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手掌變大了一倍,掌心呈現驚人的血紅色,好似從十八層地獄的血海之中,攫取一縷幽冥的血腥氣。
這是殺人的掌法。
這門掌法卻名爲“不死”。
不死法印!
名字和隋唐時期魔門高手石之軒的不死印法頗爲相似,實則全然不同。
不死印法是“法”,是以佛學“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間”的高深思想作爲理論依據,結合花間派、補天閣等門派的心法,創出的絕學武技。
既包含魔門的幻術,還能進行生死轉化、借力發力,真氣源源不絕。
說的簡單點,不死印法是專門用于久戰群戰的絕學,拖得越久越有利。
不死法印是“印”,是密宗紅教嫡傳的大手印功夫,能在轉瞬之間,把畢生功力凝結爲一體,化爲驚天地泣鬼神的絕強掌力,堪稱最強刺客絕學。
任何門派,都有面子和裏子,尤其是充滿神性、信仰、宗教的門派。
面子不能沾染半點兒灰塵,如果面子出了事情,裏子必須要收着,如果裏子收不住,很可能就是滅門災劫。
面子一碗茶,裏子一條命。
修行不死法印的支脈,便是密宗紅教的裏子,專門負責探查、刺殺。
如果有人對紅教不利,如果需要巨量金錢物資,如果有人打攪高僧大德講經說法,這一支脈便會出手殺敵。
紅日法王是這一脈的領袖,也是紅教有史以來,唯一一個把不死法印修行至登峰造極的高手,是刺客絕巅。
他甚至超脫裏子的範疇,從保駕護航的刺客,變成講經說法的高僧。
此時出手的刺客,是紅日法王最寵的親傳弟子,已經得到九成真傳。
不是所有人都想成爲裏子,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願隐姓埋名,就算隻是刹那間的綻放,便已經完全足夠。
自古以來的高手刺客,哪個不是如昙花一般,稍縱即逝,光輝永存。
刺客徹底綻放的時刻,就是徹底凋零的時刻,就算失敗了,也能夠在曆史的洪流中,留下“勇決”的光輝。
當了那麽多年的裏子,做了那麽多年的無名刺客,他早就已經膩了。
他迫不及待的要宣揚名号。
哪怕稍縱即逝,哪怕立刻死亡,他也要在死亡之前,留下璀璨光芒。
近了!
越來越近了!
距離光芒綻放隻餘下不足一丈。
他全身的精氣神,都已經彙聚在右手掌心,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擊碎護體罡氣,把沐英的腦袋變成爛西瓜。
這豈不就是綻放?
這豈不就是刺客的光輝?
這種光輝實在是太美妙了,他覺得自己的精氣神有了脫胎換骨的改變,他看到了比流星更加精彩奪目的光芒。
流星劃破黑暗時所發出的光芒,也總是會令人興奮、感動,但就連流星的光芒,也無法與那一閃的光芒比拟。
流星稍縱即逝,這道光芒卻會在武林史話中,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決定勝負不過是一刹那的事情。
刹那間起!
刹那間落!
刹那間生!
刹那間死!
“噗通!”
紅日法王親傳弟子,有紅教第二刺客之稱的高手,在他生命中最光彩、最熱烈的時刻,永遠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喉嚨插着一把飛刀。
小李飛刀。
這把刀奪走他全部的力氣,讓他全部精氣神,散入茫茫無際的虛空。
盧劍星感歎道:“普天之下,用飛刀的千千萬,但絕無任何一人,能與探花郎相比,你這已經不是飛刀。”
“不是飛刀,那是什麽?”
“不知道,我是大老粗,不懂文绉绉的話,你自己編幾句好詞吧!”
盧劍星擡起屍體,拉開面罩,裏面是一張猙獰扭曲的臉,死亡帶給刺客的不是解脫,而是生生世世的恐懼。
“我認識他,紅日法王的弟子,紅教最有天賦的刺客,已經得到紅日法王九成真傳,從他出道開始,總共執行一百六十二次任務,從無失手。”
說到此處,盧劍星有些不好意思。
“我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他既然活到現在,便說明此前從無失手,老千失手會剁手,刺客失手會丢命!”
沐英打趣道:“江湖史話中,可以留下一筆,那就是密宗第二刺客,在執行一百六十三次任務時,失敗!”
盧劍星道:“侯爺,既然刺客能夠進入書房,說明您府上有卧底。”
沐英無所謂的說道:“能夠在這個時候出手的刺客,無論何等身份,無論何等武功,都不是原本的刺客。”
李尋歡解釋了一句:“幕後布局之人很厲害,如果隻是鬥智,咱們這次很可能會輸,但咱們鬥的是力量。
泰山壓頂,驚濤駭浪,層層碾壓。
在絕對的力量差距下,他的智謀隻能帶來小範圍勝利,無法影響大局。
所以他很幹脆的停止計劃,讓那些好不容易安插的卧底,繼續潛伏。
但是,刺殺計劃已然暴露,如果沒有刺客出手,必然會不斷追查,有誰能夠逃得過無孔不入的錦衣衛呢?
必須有人出手!
必須暴露出某些卧底!
這些人可能來自青龍會,也可能來自權力幫,但與幕後之人絕對沒有一絲半點關聯,聯絡已然全部斷絕。”
沐英笑道:“我聽說,權力幫總管的智謀很厲害,尤其擅長卧底刺殺。
青龍會十二青龍中,有位龍頭最擅長因勢利導、借刀殺人,從不親自參與任何事件,隻是借力發力的推動。
權力幫總管,青龍會龍頭,再加上策劃殺局的智者,他們不是朋友,他們不可能是朋友,更不會互相信任。
讓他們互相捅刀去吧,哪怕他們知道應該精誠合作,不該互相捅刀,他們也忍不住會互相算計、互相傾軋。
至少權力幫總管忍不住!”
李尋歡問道:“爲什麽?”
沐英淡淡的說道:“因爲權力幫從上到下都是江湖人,他們遵從的是江湖中的規矩,腦子相對比較沖動。”
盧劍星點了點頭:“錦衣衛最喜歡這樣的對手,不怕對手強大,不怕對手機智百變,就怕對手目光長遠。”
沐英擺了擺手:“盧鎮撫使,抓卧底是錦衣衛擅長的事情,從卧底口中拷問情報,更是你們的拿手好戲。”
盧劍星聞言,立刻推門而去。
過不多時,侯府響起喝罵聲,緊跟着大牢之内,傳出酷刑折磨的聲音。
就如同沐英說的,嚴刑逼供是錦衣衛的拿手好戲,是最基本的功課。
盧劍星不會花裏胡哨的花活,他逼供的手段,向來都是簡單粗暴,用最簡單淩厲的方式,摧毀卧底的心防。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夠輕松從一群犯人中,找到骨頭最軟的那個。
硬骨頭是儆猴的雞。
軟骨頭是撬開一切的突破口。
一大群犯人,隻要有一個開口,便會讓接下來的人,逐步放下心防,一個接一個開口,最終獲得全部情報。
……
“轟!”
山壁炸裂,碎石崩飛。
煙塵好似雨點般砸下,沈煉雙目變得越發狠厲,熔岩般滾燙的氣血,爲沈煉提供無窮無盡、無休無止的動力。
一念貫之,神力無極。
這座承受千萬年風吹雨打,山岩堅逾金鐵的山頭,随着一次次撞擊,終于承受不住力道,發出刺耳的崩裂聲。
轟隆轟隆的聲音不絕于耳,大塊大塊的山岩崩裂而下,原本還在看笑話的那些人,全都被震撼的目瞪口呆。
沈煉,力拔山兮氣蓋世!
這到底是什麽力道?
這到底是什麽心法?
他用的拳術、爪法,除了龍爪手有幾分玄妙,别的全都是大路貨啊!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怪物?
更有人能夠看出,沈煉單次力道沒有那麽強,但耐力強的駭人聽聞。
沈煉似乎不會感到疲倦,能夠在很長的時間内,維持最巅峰的狀态。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這簡直是爲戰鬥而生的兇獸。
事實上,一以貫之神功,不僅爆發力非常強,續航能力也極爲可怕,隻要心念不絕,力量便會源源不斷。
原劇情中,把一以貫之神功練到大成的鐵手,爲了保護百姓,舉着萬斤銅壁硬抗洪水,整整支撐三天三夜。
直到百姓全部撤離,鐵手方才把銅壁給放下,隻留下兩個巨大掌印。
天下心法千千萬,有幾門能在全力輸出的情況下,支撐三天三夜?
當然,一以貫之神功也有缺陷。
那就是——唯心!
這是一門極度唯心的内功心法,如果内心堅定,信念加持,力量無窮,如果内心出現破綻,神力頓時消散。
最适合煉體的練氣心法,其力量來源竟然是煉神,這種獨特的體法神兼修之術,恐怕就連韋青青青,也會感覺到不可思議,高呼沈煉體質神奇。
我特麽創功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這麽多,伱咋修成這麽個怪模樣?
漫天煙塵中,沈煉籠罩金光燦燦的純陽罡氣,緩步從碎石中走出,對着陽光伸了個懶腰,隻覺得每個細胞,都訴說着通透、放松、痛快、舒适!
強行轟碎一座山頭,體内真氣應當會幹涸,但純陽之氣周天循環,丹田立刻變得充盈,功力快速恢複巅峰。
沈煉扭了扭脖子,擺了擺手,純陽罡氣好似幕布般壓下,把散溢的煙塵盡數落于地面,一切都恢複成原狀。
“諸位,看我做什麽?”
“你到底是人麽?我覺得你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荒古時期的怪物。”
唐竹權笑嘻嘻的說道。
他體重将近三百斤,但并非全都是脂肪,反而有着發達的肌肉,裝滿酒水的大酒缸,他能帶着飛跑百裏。
理論上而言,他也精通煉體,力量非常的強悍,但讓他轟碎一座山,怕是要把這身脂肪,徹底消耗幹淨。
胖胖的唐竹權,會因此變成精悍強壯的莽漢,然後體力耗盡而昏厥。
如沈煉這般,打碎一座山,卻仍舊能神采奕奕,唐竹權想都不敢想。
這不是人,是怪物。
隻有怪物才有這麽強的耐力。
“我要是怪物,先把你這身肥肉烤着吃了,這裏這麽多人,就你小子身上的油水最足,味道肯定很不錯。”
“我不好吃。”
“怎麽會不好吃呢?你已經被酒腌的徹底入味,沒有半點的腥膻,在火上炙烤的時候,脂肪滲入肌肉……”
沈煉用平淡的語氣,說着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唐竹權甚至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很美味,應該多多保護自己。
否則,萬一哪天落入某個姓沈的兇獸手中,說不得就會被烤着吃了。
“你怎麽這麽有研究?”
“走南闖北辦案的時候,時常在山林風餐露宿,别的手藝沒練出來,烤肉的本事,絕對是天下一絕。”
沈煉伸手拿過來一個酒壺。
這是左詩準備好的。
左詩一直都等在此地,把酒壺放在懷中溫暖,清澈甘冽的清溪流泉,帶着佳人的體溫,還有淡淡的體香。
沈煉精氣神沒有問題,身體狀态神完氣足,但腹内空空,異常饑餓。
純糧釀造的美酒,可以稍稍緩解幾分饑餓,也符合沈煉此時的格調。
高手武者劈山趕海,威嚴赫赫,轟碎山頭之後,佳人送上美酒,可以稱之爲武林佳話,會在此地廣爲流傳。
如果沈煉左手饅頭,右手羊腿,啃的滿嘴都是油,着實是有些不雅。
在家裏可以這麽做,在外面還是要保留些臉面,沈煉雖然面皮奇厚,那也是要臉的,不能把臉面丢在滇南。
“詩詩,侯府如何了?演了這麽一場大戲,卧底和刺客動手了麽?”
“他們動手了,聽盧大人說,出手的是紅日法王的親傳弟子,擅長紅教不死法印,号稱紅教第二刺客。”
“第二刺客?苦逼的孩子!”
“爲什麽這麽說?”
“紅教刺客就是紅教的裏子,注定不能在人前顯聖,都是默默無名,但紅日法王打破界限,成爲高僧大德。
作爲紅日法王的弟子,怎麽可能會沒有期盼?但他距此實在是太遠。
他沒有自己的法号,他能獲得的最大的名頭,就是密宗第一刺客,可惜這個名号五十年内絕不可能屬于他。
這是紅日法王的名号,除非紅日法王坐化,否則他永遠隻能是第二!
默默無名、隐于黑暗的第二!”
感謝書友淩不歸灬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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