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地圖上，第零區也是一塊面積廣闊的黑色，若是回到現實，就更有些望不到邊際的感覺。
就算是帕底亞最大的都市桌台市，在它的面前也顯得有些渺小，雖然它的面積往往要被分爲四個不同的層級來看待。
但即便如此，縱然有速度與耐力俱佳的摩托蜥代步，想要把廣袤無邊的上層地帶探索一遍也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情——這還是建立在熟悉路線，且隻尋覓重點區域的基礎上。
兩眼一抹黑的三人無不慶幸請來了“上層萬事通”達蒙作爲向導，有他的引領，至少可以省卻十幾次彎路的選擇，在短短一天的時間裏。
先是占地面積最大的草原，迅速地橫穿過後，就來到危險的岩石地帶，最後趕在夜幕降臨之前，抵達了達蒙上一次來訪第零區曾經臨時居住過的洞穴區——一片涼爽、幹燥又隐蔽的淨土。
這一路上，光是規模數百隻的大型寶可夢聚居區就有四個，各種各樣的寶可夢不計其數，雖然再也沒有遇到像最開始的吼叫尾那樣稀有珍貴的悖謬寶可夢，卻也極大豐富了手機洛托姆和大木博士特别版圖鑒的信息庫。
更有趣的地方在于，這裏的寶可夢明明生活安逸、物資充足，鮮少有争鬥，能量的積累卻反而普遍不弱，甚至比外面世界的許多“激戰區”都要強出不少。
如此背景，就算這些寶可夢普遍性子平和，沒有多少攻擊性，但也一定會帶來遠超外界的危險，尤其是對于普遍不擅長争鬥的研究員們來說——在菲利奧看來，帕底亞聯盟之所以禁止了私人探索，一定程度上也與此有關。
當然這和實力過硬的三人沒多大關系。
不僅不危險，反而增添了樂趣。
強大的野生寶可夢，自然會讓優秀的訓練家見獵心喜——尤其是好鬥好勝的妮莫。
和菲利奧、彩豆一樣，熱衷于從小開始培養寶可夢的她并沒有收服這些強大寶可夢的打算，但來上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卻是不容錯過的好事。
秉承着這樣的想法，她毫無意外地遭受了制裁。
隻是，制裁他的并不是樂見其成的菲利奧，而是自己的身體。
戰鬥的時候有多舒爽，疲憊的時候就有多酸爽。
——
荒野的夜晚總是危險的，哪怕再強的訓練家，也需要仔細尋找一塊合适的宿營地，避免馬失前蹄。
而進入第零區的第一夜，萬事通達蒙選擇了位于洞穴區半山腰處的一座小山洞。
彩豆在忙着收拾物資。
達蒙在興緻勃勃地和手機洛托姆交流調研心得。
至于菲利奧……
他自然是趁着生火燒水的空隙，忙裏偷閑到山洞外布置警戒陷阱和預警裝置。
慎重的他不會因爲環境的安全而放松警惕，這也是菊子耳提面命的結果。
一片井然有序的忙碌中，隻有一點違和感在逐漸發散。
“腿好酸啊！！！”
抱着因爲上蹿下跳而酸脹的小腿，樂極生悲的妮莫小姐在野餐布上來回打滾。
見幹嚎了半天沒人理她，嘟着嘴的學生會長狼狽起身，讪讪地走出山洞，準備出去吹吹風。
沒走幾步，她就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體力似乎不支持這樣的行動。
可惜意識到這一點的途徑不太友善。
“叽裏咕噜……嘭”
“啊哇哇哇——”
山洞裏，忙着做飯的菲利奧聽到若隐若現的聲音，下意識地扭過頭。
“诶……？妮莫人呢？”
當“拯救大兵妮莫”的三人組順着土坡跑到一處山坳，可憐的妮莫小姐已經如同一根倒栽蔥，直直地栽到了土堆裏。
不幸中的萬幸是，絕對不算超級帕底亞人的她并沒有受傷。
因爲誤打誤撞間，她找到了一個絕對一流的緩沖墊。
壞消息是，這個緩沖墊是一隻單首龍。
字面意義上沒有眼睛的小家夥被撞得暈頭轉向，下意識地一口，正好叼住了她的一隻手。
“……所以說，你剛剛那一嗓子，是因爲被咬了對吧？”
圍裙都沒來得及解開，菲利奧兩手一叉腰，又好氣又好笑地看向哇哇亂叫的妮莫。
“噫呀！！！好痛啊！”
“迪諾！！！”
“你們倆在說什麽胡話？我的藥棉還沒碰到呢。”
“诶？噢……那我再等等。”
“迪諾……”
“不生氣、不生氣……”菲利奧捏緊拳頭，額角跳出一個小小的井字，“才怪啊！給我老實點！”
“咚”
“咚”
“你又打我腦袋！”
“迪諾！”
“我沒讓大嘴娃動手，你們就該偷着笑了！彩豆，你來給她們上藥，把量打足！”
看着抱頭蹲防都不忘耍寶的一人一寶可夢，菲利奧笑得冷冽。
“迪諾！”
察覺到危險，單首龍忙不疊地從妮莫身旁跑開，躲到了牆角，縮成一團，動作行雲流水，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幹。
作爲強大的準神幼崽，求饒的本事倒是爐火純青，也算是罕有的活寶。
菲利奧正要調笑幾句，一聲不合時宜的輕響隐隐傳來。
“咕噜……”
定睛一看，蜷縮着的小家夥臉色漲紅，小巧的鼻子連連抽動，雖然看不見，臉也正對着冒出香氣的大鍋。
而且，似乎還不隻是一個。
彩豆扭過頭，果不其然，一向大大咧咧的妮莫也扭捏起來。
“好家夥……”
菲利奧撓了撓頭，啞然失笑。
“迪諾！迪諾~！”
難得吃到一頓飽飯的單首龍發出歡天喜地的呼喊，整個身子都恨不得紮進飯盆裏。
“你慢點吃，别和某個野孩子一樣的大小姐學，沒人和你搶。不過說起來，小家夥，你可有點瘦小啊，爲什麽會自己出現在這邊？”
菲利奧放下湯碗，斜了一眼同樣因爲餓壞了而吃相豪放的妮莫，直截了當地上手開始對着單首龍毛茸茸的大腦袋揉了起來。
眼尖的他輕而易舉地看出，這隻看起來已經脫離幼年期的單首龍有些營養不良，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結果，而是日積月累的虧空所緻。
這對于父母會培育子女到完成至少第一次進化的三首惡龍族群來說是極少見的。
“迪諾迪諾……”
費力地咽下嘴裏的食物，單首龍連說帶比劃，最後還兜着妮莫轉起圈來。
“它說它已經很久沒見過父母了，而且還迷路了，就在這裏流浪，洛托！”
難得有用一次的寶可夢翻譯機洛托姆閃亮登場，免去了半說半猜、雞同鴨講的劇情。
“诶？和父母走散了嗎？好可憐……”
同情心拉滿的妮莫放下飯碗，輕輕舔掉嘴角的飯粒，憐愛地抱起原地兜圈子的小家夥，輕輕揉搓它全身上下少有的，還因爲毛發濃密而有點肉乎乎的腦袋。
“嗷嗚~”
堅硬的龍牙咬在手腕上，留下兩排小小的牙印。
倒是也不疼，在吉尼爾的耳濡目染下，妮莫對大多數寶可夢的習性有比較不錯的了解，也包括這隻準神幼崽。
上嘴咬是這個小家夥認識世界的方式，輕輕的咬合也是表達友善的技巧之一。
“菲利奧，快快快，再來一份精靈食物~！”
“你做好人，我出血，這算盤打得我在山洞外都能聽到。”
“真是的，不要那麽小氣嘛！”
半是撒嬌半是玩笑的嬌憨喊聲中，靜谧的山洞多了幾分熱鬧的煙火氣。
半晌過後，一道閃亮的白光從洞口閃過，也不知是本應如此，還是小小的蝴蝶扇動翅膀，夥伴數量極多卻基本都是尋常寶可夢的妮莫迎來了自己的第一位準神夥伴。
雖說身體發育慢了些，底子稍微差了點，但對于家财萬貫的妮莫來說，倒也不存在養不起或者養不好的情況。
——
從那一天開始，隊伍裏多了個“迪諾迪諾”叫個不停的好奇寶寶，與一年多以前的心鱗寶相比還多了些活潑與機靈，整天或是跟在妮莫身邊左顧右盼，或是在風妖精的屁股後面當小跟班。
活力十足的小家夥的加入，帶來了與以往截然不同的鮮活色彩，而新的生活，也在短短時間内爲這個颠沛流離的幼崽帶去了煥然一新的面貌。
充足的營養和科學的資源搭配，短短幾天，就讓它瘦小的身子漸漸有肉起來，甚至臉蛋上還多了點胖乎乎的感覺，不論是妮莫還是彩豆，都愛不釋手。
就是苦了向導達蒙和大廚菲利奧，這個新來的小祖宗給他們增添了不少快樂的同時，也帶來了許多新的麻煩。
其中一項就是半夜不老實。
平均每晚，悄悄從精靈球跑出來玩耍的它都至少要碰到四五個機關陷阱，有時候甚至還會誤打誤撞闖出營地，引來一些夜行寶可夢的關注，爲平靜的旅途平白添了幾分波折。
好在，有着經驗老到的達蒙在，兜兜轉轉的旅途過後，順着河流的來源，幾人還是順利地抵達了第零區最重要的水源地——從帕底亞巨坑内側的高山上湧出的巨型瀑布。
震耳欲聾的水聲在山間回蕩，宏偉壯闊之勢比起都城瀑布也毫不遜色，反而多了些雲霧缭繞的神秘，襯托着天河倒挂般的巨大水流。
哪怕相隔上千米，空氣中也彌漫着淡淡的水霧，數不勝數的野生包括在附近的山間和林地栖息，充足的水源孕育出豐沛的自然資源，一派鳥語花香。
幾人并不張揚，甚至把鬧騰的單首龍也鎖到了精靈球裏，悄然來到一處山崖前。
按照達蒙的說法，由于瀑布的激蕩，在某種不明緣由的多重作用下，這裏是第零區少有的信号較強的地區，有時可以接收到一部分來自外界的常規信号。
“嘟……嘟……嘟……”
信号的忙音從手機洛托姆身上傳出，屏幕上呈現出一片灰色，奇異的能量場與信号的波動反複搏鬥，爆發出人類與大自然之間的角力。
“唰——”
這一次，運氣站在了幾人一邊，漫長的等待過後，屏幕再度亮起，露出了也慈稍顯模糊的面容。
“五天了，總算收到你們的消……嗯？達蒙研究員，你怎麽也在這裏？”
雖然人在外面，但也慈始終關心着幾人的任務，剛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地發問，結果話還沒說完，達蒙的出現就讓她吃了一驚。
“……這樣啊，入口附近也有悖謬寶可夢的出現了嗎？看來第零區的悖謬寶可夢數量還在持續增加當中，這可是稍微有點不妙。”
聽了菲利奧的彙報，也慈微微颔首，作爲聯盟會長的她要考慮的問題不僅是這次調查的結果，還有作爲一個“不可控因素”的第零區的未來。
充滿兇悍野性且對人類極具攻擊性的古代種和未來種寶可夢若是數量一再增多，不僅會讓第零區出現危機，還有可能在将來威脅到外部世界，她需要提早準備，做到未雨綢缪才行。
但她也很清楚，現在不是讨論這個事情的時候，稍作思量就整理好情緒，微笑着看向幾人：“看起來，你們的狀态還算不錯，按照預定的計劃，現在就要出發去中層了吧？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先到三号觀測點落個腳，休整一下。”
說着，她又把目光投向達蒙這個某種意義上很有名氣的研究員，意味深長地說道：“如果說達蒙研究員願意參與後續的行動，也可以，但你要盡可能配合他們三位，不能貿然行事，特别是去地下進行探索的時候。我知道你想調查什麽，但要保證安全，明白嗎？”
聽出了對方的言外之意，達蒙難掩自己的激動。
他意識到，也慈不僅知道自己的雄偉牙的事情，也一直都相信自己的表述。
雖然不知爲何，這樣的變化從未得到證實，但對他而言，允許他爲自己的夥伴尋找同類并嘗試着探索變化的成因已經足夠。
“是，我明……！洛托姆，這是怎麽回事？可惡！又是信号波動嗎？”
“沙沙沙……”
眼光熱切的達蒙正要說話，洛托姆屏幕上的畫面卻突然劇烈波動，信号也随之時強時弱，讓他急得捶胸頓足，卻也沒有辦法。
“哼哼哼……這下就輪到本小姐出場了！”就在達蒙急得團團轉之時，妮莫略顯得意地揚起頭，變魔術一般，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紙盒，“讓你們都好好看一看，手機洛托姆公司的最新成果，這可是我們的秘密武器哦！”
說話間，紙盒打開，露出耀眼的金光（并沒有）和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銀灰色小零件。
“這是什麽，洛托？”
看着零件上小小的插件，再仔細打兩下自己的全身上下，手機洛托姆歪了歪腦袋，好奇不已。
“吧嗒”
一聲輕響，插件穩穩地插入洛托姆身上一處沾了不少灰塵，從出廠時就從未使用過，一直被認爲隻是裝飾品的小小凹槽。
緊接着，信号的沙沙聲消失不見，模糊的畫面也漸漸清晰，露出屏幕另一側也慈難得的幾分着急和驚慌。
“咳咳咳！”眼看着信号恢複，感受到幾人意外的目光，也慈趕緊清了清嗓子，神色恢複如初，“菲利奧，這是怎麽一回事？信号突然間恢複了嗎？”
“這可是我家公司的新産品，信号穩定器！首席你應該知道的~還在實驗呢，被我拿出來啦！”
妮莫得意洋洋，光潔的下巴高高揚起，神氣活現。
“嗯？原來已經研發出來了啊，真是了不起的效率。”也慈眉頭一挑，贊許地點點頭，但很快就變爲幾分訝異，“不過不對啊，以我的了解，實驗品是不會被允許帶出來的吧？你是不是偷偷溜進去把東西拿出來了？”
“诶嘿嘿……别這麽說嘛！”妮莫露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笑容，使勁撓了撓自己的頭發，“我可不是自己去找的，是姐姐幫我的~！”
“那不是都一樣嗎？她也跟着你胡鬧？”也慈扶着額頭，滿眼無奈，“算了，這次做的畢竟是一件好事，你爸媽那邊我去跟他們說吧，你就老老實實的把任務完成。”
“才不是胡鬧！我可是幫了大忙的！首席真是不通情達理，不想理你！”
做了個大大的鬼臉，妮莫賭氣地扭過頭，抱起單首龍就跑到一邊自顧自地玩耍去了。
“嗯咳……畢竟她也是幫了忙的，也慈會長，洛托姆公司那邊就拜托您了。後面還有什麽您要叮囑的嗎？我看穩定器已經開始發熱了，時間恐怕不會太久。”
對妮莫的随性率真見怪不怪，菲利奧輕輕一摸零件，已經有些燙手，趕緊把話題引回正規。
也慈也很知輕重，隻是看了看妮莫遠去的背影，神色再度嚴肅起來：“确實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告訴你們，奧琳那邊的研究馬上就能告一段落，等她騰出手來會直接用研究所的設備聯系你們，爲你們提供遠程支持。”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注意。”打了個眼色，也慈話鋒一轉，“奧琳和弗圖畢竟在下面已經困了好幾年了，性格可能我們以往的印象不太相同，如果有要緊的事情，你也可以通過觀測點的設備聯系我，這些日子我會24小時待在辦公室。”
“您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用力眨了眨眼，讀出也慈深意的菲利奧微微點頭。
也慈露出滿意的微笑：“那就好，注意安全，你們卡洛斯的葛吉花館主也已經到帕底亞了，對那兩個人的審訊近期應該會有突破，也希望你們的調查一切順利。”
揮手之間，信号穩定器的電力徹底耗盡，屏幕也歸于漆黑。
“好熱、好累，洛托！”
甚至就連手機洛托姆都露出幾分疲憊，到最後的關頭，已經是它自己咬緊牙關，将電能傳輸到這個小巧卻消耗巨大的零件之中，才能堅持到也慈把話說完。
也就是機器不會流汗，不然此刻的它就不會是掉到菲利奧懷裏，而是應該汗如雨下，把他的衣服都打濕一片了。
“看來還是不穩定呢，等出去之後我要告訴姐姐。”見通訊結束，假裝賭氣離開的妮莫立刻變了一副模樣，蹦蹦跳跳地跑了回來，小心翼翼地拆下穩定器，将它重新放回紙盒，仔細收好，“不過沒關系，還有好幾個呢，哪怕壞了都沒事！”
拍拍胸脯，立下出人意料大功的她頗爲自得，挽住彩豆的胳膊，在一陣叽叽喳喳的炫耀和誇贊中走向遠處。
不過是片刻之後，在一衆野生寶可夢的注視下，幾隻摩托蜥和一隻格外壯碩的帕底亞鬥戰種肯泰羅組成的隊伍絕塵而去，引起一陣顫動和激蕩。
看那方向，正是連接第零區上層與中層的坡道，也是帕底亞聯盟三令五申，嚴禁私自踏入的，真正意義上的危險區域。
翻騰的牛背上，妮莫的笑臉比起天空中的陽光更加耀眼。
她早就想快點去更深層的地方見識一下強大的悖謬種寶可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