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很沉默，甚至可以說是陰沉，但爲何總有這麽多好奇？”
張丹楓似乎喝大了，不再維持優雅的儀态，顯得非常放肆：“你們這些朝廷當差的，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句話，也懂得這個道理，但伱實在是太嗝兒……”
張丹楓打了個酒嗝兒！
後面的話被酒嗝兒給噎了回去！
“我們家可是姓沈诶，如果不是有這麽多好奇心，我爲何要做捕快？
靠着家裏的關系，經商可以輕松成爲大富豪，靠着我的特殊天賦，讀書可以考中進士，然後去翰林院修書。
就算是混江湖，靠着我大哥，他現在是荊襄武林盟主，我怎麽着也能混個副盟主，或者拜入少林武當學武。
我就是太過活潑好動，好奇心也太過旺盛，還有那麽一點兒正義心，這才選擇成爲捕快，要不誰做這個？”
沈煉喝了口清溪流泉。
這是最後一壺清溪流泉，前番在同福客棧，都沒舍得拿出來喝。
一路上千忍耐萬忍耐，也隻剩下小半壺，想要返回家裏拿酒，至少需要半個月時間，沈煉沒那麽多閑工夫。
想到此處，越發羨慕儲物戒指！
這玩意兒實在是太方便了！
張丹楓嘟囔道：“特殊天賦？”
“我的學習能力特别強，隻要我下決心學某樣東西，那就能夠學會。”
“繡花呢？”
“繡花沒什麽難度，我甚至可以用長槍繡花，你要不要試試？我在你身上繡一幅‘爲伊消得人憔悴’！”
“不必了，我沒興趣。”
“太可惜了，我的孤問很長時間沒有出手，早就已經饑渴難耐。”
說這話的時候，沈煉下意識的忘了上官雲頓，希望他在地府别鬧騰。
否則鬼差肯定饒不了他！
當差的肯定會偏向當差的！
“你試試學我？”
“這有何難？”
沈煉翻身做了一模一樣的姿勢。
隻不過兩人的容貌差距極大。
沈煉是剛勁硬朗的容貌，好似米開朗琪羅用大理石精雕細琢而成，又像顆粒飽滿的小麥，充滿生命的熱烈。
張丹楓是玉樹臨風的俊美，就好似女娲娘娘造人時，以此炫耀技巧。
沈煉看過的俊美人物，比如嫡親大哥沈玉門，遠房堂兄沈浪，花家七公子花滿樓，與張丹楓也隻在伯仲之間。
這麽俊俏的人物，哪怕是擺出慵懶的姿态，也充滿風流不羁的美感。
沈煉擺出這種姿勢，隻會讓人感覺到恐懼，越看越像黑道幫派打手。
至少也是個雙花紅棍！
“你長得實在是太俊了，做這種姿勢我比較吃虧，下次換個裝扮。”
“換什麽？穿盔甲？”
“盔甲……算了吧，沒興趣！”
張丹楓劍眉星目，俊若仙神，身材卻半點不見瘦弱，穿上盔甲就是年少有爲的将軍，絕無半分違和之處。
長得帥，穿麻袋片也好看！
“張兄，你的事情，我不應該做過多評價，但我覺得你有點機會，因爲雲蕾至今沒有向官府告發你的身份。”
“哦？果真如此？”
“不過你也别高興的太早，還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醉生夢死，你剛才喝的是一壺涼水。”
張丹楓：!!!∑(Дノ)ノ
“加了一杯清溪流泉，勉強能有一絲酒味，五歲以上的應該不會醉。”
張丹楓：(⊙ω⊙`)
“你現在太過情緒化，嚴重幹擾了你的五感，這是非常嚴重的錯誤。
無論想做什麽事，至少應該讓自己活下去，活着才有成功的機會。”
說罷，沈煉翻身回到了房間。
張丹楓喝了一口醉生夢死，砸吧砸吧嘴，發現這玩意兒果然是涼水。
别人家往酒裏摻水，沈煉直接給他來個水裏摻酒，他竟然沒喝出來。
這确實是有些不應該。
無論想做什麽事，無論是和雲蕾的感情，還是兩家的仇恨，至少應該保證自己活着，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
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張丹楓運轉心法，快速壓下迷茫的情緒，回到房間想接下來的事情。
沈煉心中默默的感歎。
這才哪兒到哪兒？
現在隻是張丹楓和雲蕾，長輩們沒有參與進來，仇恨顯得沒那麽深。
畢竟雲蕾和雲靖雖然是爺孫，但隻接觸過數日，沒有什麽深厚感情。
等到長輩參與進來，尤其是當年之事的經曆者，尤其是墜崖不死，僥幸生還的雲澄，那才能讓人感到絕望。
沈煉記得非常清楚，整部作品最凄慘的不是雲靖，而是雲蕾的父母。
雲澄已經是悲慘凄絕，但看到雲蕾母親的經曆，甚至覺得這貨活該。
凄上加凄，慘上加慘，再加上先輩的血仇，豈是那麽容易化解的？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能怎麽辦？
受着呗！
誰讓張丹楓攤上那麽個爹呢？
誰讓他仁心俠骨呢？
誰讓他愛上了雲蕾呢？
命運！
可悲可笑可敬可歎的命運！
沈煉嘟囔幾句，快速入眠。
翌日清晨，沈煉起床晨練，拳腳帶起呼嘯風聲，李尋歡起床晨讀，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當真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倒是爲客棧添了份奇景。
霍天青内心仍舊迷茫，但他迷茫了三十年，對此早就已經習慣。
内心迷茫，身體疲憊，卻仍舊能夠細心的處理各種事務，把半途中需要做的一切準備，處理的井井有條。
張丹楓處于“宿醉”狀态，不過他的精氣神顯然好了許多，有了幾分昂揚向上的氣勢，随時可能拔劍砍人。
身邊的人均已準備完畢，身上的傷勢也已經完好，接下來自然就是
——破滅飛刀門！
……
飛刀門位于長安奉天縣，爲了方便訓練弟子，總舵是一家豪華青樓。
裝修精美，豪華大氣，美女如雲，脂粉香膩，琴聲靡靡，燕語莺聲。
好一座吞金獸。
好一個銷金窟。
青樓後屋有機關密道，可以潛入到二裏外的一間尋常宅院内，這座宅院固然是豪宅，但在長安顯得很普通。
聚義廳。
這是一座很大的廳堂，正主位置是豪華舒适的軟榻，軟榻後面的壁畫不是山川水脈，而是一丈多長的飛刀。
百煉精鐵，重逾千斤。
這是飛刀門的标志，已經傳承數百年時光，仍舊寒光閃爍，烨烨生輝。
下方整齊排列着二十張交椅，代表飛刀門四位管事，十六位精英殺手。
美麗不打折陷在同福客棧，飛刀門精英殺手隻餘十四人，但交椅不僅沒有空出來兩把，反而有些不夠用了。
原因很簡單。
坐在主位上的不再是飛刀門門主柳雲飛，而是天命教三教主聶小鳳。
柳雲飛坐右側第一把交椅。
左側前兩把交椅，則是聶小鳳的弟子蒲紅萼、雲夢蓮，接下來才是飛刀門諸位管事，以及各路精英殺手。
聶小鳳側躺在軟榻上。
隔着薄薄的紗簾，可以看到讓人驚心動魄的輪廓，美的簡直難以形容。
一舉手，一投足，無不讓人覺得賞心悅目，飛刀門精心訓練的弟子，與聶小鳳相比，不過是炸毛的山雞。
一方面固然是聶小鳳姿容絕世，另一方面，則是來自于血脈傳承。
聶小鳳的母親名爲聶媚娘，是西域魔教“四大公主”之一，魅惑天下，傾國傾城，爲人敢愛敢恨，堅毅果決。
然後，他愛上了少林高僧覺生。
魔教女人動情，向來沒好下場。
無論什麽出身，什麽地位，無論曾經有多少山盟海誓，無論當年許下多少承諾，最終都會以悲劇收場。
陰癸派，天命教，西域魔教，隻要是沾染“魔”字的教派，那些教派的女人動了真情，收獲的隻有情殇。
聶媚娘當然也不會例外。
最終，爲了不連累覺生，聶媚娘慘死在中原群雄圍攻之下，隻留下六七歲的聶小鳳，被中原俠客羅玄收養。
再然後，就是徒弟愛上師父，也說是養女愛上養父，聶小鳳更是膽大包天的下了藥，然後兩人就有了孩子。
這其中的恩怨糾葛，絕非三言兩語所能說清，六扇門的記載中，也僅有隻言片語，餘下的早已湮滅于時光。
聶小鳳不想提這些事。
她的理智不允許她想這些，在天命教這種地方，動情是最危險的事情。
如果不想被另外兩位教主，囫囵個的生吞活剝下去，最好不要想這些。
她的感性也不允許她想這些，因爲實在是太過于痛苦，太過于癫狂。
現在的聶小鳳，是大權在握的天命教三教主，掌握着飛刀門的一切。
飛刀門主柳雲飛，甚至不敢看向那個魅惑的身影，隻是不斷地抖腿。
他現在非常的緊張。
沈煉雖然做出一系列誤導，但他還是查到了線索，心知沈煉很快就到。
就算飛刀門能勝過沈煉，難道能勝過郭不敬麽？刺殺郭芙蓉，這絕對是一步臭棋，而且是驚魂奪命的臭棋。
最讓柳雲飛無奈的是，這步臭棋已經無法改正，生死危機近在眼前。
聶小鳳察覺到柳雲飛的緊張，心中略有幾分不屑，心說區區沈煉，就把你吓成這樣，郭不敬來了怎麽辦？
難道直接被吓死麽？
這麽小的膽子，怎麽做殺手！
聶小鳳卻忘了，柳雲飛的膽子或許不是很大，天命教也沒好到哪去。
殺手是見不得光的。
天命教同樣是見不得光的。
如果兩家同時暴露，飛刀門或許有洗白的可能，天命教絕對會覆滅。
這些年，天命教發展的如此快，靠的不是三位教主，而是藏得嚴實。
稍稍有幾分松懈，暴露天命教總壇的位置，早就被朝廷大軍剿滅了。
心中雖然略有些不滿，但飛刀門的财力着實不俗，門人弟子衆多，能極大提升麾下勢力，還是要安撫幾番。
“柳門主放心，區區沈煉，本座不放在眼裏，或許能借機收服他。”
聶小鳳對此有着極大的信心。
沈煉并非不近女色之人，否則也不會無論到哪兒，都帶着貼身侍女。
在美色方面，除了慈航靜齋，哪家門派比得上天命教？
陰癸派？
陰癸派早就已經滅門，如今僅剩的傳承，在赤尊信那個大胡子手中。
天命教美人如雲，想要什麽樣子的美人沒有？大不了把聖女送出去。
如果能以沈煉爲起點，一點點撬動郭不敬，聖女又算得了什麽？
柳雲飛小聲道：“教主神功蓋世，屬下佩服，不過沈煉是朝廷捕快，帶着諸多幫手，肯定會非常難對付。”
聶小鳳冷哼道：“霍天青，這家夥看起來很強，實際上沒什麽本事，他的内心極度空虛，沒有任何威脅。
李尋歡，讀書的文弱秀才，在保定府的時候，和沈煉有幾分交情，若非他家世顯赫，我才懶得看他一眼。
張丹楓，神秘劍客，疑似是陳玄機的門人，初出茅廬，不值一提。”
柳雲飛道：“教主，屬下接到一個秘密情報，沈煉的堂兄沈浪，似乎也在關中之地，咱們是不是該……”
聶小鳳不屑的說道：“沈浪雖然略有些虛名，實際上沒什麽戰績，若論威脅程度，他遠遠比不得沈煉。”
眼見柳雲飛還想說什麽，聶小鳳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本座既然要收服飛刀門，自然會展現出我的誠意。
你說我張狂霸道也好，說我千金市骨也罷，總而言之，我不會讓沈煉影響到你們，他必然會陷在長安！”
聽到“千金市骨”四字，柳雲飛終于感覺到安心。
這四個字是他最想聽到的。
這四個字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柳雲飛并不特别信任聶小鳳，但他相信利益，相信聶小鳳的智慧。
如果聶小鳳丢下他不管，這件事傳出去之後，她招攬手下的難度，至少會提升七八成，甚至是兩三倍。
無論爲了眼前利益，還是爲了未來的發展，聶小鳳必須保住飛刀門。
……
“轟！”
沈煉一掌轟出，直接把宅院的大門轟成粉碎，碎片飛濺射出，擊殺十數飛刀門護衛，瞬間把戰局引爆到最熱。
伴随着一聲呼喝，關中的捕快持刀沖入宅院，追剿飛刀門弟子。
大戰，正式拉開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