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武功千千萬，但絕對沒有任何一種武功，能夠适應所有的情況。
獨孤九劍号稱一劍破萬法，但刺出破萬法的一劍，需要付出多少辛勞？
那不是簡簡單單的突刺，也不僅僅是臨陣之時的感悟，而是武道積累、戰鬥經驗、敏銳靈覺的完美組合。
沒有足夠紮實的基礎，你的力量速度便不夠，沒有足夠多的經驗，憑什麽看破他人破綻？憑什麽臨陣頓悟？
一招鮮，吃遍天。
這句話需要無數個前提。
首先這一招必須足夠強，其次要有心思相通的盟友，掩蓋住你的破綻。
從有武道流傳開始，江湖中那些絕頂高手，哪個不是精氣神渾然圓滿？
就好比用木闆箍水桶，這個桶能盛放多少水，不是取決于最長的闆，而是取決于最短的闆，你明白了麽？”
罵了令狐沖幾句後，風清揚耐心的爲令狐沖解釋，讓他不要胡思亂想。
“如果伱想成爲好手，那就讓自己的長闆足夠長，然後找人掩蓋短闆。
一流門派掌門，比如嶽不群、穆人清、左冷禅，差不多是這個水平。
如果你想成爲高手，那就在維持長闆的同時，努力提升自己的短闆。
江湖大派掌門，比如青城怒道人、巴山顧道人，差不多是這個水平。
如果你想成爲絕世強人，那就不能存在短闆，或者說，你的短闆就是他人的長闆，精氣神不能存在破綻。
江湖最絕巅的人物，比如六扇門捕神郭不敬、鐵血大旗門鐵中棠、峨眉佛宗周芷若，差不多是這個水平。
如果你想破碎虛空，那就必須讓每一塊闆子，全都是長闆，讓精氣神全方位達至巅峰，以此契合天地大道。
現今江湖中能達到這個級别，最有可能破碎虛空的，便是聖火明尊。
或許有比明尊更強的高手，但他們不如明尊年輕，也沒有明尊驚世駭俗的福緣，想要破碎虛空，難如登天。
不對！
破碎虛空本就是登天。
登天路。
踏天途。
那種神聖仙佛般的境界，遠非我所能觸碰，我也隻是在獨孤求敗前輩遺留的筆記中，探尋到一絲絲痕迹。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好高骛遠并不是什麽好事，按照你的天賦，應該能成爲高手，成爲絕世強人需要機緣。
至于破碎虛空，往前八百年，隻有屈指可數的幾位大聖大賢，幻想這個不是好高骛遠，而是在白日做夢！”
風清揚少見的長篇大論，但這些話卻不得不說，因爲他發現，自從修行獨孤九劍，令狐沖的心思多在劍上。
且不說獨孤九劍并非萬能，就算真的存在萬能絕學，以令狐沖的根基，也不可能解決一切困難，他需要智慧來作爲輔助，需要用腦子布置妙局。
想靠着寶劍斬破眼前迷霧，靠着寶劍一往無前，你以爲你是獨孤求敗？
獨孤求敗在這個年歲，也是老老實實的打熬根基，做事也是用腦子的！
風清揚覺得有些奇怪。
他隐居華山數十年，親眼看着令狐沖成長，原本是很機靈的小夥子，怎麽學了劍法後，變得有些苶呆呆的。
這特麽到底是什麽鬼？
難道劍氣把腦子給傷到了麽？
劍氣當然不會傷到腦子，令狐沖的腦子很正常，但正是因爲正常，因此在此時此刻，顯得稍微有些不正常。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腦子的思索能力也是有限的。
令狐沖忙着參悟劍法，心思多在于劍法上，自然顯得有些苶（nié）。
說的好聽一點，這也可以稱爲
——癡！
癡心于劍！
風四娘對令狐沖的狀态，略有幾分了解，沈煉也曾有過類似的階段。
隻不過沈煉性格沉穩，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會保持應有的警惕，胸藏烽火狼煙，面上卻分毫不動聲色。
想到此處，風四娘眼珠一轉，開始套風清揚的話，讨教起刀法套路。
一來獨孤九劍有破刀式，風清揚對刀法自然有了解，二來則是旁敲側擊的試探，看看反兩儀刀法是否散佚。
若是能得到反兩儀刀法，再去昆侖派換來正兩儀劍法，便能重現正反兩儀刀劍陣法，增強幾位師妹的實力。
六師妹十三娘想另立門戶，在六扇門成立女神捕，她查案能力足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能鎮場子的武功。
十三娘麾下，有柳明月、歐陽勝男兩個帶刀女捕快，再加上水芙蓉、程小蝶兩位師妹，正好能夠湊齊陣法。
風四娘？
風四娘不算在内！
她做女魔頭的概率比女神捕大！
……
朝陽峰，華山氣宗。
甯中則略有些擔心的說道：“也不知道沖兒怎麽樣了，按照目前的局勢來看，他肯定是要下山去曆練。”
嶽不群道：“早就該曆練了，可惜朝陽峰沒什麽人才，需要沖兒來穩住局面，讓他少了幾年曆練時間。”
“磨磨他的性子，也算是好事，免得太過沖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甯中則輕輕的咬斷絲線。
從得知風清揚傳授劍法開始，她便知道令狐沖必然會下山曆練，從庫房中拿出一匹綢緞，爲他做新衣。
華山氣宗雖然不富裕，但大弟子出山曆練，怎麽着也該穿新衣新鞋。
“沖動？等着看吧，等到他學會風師叔的劍法，到了江湖之後，指不定會惹出什麽事，咱們有的忙喽！”
“順其自然吧！我相信沖兒！”
……
蓮花峰，華山劍宗。
成不憂和叢不棄氣的拍桌子，心說師叔你身爲劍宗前輩，怎麽胳膊肘向外拐，把劍法傳給了氣宗弟子？
就算你看不上我們，覺得我們不堪大用，也不能這麽做吧？
封不平冷聲道：“别拍了，師叔把劍法傳給令狐沖，不就是因爲咱們沒有天才弟子麽？師叔的劍法，傳給你們兩個混蛋，難道你們倆學得會？”
成不憂厲聲道：“我學不會！就算我學不會，也不能傳給氣宗，這事兒若是傳出去，咱們的臉往哪兒擱？”
叢不棄譏諷道：“咱們被人趕到了蓮花峰，面子早就丢光了，哪兒還有什麽面子？江湖中誰看得起咱們？”
封不平怒道：“混賬！别人可以看不起咱們，咱們卻不能自甘堕落，我看林平之那小子，天賦還算不錯！”
成不憂聞言雙目一亮：“聽說林家祖傳辟邪劍譜，當年林遠圖憑此橫行江湖幾十年，不如借來參悟幾番。”
叢不棄呸了一聲：“呸！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别連累了我們，那東西在沈玉門手中，你去找沈玉門要吧。”
“林家祖傳的劍法，難道林平之不會麽？咱們問林平之要就可以了。”
“林平之還真就不會，我試過那小子的武功，内功稀松平常，劍法隻能用來殺雞，我一巴掌能拍死三個。”
“林震南這老東西，劍法藏得還真是嚴密，竟然連親兒子都不傳！”
成不憂狠狠的罵了一聲。
封不平嚴肅的說道：“因爲林震南不會辟邪劍法，林平之來拜師時，我試探過林震南，這家夥的武功，最多就是三流水平，大概和嶽靈珊差不多！”
成不憂道：“既然林震南不會辟邪劍法，那他獻給沈玉門的是什麽？”
封不平道：“當然是他自己，是他經營镖局幾十年，養成的謹小慎微，他自身的能力，就是最大的獻禮。”
“師兄，咱們真的要把林平之當成弟子？他的天賦比不得令狐沖！”
“林平之至少有兩樣比他強。”
“哪兩樣？”
“更英俊，更有錢！”
……
太陽升起的時候，嶽不群迎着朝陽打坐練功，周身環繞氤氲紫氣。
這是華山派的紫霞神功，也是華山派最強心法，即便是嶽不群，也是最近十餘年，才有能力修行這套内功。
紫霞神功精純渾厚，真氣如綿綿無盡的雲霞，乃是玄門正宗心法。
把真氣運轉到五官，可以憑此來增強五感，運轉于丹田，培育精純的氤氲紫氣，能夠化解外來異種真氣。
純以殺傷力而言，紫霞神功的威力并不算強，但若論養生、療傷、輔助等方面，紫霞神功卻頗有些神妙。
華山各宗傳承的心法，公認紫霞神功爲第一，枯梅那個老家夥，對此也沒有反對，足見這門心法的厲害。
修行紫霞神功，需要每天早上朝陽初升之時，采一縷朝陽紫氣，煉化入自身真氣中，天長日久，越積越厚。
據說把紫霞神功練到絕巅，有紫氣東來之異象，群邪避退，妖鬼難侵。
不過這套心法有個最大的缺憾，便是修行速度極爲緩慢，屬于穩紮穩打的水磨工夫，想要貪快，必生禍患。
以嶽不群的練武天賦，如果能堅持早起練功，穩紮穩打，再過三十年，或許有可能成爲華山四宗掌門之首。
到了那個時候，嶽不群已經八十來歲，無論有什麽雄心壯志，都随着時間流逝而消散，或許能夠一念頓悟。
或許！
或許可以吧！
沈煉不知嶽不群的想法，隻是迎着朝陽打太極，二十四式太極拳，招式看似沒有任何玄妙，實則大道至簡。
沈煉身材魁梧，筋肉壯碩，按理說應該打少林長拳，但沈煉偏偏用不太契合的體型，打出行雲流水的太極。
這種太極，傷人不可能，但用于舒緩筋骨，舒筋活血，卻是再好不過。
打了一會兒太極，沈煉忽而對着雲海呼喝，忽而拳腳如風，龍行虎步。
嶽不群略有些尴尬。
江湖規矩，法不傳六耳。
偷學武功是江湖大忌。
他打坐修行内功，這個沒什麽好說的，除非有透視眼，否則看不穿真氣運行軌迹，自然也就談不上偷學。
沈煉打的卻是外功拳腳，雖說都是尋常武藝，未免也有幾分不合适。
但嶽不群自從修行紫霞神功，便習慣早起采氣，十多年寒暑不辍，總不能因爲幾招拳腳，耽誤自身的修行。
“嶽掌門不必糾結，我練功從來不在乎他人觀看，也不在乎别人學。
想看就看，想跟着學就跟着學。
這隻是尋常外門硬功，随便找家二流的武館，裏面便有相關傳授。”
“沈捕頭每天都早起練武？”
“我主修煉體，必須持之以恒。
三日不練，自己知道。
五日不練，敵人知道。
十日不練，閻王知道。
隻要我稍稍有所放松，便可能爲此付出生命的代價，相比溫暖的被窩，我覺得還是好好活着更舒服。
嶽掌門覺得呢？”
嶽不群笑道：“沈捕頭此言大有道理，可惜懂得這個道理的，着實是不算多，能堅持下來的就更少了。”
“嶽掌門的高徒呢？”
“說來慚愧，我那些孽障，能堅持早起練武的，似乎一個也沒有，嶽某管教不嚴，讓沈捕頭看了笑話。”
嶽不群決定，從明天開始，好好的操練弟子，怎麽能起的比我晚？
你們這些小年輕兒，身體難道比不過我這個保溫杯泡枸杞的中年人？
華山四宗弟子，倒也不是沒有人起床晨練，知恥而後勇，決定要教導優秀弟子的封不平，直接把林平之從被窩提溜出來，在蓮花峰頂修行劍術。
林平之是富家大少，沒有經曆過破家滅門之恨，如何吃得了這些苦？
吃不了也要吃！
劍宗三位高層，封不平稍稍講那麽一二分道理，成不憂和叢不棄，這輩子沒講過理，教徒弟更加不講理！
劍擡得不夠高，打！
劍擡得太高了，打！
劍耍的太軟綿，打！
劍耍的太用力，打！
精神疲憊要休息，打！
聽講的時候精神不集中，打！
想要和師父講道理，更要打！
唯一講道理的，便是他們很愛惜林平之的俊臉，專挑肉厚的地方打。
畢竟這是劍宗未來的門面，屁股腫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臉上若是稍稍有半條傷疤，那就顯得有些不好看了！
下午的時候，沈煉要在雲台峰頂進行下一場比試，封不平等人要去雲台峰觀戰，林平之覺得苦日子到頭。
呵呵！
那怎麽可能呢？
還是那句話，華山不是一座巍峨高聳的山峰，而是足足五座山峰。
劍宗在西峰蓮花峰，比武的地點位于北峰雲台峰，換而言之，他要先從蓮花峰下來，再攀爬雲台峰，觀戰結束後再從雲台峰下來，回到蓮花峰劍宗。
這個運動量并不算太大。
就是攀爬兩次華山而已！
封不平覺得很輕松。
沈煉能夠從絕壁攀爬上去。
林平之想要回福州祖宅，但他回頭看去，觸目所及是三張兇惡的老臉，還有三把抽了他足足一上午的戒尺。
“師父，師叔，您這是……”
“沒什麽，好徒弟，我們和你爹說好了，你不聽話，我們就下手打！”
說着，封不平拿出一條腰帶：“這是你爹送給我的，由七條野狼的大筋扭合而成，專門用于教導你！”
林平之：媽媽，我要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