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盆裏映出一個陌生的女人,約莫四五十歲,眉細眼長,哪裏還有一點她原來的影子?
慕容策聽到開門聲,轉身看去,沒有看到李娴韻的身影,一個老妪走到他跟前。
将從李娴韻身上搜到藥粉托在掌心,必恭必敬地低聲說道:“啓禀陛下,這是從皇後身上搜出來的。剛才在換衣服的時候,奴婢發現皇後來月事了。”
慕容策眉頭挑了一下,隻要李娴韻沒有耶律焱的孩子,一切都好辦。
他本不是什麽好人,也不在乎李娴韻是不是完璧之身,隻要李娴韻願意伴他左右就好。
慕容策拿過藥粉,說道:“扶皇後上車。”
“是!”
慕容策出了院門。
原本沒有任何守衛、空空如也的院門外,此時卻憑空出現了很多人馬,甚至還有兩輛馬車。
兩個老妪扶着李娴韻走了出來。
慕容策看着易過容的李娴韻,她哪裏都改變了,但是那雙黑漆漆的秋水般的眸子卻依舊明亮潤澤。
看到慕容策,兩個老妪松開了李娴韻,退到了一邊。
慕容策上前要去牽李娴韻的小手。
李娴韻趕忙将小手緊緊地背在後面。
慕容策收回了手,看着她柔聲說道:“上車吧。”
周圍的護衛都驚呆了,他們的陛下殺伐果斷,爲人處世雷厲風行、毫不拖泥帶水,何時這樣溫柔過?
李娴韻踩着車凳走上馬車,剛坐下,慕容策也低身走了進來,就坐在她的對面,看着她。
本來還算寬敞的馬車,因爲慕容策的到來瞬間變得逼仄起來。
李娴韻掀開簾子看向窗外。
慕容策隻是看着她,并沒有阻止。
李娴韻忽的看到令她相當震驚的一幕:有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從院内走了出來。
連她本人都要贊歎一聲——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連眼睛都是像的。
白夢菱先是看了一眼李娴韻,又越過她,看向慕容策。
隻不過慕容策正癡癡地看着車窗邊的女人,半個眼神也沒有分給她。
這便是他的心上人啊。
果然不一樣呢。
白夢菱走上馬凳,坐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看到這一幕,李娴韻的一顆心涼了下去沉郁了下去。
有這樣一個跟她相像的人分散耶律焱的注意力,恐怕她這回是在劫難逃了。
慕容策癡癡地看着李娴韻,“娴兒,我早說過你是我的,即使你逃往天涯海角也是我的女人。”
李娴韻依舊看着外面,卻不理睬他。
慕容策長臂一伸,便越過她将車窗關上了。
李娴韻也不惱,坐在角落裏,靠在馬車壁上,不看他。
慕容策很想質問她,爲什麽已經答應嫁給他,又趁他回後梁向父皇請求提親的時候背叛他,轉而和親契丹。
與李娴韻分别的這些日子裏,他在心裏一聲聲地問着,可是當李娴韻真的在身邊的時候,他卻問不出來了。
問了又有何意義呢?
他不是知道的嗎?
他命人辱殺了她的丫鬟,所以她才會這般恨他,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問了,兩個人隻會再起争端。
而他很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時光,不舍得跟她起争端。
暗夜中,兩輛馬車從朔州城南沒落的莊院駛離,一輛直奔後唐的方向,另一輛則奔向契丹腹地。
慕容策從座位下面的箱子裏拿出軟枕和衿被遞給李娴韻,“困了便睡會兒。”
李娴韻本不想接的,但若是次次忤逆他,他終究是要爆發的。
李娴韻這樣想着,從他手裏接過軟枕和衿被,将軟枕放在背後靠着,衿被則蓋在自己的身上。
入夜之後很冷,她剛才策馬狂奔而來的時候又吹了不少風,此時身上涼潺潺的。
李娴韻将自己裹住,可是有一處衿被卻沒有掖進去。
慕容策俯身過去,将那處被角掖了掖。
李娴韻可憐兮兮地緊緊靠在馬車壁上,像一隻受了傷、驚恐的小獸。
慕容策見狀苦笑道:“娴兒,你就這麽怕我?若是我真的不憐惜你,在後唐的時候,你就不可能全須全尾了。”
李娴韻看了他一樣,将視線掃向别處。
慕容策想要擡手摸摸她的頭發,可是她脾氣倔得很,若是被惹毛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哄。
他向來哄不好她。
從小到大那些淩辱過他、忤逆過他的人,哪一個有好下場?
可是他唯獨拿李娴韻一點辦法都沒有。
慕容策輕歎一聲,坐回到原來的位置。
李娴韻靠在馬車壁上看着前面,眼前浮現出那個高大強壯的身影。
耶律焱應該快到朔州城了,若是知道她不見了,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
李娴韻眨巴了一下眼睛,爲什麽隻要一想起他便會覺得很委屈,鼻頭都是酸的呢?
還有父王母妃,若是他們知道她被擄走了,定然會很難過。
可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李娴韻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本想強撐着不睡覺的,可是實在是太困了,竟然睡着了。
車輪滾過石子,重重地颠簸了一下。
李娴韻秀眉輕蹙,轉而緩緩睜開眼睛,她忽的意識到了什麽,猛然看向慕容策。
他靠在馬車壁上睡着了。
還好他沒有對她做什麽。
李娴韻仇恨地看着他,若是此時有一個匕首或者是堅硬的東西就好了,她會結果了他的性命。
可是她現在什麽都沒有。
李娴韻很快便又閉上了眼睛,對于尤其嗜睡的她來說,很容易困。
李娴韻不知道的是,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慕容策便睜開了眼睛,用那雙好看的丹鳳眼癡癡地看着她。
她現在雖然被易了容,但是呼吸和感覺都沒有變。
分别了那麽多日,好不容易跟她呆在一處,他怎麽舍得睡覺呢?
李娴韻睡着的時候,慕容策就這樣一動不動癡癡地看着她。
……
一路上慕容策雖然跟李娴韻坐一輛馬車,但是并沒有做出越舉的行爲。
對她也挺不錯的,吃喝都是換着花樣送進來,怕她的腿腳坐腫了,還會陪她下車站一會兒。
他們行走的都是陌生而偏僻的地方,沒有遇到任何的關卡和士兵的盤查,天高地曠,毫無遮擋,慕容策也不擔心她會逃跑。
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李娴韻本想趁着解手的功夫逃跑,可是兩個老妪把她看得太緊了,寸步不離。
而且她們兩個人除了會易容術也會醫術,想要點她們的穴道實在是太難了。
行了四五日,馬車進入到一個破敗的小城鎮。
城内布滿了低矮雜亂的房屋和髒物,是一個十分落後和偏僻的地方,隻有這樣的地方才容易被人忽視,慕容策才能夠帶她逃出契丹。
城鎮裏面契丹人和漢人混居,李娴韻心裏面甚是惶恐不安。
這裏應該是契丹邊塞,再過不了多久就要離開契丹了。
李娴韻将車簾放下,看着慕容策說道:“我肚子疼,想去方便一下。”
慕容策将車窗推開一條縫,看着外面說道:“快到客棧了,再忍忍。”
這一路吃睡都是在馬車裏,眼下居然要住客棧,實在是難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