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娴韻對接下來幾天病情的發展做了推斷,并盡數寫了下來,又根據病情依次寫好了對應的藥方。
時間緊迫她寫得很快,字迹略顯潦草,但一眼可辨。
拓跋澈一得到消息便趕了過來。
寫好藥方之後李娴韻起身走到李紹駿和李娴漪身邊,有些事情不能讓李紹駿和李娴漪知道。
李娴漪擔憂地看着李娴韻,“阿姐,幽蘭姐姐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的。”李娴韻将李娴漪摟在懷裏拍了拍,看着李紹駿說道:“駿駿,天色不早了,你帶着囡囡回房休息。”
李紹駿不願意離開,“阿姐,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精心練武,學了不少本領,可以跟你一起去救幽蘭姐姐。”
“囡囡也要跟着阿姐救人。”
李紹駿不悅道:“你小小年紀添什麽亂,趕緊回房睡覺去。”
“你年紀也不大,何必說我?”李娴漪掐着腰頂嘴。
李紹駿擡手便要彈李娴漪的腦門兒。
“你倆别吵了,”李娴韻安撫道,“這裏有拓跋将軍,不用你們。駿駿,你現在也大了,父王母妃卧病在床,囡囡還小,裏裏外外都靠你,你要替他們想想,帶囡囡去睡覺吧,聽話,嗯?”
李紹駿最是聽李娴韻的話,隻好點了點頭,牽着李娴漪的小手走了出去。
李娴韻看着弟弟妹妹的背影,眼中有濃濃的不舍。
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或者不知道還能不能相見。
落在慕容策的手中,她已經做好了同歸于盡、玉石俱焚的準備。
眼下情況緊迫,不是傷感的時候,李娴韻斂起情緒,回到書桌跟前。
她将寫好的藥方拿到旁邊晾着,同時拿起一張紙,沉吟了片刻,給耶律焱寫信。
信上的字數不多,李娴韻卻感覺下筆艱難,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寫完。
她将寫好的字吹了吹,裝進信封裏面,拿起來遞給拓跋澈。
“拓跋将軍,這是本妃寫給可汗的信,一定要交到可汗手中。”李娴韻又拿起藥方遞了過去,“這是接下來幾天的藥方,本妃已經标注好了喝藥的日子,關于病情的推測也在上面,按照要求給病人服下,疫病可祛。”
“是。”拓跋澈已經從金烏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王妃,卑職帶來的暗衛有兩百多人,再加上您的暗衛少說也有五百餘人,慕容策遠道而來,不可能帶太多的人,咱們從暗處着手一定會有勝算的。”
拓跋澈說的,李娴韻又豈會不知?可是她不能拿幽蘭的性命作爲賭注。
她已經失去了環兒,再經受不住失去親近之人。
況且這五百名暗衛中,有半數已然染了瘟疫,城中将士要麽染病,要麽有公務在身,可用的人寥寥無幾。
慕容策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向她發難。
“本妃此去會帶十餘名暗衛跟随,你帶着其餘人留在驿站中,務必保護好本妃的家人。”
“可是……”
“本妃心意已決,毋庸再議。”李娴韻緩和了語氣,“拓跋将軍,若是我的家人問起我的行蹤,就說可汗快來了,我去城外迎接可汗,共同商讨如何營救幽蘭。”
拓跋澈跪在地上,曲臂行禮道:“還請王妃三思,此去定然是兇多吉少,卑職沒有辦法向可汗和王爺王妃交代。”
他笨嘴拙舌,實在不知道怎麽勸李娴韻回心轉意。
可是就此放王妃離去,如何向可汗交代?
李娴韻從袖口裏拿出可汗令,遞給拓跋澈。
耶律焱能夠讓拓跋澈深入後唐執行任務,可見是值得信任之人。
“你告訴可汗,今生是我有負于他,若有來生定不相負。”
拓跋澈鼻頭微酸,手好似有千斤重,無論如何也接不過這小小的令牌。
李娴韻沒有再勉強他,将令牌放在桌案上,向門外走去。
驿站高大的門樓外面已經站了十餘名暗衛,金烏和巴特爾也在其間。
燈籠裏透出的昏黃暖光,照在他們的臉上,各個神色嚴肅,目光如炬。
李娴韻翻身上馬,回身看了一眼驿站。
爲了不惹人懷疑,李娴韻并沒有去見李睿和邱倩雲。
她低身摸了摸“小雪”長而順的鬃毛,緊頰馬肚,策馬疾馳,很快便帶着一行人消失在暗夜中。
與此同時,在前往朔州的官道上,另一行人也在策馬狂奔。
爲首的高大威猛的男人好似感應到了什麽,心頭猛地一縮,疼痛無比。
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耶律焱緊咬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眼中是涼森森的殺意,渾身充滿了肅殺之氣。
“娴兒,你再等等,再等等爲夫。”他在心頭默念。
耶律焱“駕”了一聲,狠甩馬鞭。
響亮的鞭聲刺破夜空,有種說不出的冷厲駭然。
身後的護衛擔憂地看着自家可汗。
自與王妃分别後,可汗便沒有笑過,即使跟太妃在一起也不見笑意,話也少得可憐。
一路上,可汗除了解決基本的身體問題,沒有停歇過,不眠不休,堅持趕路。
人困馬乏到了極點。
途中膘肥體壯的烈焰馬體力不支,渾身布滿血汗,氣喘如牛,其他的馬匹更難以前行。
耶律焱便隻好在驿站換了兩次馬匹,繼續前行,絲毫不敢耽擱。
好在明日清晨便能夠抵達朔州城了。
李娴韻帶着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城南廢棄的莊院。
院内可見微弱燈火。
院牆外面并不見任何人把守。
但是李娴韻知道,院内定然布滿了人。
世間仇恨慕容策的人很多,所以他走到哪裏都會帶很多武功高強之人。
到了院門口,李娴韻翻身下馬。
盯梢的侍衛遠遠看到李娴韻的身影,便火速報告給了慕容策。
李娴韻剛站穩,院門便驟然打開。
灑滿月光的庭院裏,一個俊朗挺拔的男子衣袂輕飄,卓然而立,隔着三四十米的距離一瞬不瞬地看着李娴韻——看着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李娴韻冷眼看着慕容策,眼中充滿了厭惡和憎恨,衣袖裏的手慢慢地握成拳頭。
整個人顯得那麽無力,若是眼神能殺人就好了。
看到慕容策筆迹的時候,李娴韻還不太相信如此一個惜命又精于算計的人會冒險深入契丹。
眼下看到那張熟悉又令人憎惡的面容,确定無疑了。
他竟這樣“看重”自己,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