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我問你個問題。”
“問吧。”
“這個問題可能會涉及到六扇門的某些隐秘，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啰嗦？”
“如果朝廷想要對付某個人，或者某個勢力，是不是比天命教更方便？如果是六扇門，會怎麽做這些事？”
沈煉略帶無奈的笑了笑。
天命教的那些手段，實際上楚留香也經曆過，隻不過不是在這個時候。
事情發生在幾十年後。
那個時候的楚留香，已經不是逍遙江湖的盜帥，反而變得成熟儒雅。
他這一生做過太多大事，也破壞過無數人的好事，這些人聯合起來，以蘭花先生爲魁首，想要殺死楚留香。
蘭花先生設計了必殺之局。
楚留香不得不救的人，他最愛的女人的親弟弟，陷入到必死的絕境。
與李紅袖很相似的李藍袖，與蘇蓉蓉很相似的蘇佩蓉，同樣處于必死無疑的險境絕地，不救援則必然會死。
波斯的公主，奪命的殺手，勾魂奪魄的陷阱，必殺無赦的絕命危局。
或許那位蘭花先生，可能在幾十年時間後，得到天命教遺留的傳承吧！
在沈煉的記憶中，對楚留香系列印象最深的BOSS，不是無花、石觀音、水母陰姬、原随雲、史天王……
沈煉對蘭花先生記憶最深。
因爲蘭花先生是唯一一個，用最嚴密的情報網，收集最詳實的情報，分析楚留香點點滴滴，進而布置殺局。
也隻有蘭花先生，充分發揮出人多勢衆的優勢，别的人無論多強，都是個人能力強，蘭花先生是群策群力。
楚留香諸多強敵，蘭花先生不是武功最高的，不是智慧最絕的，但他最懂收集信息、分析情報、步步爲營。
如果他不是在針對楚留香，而是去針對水母陰姬、原随雲，或許在初次設計殺局的時候，就能把他們殺死。
他對付的是楚留香。
所以……
初次殺局，失敗！
二次殺局，失敗！
最終殺局，沒有人知道結果。
或許輸了，或許赢了，誰知道呢？
沈煉晃了晃腦袋，暫時放下對蘭花先生的回憶，回答楚留香的問題。
“小楚，朝廷和江湖不同，江湖上非常困難的事，朝廷卻輕而易舉，無需陰謀詭計，直接去做事即可。”
“朝廷如何請我做事？”楚留香露出個挑釁的表情，“伱來告訴我，如何用正當手段，請我爲六扇門做事。”
“正當手段？”
“對，不能綁架威脅，必須讓我心甘情願的去做，不能有任何……”
“聽說過免罪金牌麽？”
沈煉随口一句話，把楚留香後邊的話盡數噎了回去，這句話的威力實在是太過強大，天雷滾滾，雷霆萬鈞。
楚留香直接被沈煉雷翻了！
“阿巴阿巴阿巴……”
腦子裏百轉千回，卻不知道該用什麽理由反駁，因爲這四個字太強。
盜聖、盜帥、盜神、偷王之王。
聽起來似乎很威風。
行走江湖的時候同樣很威風。
實際上呢？
白展堂有句話說的非常好：
——賊就是賊，沒有什麽好賊與壞賊之分，盜聖盜神盜帥都是賊！
隻要一天背着賊的名号，那就有可能被朝廷抓捕，然後被送入大牢。
現在朝廷和你處于蜜月期，暫時可以稍稍寬宥，需要翻臉的時候，難道還會留一張信箋，告訴你我要翻臉？
“賊”這個名号，終歸是負面的。
就算不爲自己考慮，難道不爲子孫後代考慮？難道不爲紅顔知己考慮？
白展堂爲何不敢接受佟湘玉？
就是因爲他是盜聖，他身上背着無數的案子，擔心被捕快抓入大牢。
拿到免罪金牌，爲何那麽嘚瑟？
因爲從那一刻開始，白展堂再也不是珍珠翡翠白玉湯，而是白展堂！
“盜聖”白玉湯已經死了。
活着的是同福客棧白展堂。
楚留香沒有隐居的想法，哪怕他到了七八十歲，也不會找地方隐居。
想混迹江湖、遊曆天下，不代表不想要免罪金牌，不想有清白身份。
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六扇門的免罪金牌，由我師父負責審核簽發，我師父去了西夏，現在有這個權力的，是我的兩位師兄。”
“佟林和柳長街？”
“我們師兄弟非常和睦，對于我提出的要求，兩位師兄很少拒絕。”
楚留香：＿|￣|○
六扇門都是狠人啊！
我現在是真的服了你們了！
“錦衣衛會如何做事？”
“抓人，诏獄，拷問，合作！”
“東廠會如何做事？”
“抓人，拷問，合作，滅口！”
“還真是簡單粗暴。”
“所以六扇門的名聲，比錦衣衛和東廠好很多，至少我們不會奪命。”
“錦衣衛爲何要這麽做事？”
“天子鷹犬，尖牙利爪。”
“東廠爲何要這麽做事？”
“天子屠刀，出必見血。”
沈煉嚴肅的勸告楚留香：“看到錦衣衛和東廠，最好有多快跑多快，管他們的閑事兒，會有殒命的危機！”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決定暫時不搭理沈煉，去喝杯小酒，換換思維。
沈煉補充了一句：“今天是在濟南的最後一天，咱們明天出發，你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查咱們會去哪裏。”
楚留香略帶得意的“切”了一聲。
“據我所知，任老幫主的身體不是很好，最近一直在曲阜修養，任夫人當然也在曲阜，這有什麽可猜的？”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這家夥一點也不可愛，實在是無趣得很。”
“正相反，我認識的那些人，都說我非常有趣，你才是最無趣的。”
沈煉摸了摸背後的鐵盒：“你這句話說錯了，如果我覺得無趣，我會想辦法找點樂子，比如找人打一架。”
“沈捕頭在威脅良善百姓？這可不是捕快應該有的職業操守哦！”
“啧啧啧~無論在哪個時代，盜帥都絕對不是良善百姓，無論根據哪個朝代的律法，我揍你都沒有任何錯誤。”
楚留香：(へ╬)
“小楚啊，你現在知道免罪金牌的好處了吧？如果你有免罪金牌，就算我再怎麽無聊，也不能揍你出氣。”
楚留香：┐(～)┌
你還真是有捕快操守！
真是比胡鐵花還混蛋的大混蛋！
“老沈，你去做什麽？”
“吃夜宵，肚子餓了。”
“你吃不吃素齋？”
“你看過吃素的老虎麽？”
沈煉當然是要吃肉的。
武功突破的速度越快，對于食物的消耗就越大，除了輔助的靈藥，還需要服用諸多肉食，維持身體的消耗。
破滅青衣樓過後，公孫蘭如約送來三片血茯苓，沈煉托人送給時九公，讓他結合諸多靈藥，煉制滋補靈丹。
靈藥煉丹并不需要太長時間。
隻需要藥力充沛的主藥，輔助發揮藥力的輔藥，再加上精确的配比，最多六七天時間，就能煉出成品丹藥。
時九公醫術精湛，對于醫術有崇高的追求，花費七天鑽研藥方，又花費七日時間煉藥，最終煉制九顆成品。
根據約定，送給公孫蘭兩顆。
沈煉的好徒弟上官雪兒一顆。
風四娘、左詩、沈玉門，各自分得一顆，餘下三顆則是沈煉獨享。
萬年血茯苓煉制的靈丹，尋常人吃一顆固本培元即可，唯有沈煉這種氣血如龍的怪物，才能完美煉化三顆。
上官雪兒這種根基不足的，煉化兩顆會精力爆棚，就好似吃了千年人參的佟湘玉，虛不受補，腦子燒糊塗。
沈玉門這種根基渾厚的，雖然不會對身體造成影響，但會浪費藥力。
根據時九公的說法：
沈煉能吸收三顆丹藥藥力。
沈玉門最多能吸收兩顆。
風四娘、左詩等人，一顆丹藥便已經足夠，最多能夠多吃半顆。
上官雪兒需要把藥丸化成水，約莫可以兌一桶藥液（約18升），每天練功完畢喝一壺（500毫升），每隔四天休息一天，一個半月，喝完藥液。
如此才能穩固根基，強身健體。
練武并不忌諱用靈藥輔助，但必須根據醫囑，緩步提升，節約用藥。
千萬要記得四個字
——過猶不及！
萬事萬物，切忌過度，過猶不及。
無花就犯了這個錯誤。
他裝扮的實在是太過風輕雲淡。
他表現的實在是太過淡然出塵。
和他一比，就連楚留香，都顯得有些俗不可耐，讓人看了便自慚形穢。
這是正常的事情麽？
不正常！
就算是玄奘、鸠摩羅什、菩提達摩那種名傳千古的高僧，内心早就已經不萦于外物，但卻絕不會如此出塵。
佛法能夠廣泛的傳播，就在于佛法非常非常非常的“平民化”，如果太過超然外物，就會顯得離塵世太遠。
不經曆塵世，如何淬煉佛心？
不踏入紅塵，如何脫離紅塵？
衆生皆在滾滾紅塵之中，你既有普度衆生之心，爲何不敢踏足紅塵？
曾經的楚留香，自然不會對無花産生任何懷疑，但他現在充滿疑慮。
尤其是在此時此地見到無花。
他剛才表示要不要吃素齋，就是因爲看到了無花，無花的素齋，僅在苦瓜大師之下，不亞于食神居的名廚。
沈煉不想吃無花做的菜。
無論是“吃人嘴短”，還是單純的不喜歡吃素，反正就是沒搭理無花。
楚留香卻不能裝作沒看到。
他大喇喇的走過去，心中雖然充滿諸多疑慮，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
煙水迷蒙，湖中泛着一葉孤舟。
孤舟上盤膝端坐着個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僧人，星月相映下，隻見他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面目皎好如少女。
神情之溫文，風采之潇灑，姿态之淡然，讓人覺得他天生就該是僧人。
這種人如果不出家、不當和尚，世上哪裏有能夠容得下他的地方？
這種人如果出了家、做了和尚，又有哪家寺廟可以讓他潛心修佛？
“無花，你怎麽在這裏？”
“難道我不能在這裏？”
“我隻是覺得有些巧，剛想嘗嘗你做的素齋，就在這裏看到了你。”
無花無奈的笑笑：“原本我不想沾染煙火氣，但自從認識了你，無論多麽讨厭油煙，也免不得要去廚房。”
“你應該覺得慶幸，今天來找你的隻有我，如果另一個人也在此，你就算把鍋鏟炒廢了，把手腕累折了，也填不飽他那個比飯桶大十倍的肚子。”
“那他爲什麽沒來？”
“因爲他是一隻肉食動物，這是他自己的評價，但我覺得有些不對，他不是肉食動物，而是吃肉的兇獸。”
“噗通！”
無花把手邊的琴扔到了水中。
“你爲何要把琴扔了？”
“我猜到你剛才說的是誰，提到這個名字，琴上便沾染了血腥氣，再也發不出空靈之聲，我留它有何用？”
無花表現得很潇灑，但楚留香最近和沈煉在一起，學了諸多擡杠技巧。
“既然沾染了血腥氣，你這高僧不妨以佛法渡化，直接扔掉，豈不是浪費工匠的心血？不符合佛理哦。”
“你什麽時候學會了佛法？”
“就在看見你的時候，和你這種人認識久了，不會佛法，也會論佛。”
船艙裏有紅泥小火爐，無花炒了幾盤素菜，溫了一壺佛門素酒，與楚留香談佛說法，直到天邊泛起朝霞。
吃飯有葷菜素菜，酒也有葷素？
當然有！
素酒一般具備三個特點：
其一、非糧食釀造，不消耗糧食，不與百姓争口糧，避免間接殺生；
其二、非蒸餾酒，不消耗人力，避免妨礙農耕盛産，避免間接殺生；
其三、度數極低，避免酒後誤事。
說白了就是用水果釀的酒，也可以用菊花、蓮花做點綴，有些類似于峨眉山最有名的天然佳釀——猴兒酒！
大名鼎鼎的唐玄奘曾經說過，他最喜歡喝葡萄味的，可以喝好幾杯。
以楚留香的酒量，就算把一缸素酒喝進肚子，也絕對不會醉，但他今晚竟然喝醉了，醉到中午才緩慢醒來。
楚留香揉着發酸的腦袋，看着正在處理公文的沈煉，略有些害羞。
“我是不是耽誤了時間？”
“你醒來的剛剛好。”
“嗯？”
“如果真的時間緊迫，我肯定會用冷水把你潑醒，或者直接把你扔到大明湖裏面，要麽醒來，要麽喂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