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營镖局的案子結束了。
就如同丁喜分析的那樣,青龍會被抓住尾巴,爲了不被牽扯出更多,爲了保證隐秘,不得不斷“須”逃生。
歸東景不是棋子,而是棄子。
從沈煉到達保定開始,歸東景便注定成爲棄子,保定府内,青龍會辛苦安插的密探,全部都進入“休眠”。
除非接收到“喚醒”暗号,否則這些人不能有任何探查行動。
該擺攤賣菜就擺攤賣菜,該在酒樓跑堂就在酒樓跑堂,該在梨園唱戲就在梨園唱戲,該做官的,繼續做官。
如果一輩子沒有接到暗号,那麽他們一輩子都是現如今的身份。
或許能夠憑這個身份結婚生子,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輩子,相比江湖的腥風血雨,這種日子顯然更加幸福。
五犬開花,名不存,實已亡。
百裏長青回到了長青镖局,丁喜自然也跟他回去,從趟子手做起,逐步成爲镖師、镖頭、少镖頭、總镖頭。
隻有成爲長青镖局的總镖頭,才能有資格迎娶大王镖局的當家人。
江湖也是講究門戶的。
某些事情或許不願意,但卻不得不這麽做,因爲肩膀上扛了責任。
從丁喜端起那杯酒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年輕人可以氣盛,可以風流浪蕩,但不能拒絕他的責任。
一個不敢承擔責任的浪子,有什麽資格把“霸王槍”擁入到懷中呢?
鄧定侯處理歸東景留下的破事。
這些事情又雜又亂,把他忙的頭昏眼花,自此再也不敢自稱“諸葛”。
做多少事,吃多少飯。
鄧定侯做的事情多,得到的好處當然也更多,有沈煉的友誼,在荊襄之地開辦镖局,能夠省很多力氣。
早一天開辦,就能早一天賺錢。
早一天入局,就能多占一分先手。
丁喜劫了他的镖,對鄧定侯有幾分愧疚,自然不能與他争先手。
西門勝受到歸東景的連累,姜欣卧病在床,别的大型镖局消息滞後,鄧定侯在荊襄之地,占據絕對優勢。
官面上的事情,李尋歡處理。
江湖中的事情,鄧定侯負責。
沈煉甚至無需查漏補缺,徹底的閑了下來,安心享受保定府的美食。
煉體武者都是大飯桶,肚子好似是無底洞,逛小吃街的時候,具有無與倫比的優勢,能夠從頭吃到尾。
沈煉則更勝一籌,不僅能從街頭吃到街尾,回來還能再吃一圈兒。
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這麽幸福的日子,當然是
——絕對不可能的!
練武講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從來都是苦差事,就算武道有成,也不能胡吃海喝,隻能偶爾稍稍放縱。
好在,保定府最有名的是驢肉。
對于煉體武者而言,吃肉絕對不能稱爲胡吃海喝,吃肉才是最正确的。
沈煉左手拿着驢肉火燒,右手拿着大餅卷驢肉,帶着左詩逛夜市,沒有任何任務,就是純粹的吃喝玩樂。
走到街尾的時候,沈煉忽然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又蒼老,又嘶啞,甚至有些聲嘶力竭,滿是哀婉懇求。
懇求有人買她剛剛炒出來的
——糖炒栗子!
既然是賣栗子,沒人購買很正常。
栗子成熟的時節是農曆八九月,如今距離栗子成熟還有一個多月。
市面上見到的栗子,要麽是去年剩下的,要麽是今年還未成熟的。
定睛看去,賣糖炒栗子的是個佝偻的老婆婆,頭發花白,彎腰駝背,臉上爬滿了皺紋,身上衣服滿是補丁。
老婆婆提着個很大的竹籃,用一塊很厚的棉布蓋着:“糖炒栗子,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錢一斤。”
年邁貧苦的老婦人,已到了生命垂暮之年,還要出來用她幾乎完全嘶啞的聲音,一聲聲叫賣她的糖炒栗子。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沈煉不願意掏錢購買,沈煉自己都會覺得過分。
錢串子也沒有這麽摳門兒的!
沈煉示意了一下,左詩上前,掏出兩塊碎銀遞給老婆婆,把全部的糖炒栗子都買來,栗子果然是又香又熱。
左詩略有些驚喜的說道:“這個栗子很不錯啊,雖然是去年的,但保存的非常好,個大飽滿,沒有蟲蛀。”
沈煉笑道:“當然好,這可是最上等的遷西闆栗,可以作爲貢品。”
“什麽貢品?”
“當然是皇室貢品,不過每年都是讓皇商運送,免得勞民傷财,咱們陛下是窮苦出身,最是憐恤百姓。”
“這老婆婆莫非是遷西人?”
左詩原本想嘗嘗糖炒栗子,但越想越覺得奇怪,甚至分不清楚敵友。
如果老婆婆是殺手,這種手段未免有些低劣,如果老婆婆是朋友,直接現身即可,何必搞這些虛頭巴腦。
賣栗子的古怪老人?
難道是傳說中的熊姥姥?
熊姥姥是市井中的奇人,唯有在月圓之夜才會現身,販賣糖炒栗子。
她的糖炒栗子有劇毒,一顆栗子能毒死三十個人,殺人于無形之中。
沈煉笑了笑,拿起一顆栗子,剝去外面的硬殼,輕輕送到左詩嘴邊。
左詩下意識的吞下栗子,無論對方是敵是友,沈煉肯定不會害她。
又香又糯,美味至極。
左詩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栗子,就算是禦廚,似乎也沒有這種手藝。
“公子,那個人是……”
“熊姥姥。”
“她的栗子……”
“給我的栗子沒有毒。”
“爲什麽?”
“因爲我去年遇到過她,批評她的浪費行爲,教導她要節約用毒。”
“浪費?”
“一顆栗子毒死三十個人,但哪有三十個人分吃一顆栗子,最多就是兩個人分吃,她的行爲特别浪費。”
“然後呢?”
“然後熊姥姥不但不領情,還抽出兩把劍要捅我,再然後,她給我做的糖炒栗子,全部都是最極品的。”
“熊姥姥是别人僞裝的,僞裝成她的應該是個大美人,對不對?”
向來都是溫柔如水的左詩,露出了幾分邪魅狡黠的笑容,隻不過沈煉忙着剝栗子,沒有看到左詩的表情。
“你怎麽知道?”
沈煉下意識問了一句。
左詩笑道:“這不重要。”
“那什麽重要?”
“重要的是,公子,你也不想這件事情被風大小姐知道吧?”
沈煉:!!!∑(Дノ)ノ
左詩:“我需要封口費,隻是栗子可不夠哦,否則會說漏嘴哦!”
沈煉:(;_)
你這都是和誰學的?
我家左詩什麽時候學壞了?
……
二更,月明,餓虎崗。
沈煉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手中提着竹籃,靜靜等待麻煩到來。
熊姥姥本名公孫蘭,乃是唐朝公孫劍舞的傳人,美貌絕倫,劍術精湛,她的霓裳劍舞,更是堪稱絕世無雙。
這樣的人,當然心高氣傲,怎麽可能平白下廚?下廚代表着麻煩。
尤其沈煉當着她的面,把栗子一個個剝開,送到左詩嘴邊,這簡直是在一個火藥桶上邊,澆了一大勺滾油。
過不多時,公孫蘭踏月而來。
“沈捕頭,最近過得好啊!”
“托伱的福,過得不錯,多謝公孫姑娘厚賜,這是我給你的回禮。”
沈煉把竹籃遞了過去。
公孫蘭接過竹籃,開門見山:“我的時間不多,就直接說了,我需要你幫我查一樁案子,再除掉一個人。”
“誰?”
“青衣樓樓主!”
“我是捕快,不是殺手。”
“據我所知,你在查青龍會,如果我告訴你,青衣樓樓主,就是十二青龍之一呢?他和你本就是敵人。”
“他難道不是你的敵人?”
“這是你的職責!”
“這難道不是你的職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