位，都是能碎人筋骨的殺人武器，明明是一人之力、赤手空拳，卻好似千軍萬馬直沖而至。
兩人忽然破空飛起，忽然淩空躍入湖水，掀起驚濤駭浪、潛潮暗湧。
“轟！”
沈煉一拳把澹台滅明轟入湖水。
澹台滅明冷笑一聲，竟然主動潛入到水底，對沈煉連續轟出三記重拳。
隔山拳核心理念是太極震勁。
既有震驚百裏的剛猛淩厲，也有太極圓環的陰柔連綿，湖水能夠極大的削弱剛勁，對于柔勁卻沒有影響。
拳勁随着波紋散溢，明明是直來直去的沖拳，卻好似天女散花般散開。
沈煉處在拳勁核心，隻覺得四周有數十隻拳頭轟擊而來，這些拳勁盡數是陰柔暗勁，無孔不入，無所不至。
心念一動，沉腰墜馬，披風向着四周席卷，擋住拳勁的同時，旋轉成一隻巨大的鑽頭，向着湖水中鑽探。
湖水被披風攪動散開，披風也随之而飄散，金光璀璨的拳頭，轟向水面中升起的鋼鐵拳套，一擊轟落湖底。
雖然有湖水卸力，但沈煉的重拳實在是太強，澹台滅明隻覺得手臂關節被轟的咯吱作響，雙足無論如何踩水，仍舊控制不住身體，被轟的連連下落。
澹台滅明自幼在西北長大，并非沈煉這種學習能力超強的天才，會遊泳已經算是不錯，精通水性卻是妄想。
水戰是非常嚴格的學科，難度比陸戰隻高不低，武林高手氣息悠長，學會遊泳不難，學會水戰卻難上加難。
沈煉也是找了多年老水手，和他們學習各種技巧，又曾借瀑布、江水的沖擊淬煉體魄，方才修成水戰能力。
澹台滅明覺得，水中能夠發揮出隔山拳的威能，卻不知若論水戰，沈煉比他強出太多，不僅是水性的差距，還在于沈煉擅長的武器是——槍！
沈煉的槍分爲三節。
兩節槍杆，一節槍頭。
槍杆可以作爲短棍使用，技法類似于鞭锏，槍頭可以作爲判官筆。
兩節槍杆拼在一起是齊眉棍，一節槍杆一節槍頭是短槍，三節拼在一起才是長槍，是沈煉最愛使用的兵刃。
沈煉的優勢就在于此。
槍頭的形态，不僅類似判官筆，還類似常見的水戰武器——峨眉刺！
沈煉手腕輕輕一抖，非攻已經變爲峨眉刺形态，在手中輕輕一旋，刺向澹台滅明胸腹，左手随之彈射指力。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湖底發出讓人驚恐的咆哮聲，好似兩條蛟龍在瘋狂撕咬，暗湧肉眼可見的轟擊、碰撞、潰散、聚集、再轟擊，掀起十餘丈高的海浪，或沖天水柱。
忽而驚濤拍案，卷起千堆雪；忽而怒海潛潮，掀起數裏波紋；忽而蛟龍沖天而起，兩人站立在蛟龍頭頂；忽而雷聲轟鳴列缺霹靂，聲傳二三十裏。
澹台村的人緊張的觀戰。
他們承平已久，從未想過，世間竟然有如此高明的武功，更沒想過血肉之軀，竟能攪動這般磅礴的浪濤。
太湖水底，沈煉和澹台滅明瘋狂的轟出強招，重拳對轟，利爪抓攝。
這邊廂左手開山分水，右手金剛不壞的重拳，崩天裂地沖擊而來。
那邊廂雙足沉腰墜馬，至陰至柔的拳勁綻放如蓮花，散溢到每一條波紋之内，讓所有的波紋都有了生命。
非攻早就已經收了起來。
不是看不起澹台滅明，而是沈煉已經打出火氣，要全心全意的對轟。
以太湖爲戰場。
以滄浪爲兵刃。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拳勁、箭雨、暗器、掌力，所謂的無孔不入隻是形容、是誇張，唯有水壓才是真正無孔不入、無所不至。
無論武功高低，水性強弱，承受的水壓都是相同的，每時每刻都要承受巨大壓力，身體細胞不斷發出歡呼。
沈煉少年練武之時，便曾效仿先賢攀爬瀑布，水濤練武，感受着湖底無處不在的壓力，好似回到少年時光。
最熱血、最澎湃、最激昂的時光。
那個時候的沈煉，雖然有二世爲人的智慧，卻由于接觸武道，興奮的像是孩童，找回最無憂無慮的快樂。
男人至死是少年！
誰沒有過中二的時光呢？
既然中二，必然熱血，必然激昂。
沈煉出招越來越快，水壓好似不能造成任何影響，湖水好似成了沈煉的特殊領域，讓沈煉随心所欲的出手。
倏忽來去，恍若遊魚。
澹台滅明連出重拳，隔山打山轟碎沈煉的純陽罡氣，甚至能看到沈煉嘴角的血絲，但沈煉的力量越來越強。
打不退！
擊不倒！
殺不死！
隔山拳已經催動到了極限，甚至有了更進一步的突破，但無論澹台滅明如何揮拳，沈煉總是有強招應對。
如果有人能夠禦空飛行，從半空向下看，就會看到兩條長龍相互糾纏。
一條金光燦燦威武雄壯，一條通體漆黑野蠻兇悍，兩條長龍卷動百丈的暗湧瘋狂對沖，周圍一切盡數摧毀。
魚蝦早就已經跑光了。
動物對于危機的感應，往往比人類更加敏感，據說數百年前，有絕世高手根據蛇蟲鼠蟻，創出感悟危機之法。
然後，再也沒人看到過他。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何處。
沒有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他就像是森林裏頑強的野草，既不去争奪陽光雨露，也不求巨木參天。
根據天機閣的記載，這門心法可以躲避修行過程中的三災九難，躲避世間全部的危險，乃至于蒼天的劫數。
或許在某個特殊的時刻，這位古往今來最獨特的武者，悄無聲息的散入到群星之中，完成自己的破碎虛空。
或許是真的。
或許是編的故事。
誰會在乎呢？
沈煉不會在乎，澹台滅明也不會在乎，因爲兩人的氣機已經到了巅峰。
“轟！”
湖水轟然炸裂，雪珠噴灑，折射出萬紫千紅的虹光，沈煉和澹台滅明飛掠到半空中，迎着對方轟出重拳。
“轟！”
兩隻拳頭狠狠地轟在一起。
沈煉高高飛起，被轟飛四五丈。
隔山拳勁透過純陽罡氣，透過貼身穿着的烏蠶寶衣，透過堅韌的肌肉，轟擊在五髒六腑、奇經八脈之上。
若非沈煉看過燕南天的劍術，參悟破解之法，以一陽指和金剛不壞神功的内息，增強髒腑的防禦，怕是會被轟的五髒受損，一兩個月不能動武。
澹台滅明拳套轟然炸裂，數百碎片散射而出，右手鮮血淋漓。
爲了能夠傷到沈煉，他必須把全部内勁變爲柔勁，如此才能透過沈煉強大的防禦，自身防禦不可避免降低。
以血肉之軀硬接沈煉重拳，就算有拳套阻隔，也被沈煉轟的筋斷骨折。
不等澹台滅明喘口氣，飛空而起的沈煉淩空下劈，雙腿如斬首鍘刀，劈向澹台滅明脖頸，用的竟是一招劍法。
沈煉甚少用劍。
能夠讓沈煉記住的劍法，要麽是普普通通的二三流劍術，看一遍招式就能完全學會，要麽是最頂尖的劍法。
這招劍法就是如此。
砍腦袋劍法！
名字雖然平平無奇，甚至可以說是粗陋不堪，招式也無甚玄奇之處，但偏偏有位大俠，把這套劍法玩出了花。
衛空空！
綽号“偷腦袋大俠”！
他憑借最尋常的生鐵寶劍，用簡單淩厲的砍腦袋劍法，砍下數十個江洋大盜、采花惡賊、黑道豪傑的腦袋。
砍了這麽多腦袋，那把尋常的生鐵劍卻鋒銳如新，頗有庖丁解牛風範。
沈煉與衛空空有數面之緣，看過他拔劍砍人，觀戰時，學會一招劍法。
右腿淩空下劈，帶動雷霆閃電。
這招若是落在澹台滅明身上，就算沒被轟碎腦袋，也免不得身負重傷。
澹台滅明正準備決死一擊，一把寶劍從遠處飛來，射向沈煉足底湧泉。
沈煉飛速向下墜落，無法淩空穩住身子，不可能反過來向上躲避，也不能加快下落速度，隻能選擇向側邊躲。
腰腹用力一扭，身體飛速旋轉，止住身體的同時，把寶劍反踢回去。
張丹楓破空飛起，抓住寶劍。
“兩位，罷戰如何？”
澹台滅明驚喜的說道：“少主沒有中計麽？可曾得到裏面的寶物？”
沈煉略有些失望：“老張，你來的有些晚了，若是早來一點，就能看到我在水中比蛟龍更矯健的英姿。”
張丹楓笑道：“不算晚，我甚至還來得及洗個澡，換一套衣服。”
“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即便沒有機關圖譜，肯定也能通過密道，能說說密道裏面的經曆嗎？”
“你确定要在這裏說？”
“我先洗個澡，換套衣服。”
……
時間向前推移兩個時辰。
張丹楓靠着白雲寶劍，硬生生從最後一道門戶邊上，挖出一條通往最終門戶的路徑，随後看到最終門戶。
用澹台滅明給的鑰匙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整齊碼放的金銀珠寶。
地面鋪滿大塊金磚，四周整整齊齊堆滿上百口大箱子，裏面全都是手掌大小的金磚，或者是珠寶首飾。
張丹楓自是不缺錢，對于錢财也沒有任何興趣，卻仍舊被寶庫震懾。
除去盛放金銀珠寶的大箱子，還有三個檀木盒子，放着三樣珍貴寶物。
一個青銅鑄造的寶盒，張丹楓以白雲劍連砍三十餘劍，未能傷到分毫。
不是别個，赫然是蒼龍七宿。
一疊繪制中原各處險關的地圖。
地圖是明教五散人彭瑩玉繪制。
張無忌隐居之後，明教高層有數位離開光明頂，在中原建功立業，彭瑩玉最先離開，成爲張士誠的國師。
和周颠的情況頗爲類似，當初在明教的時候，彭瑩玉無甚特殊之處。
離開明教之後，彭瑩玉的腦子好似灌注靈光，武道頓悟，一日千裏，短短三四年時間，武功提升了十數倍。
據說當年楊逍範瑤找尋彭瑩玉，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合楊逍範遙二人之力，竟然敵不過彭瑩玉的拳腳。
不僅武功大有長進，彭瑩玉還把昔年遊曆中原的見聞，繪制成非常詳細的地圖，想要憑此助張士誠争天下。
可惜，張士誠是英雄豪傑，但終歸做不得皇帝，這些地圖無用武之地。
最後的錦盒内，則是張士誠收集的武功秘籍，均是最爲頂尖的絕學。
秘籍共有七卷。
其一，彭瑩玉晚年，把自己頓悟感悟到的法訣整理總結，創出記錄玄門内功關竅的秘訣《玄功要訣》；
其二，南北朝時期，道門絕頂高手“天師”孫恩的《黃天大法》；
其三，隋唐時期，絕世豪雄虬髯客畢生苦修的拳術——虎嘯皇拳；
其四，寇仲的陰屬性長生訣，寇仲晚年時修改完善，常人亦可修行；
其五，隋唐時期，高句麗劍術大宗師傅采林創出的劍法——奕劍術；
其六，道門天宗絕學，天地失色；
其七，夢幻無極，這套心法隻有一半内容，缺少後半部分，如果隻算前半部分心法，稍遜于黃天大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