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在菲利奧的吐槽聲中等候在道館門外的，正是不久前才在密阿雷大學見過面的前特批訓練家奈娜子。
聽着菲利奧連珠炮一般的問題，本就不善言辭的奈娜子俏臉微紅，小聲道：
“最近道館有一隻剛剛孵化不久的種子鐵球，福爺說比較适合我，叫我回來收服，所以我就請了幾天假。今天早上，他說你會來挑戰道館，所以讓我在門口等着你……”
你臉紅個泡……還有那老頭……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暗自腹诽，菲利奧咧了咧嘴，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總是拿着大剪子的笑呵呵的老頭：“我總覺得你們在我身上是不是裝了個什麽定位器，但我沒有證據。”
平平無奇的正常道館挑戰再一次離他遠去，而且應該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
隻想普普通通打個道館拿到徽章的菲利奧有點心累。
“走吧……”
微微感慨中，他率先一步推門而入，熟門熟路地走進這個當年沒少和穆裏爾校長他們一起來的道館。
——
不出所料，後院裏的福爺正在一邊侍弄自己的花草，一邊等待着他的到來，周圍還有不少暫停了訓練的道館學徒。
當菲利奧規規矩矩站在老人身後時，他也剛剛修剪好一株綠植，拿起手帕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笑着轉過頭。
“終于來啦？挺長時間沒見面了吧，可可布爾和穆裏爾這兩個老家夥已經把我的耳朵都說起繭子了，其實我也不是不看電視不上網。”
親切地拍着菲利奧的肩膀，福爺目光柔和，看着菲利奧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半個晚輩，一點也沒有卡洛斯八大道館館主首領的樣子，反而像個平平無奇的鄰家老人。
菲利奧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很久不見了，福爺。您的精神頭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來之前師公還讓我替他給您問好呢。”
“他才不會給我帶好呢，這個小心眼的家夥可是一直記恨着保護區那事。”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笑眯眯的老人一擡手，扶住了菲利奧的胳膊，“幾個月沒見，你倒是壯實了不少，這次要不要從我這挑幾本書帶走？前些日子逛書市，看見一本不錯的詩集，還挺适合邊喝茶邊打發時間的。”
菲利奧眨眨眼，嘴角微勾：“那自然是好事，不過我還得從您這拿點茶葉，不然師公和可可布爾爺爺那邊不好交差。”
“就惦記着我這點茶葉，他倆能喝出什麽好來？”兩眼一瞪，佯作惱怒的福爺用力一掌拍在菲利奧手臂上，力氣不小，“還讓你這孩子過來要，這兩個老東西真是越來越沒底線了。”
菲利奧裝作沒聽到，笑意如常，完全沒有介入這三個交情幾十年的至交好友之間的互損的想法。
見菲利奧不搭茬，福爺也感到一拳打在棉花上，意興闌珊道：“算啦，給你準備兩包，走的時候帶上。看看吧，我的花園，被昨天那個小子和他那隻小鳄魚糟蹋得不成樣子了。你說這種考察方法是不是不大合适？這哪是修剪，純粹是拔花，說是除草，結果把我的幼苗也給拔了好幾根。對戰起來也有一大堆鬼點子，就和你一年前沒兩樣。”
“阿巧嗎？他的性子本來就不适合做這種精細活嘛，還有那個閑不住的小鋸鳄，對吧？不過……他對戰的戰術很厲害嗎？這個我在精靈中心還真沒看出來。”看着東缺一塊西缺一塊的草地和綠植，想到不久前才分别的短寸少年，菲利奧忍俊不禁的同時又有點好奇。
笑容總有着傳染性，有了菲利奧開頭，原本不苟言笑站在遠處的學徒們也紛紛露出笑容，就連身後的奈娜子也沒能幸免，嘴角上揚，抱着懵懂的種子鐵球往後退了幾步，給還沒明白怎麽回事的幼崽輕聲講述起昨天的趣聞。
昨天的道館挑戰，堪稱福爺幾十年職業生涯的滑鐵盧，不僅被毀了精心打造的花園，還在對戰裏體驗了一把“縮小蛋”的素質。
稍稍一個不小心，兩隻道館裏的守關寶可夢就被那個看起來很可愛，實際上相當猥瑣的粉色胖子陰了一手。
“虧你還笑得出來，還有你們！”回想起慘痛經曆的福爺吹胡子瞪眼睛，“誰知道那個倒黴孩子還能有吉利蛋啊？德文公司這幫人也真的是離譜，什麽寶可夢都能送，喬伊家也不管管？但話說回來，縮小之後的它搭配進化奇石，還真的是不好對付，也是我大意了。”
往事不堪回首，這句話的深刻含義，福爺直到此刻，才有了真正的理解。
特别是在自己的學徒們也跟着看了樂子之後。
也就是菲利奧還算給這位長輩面子，笑意收斂，體貼道：“他看起來确實不像那種很有戰術的類型，一開始沒認出來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本身就是一次道館挑戰嘛，不必多麽認真，他的實力本來也符合了标準不是嗎？”
“看看，都看看，還是菲利奧會說話！”
贊許地看了菲利奧一眼，又用威嚴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弟子們，福爺的氣這才算順了幾分，但很快，他又發現了不對。
“你這孩子……！在這等着我呢！”人老成精的福爺敏銳地洞察到了菲利奧的言外之意，又氣又樂，“想讓我給你也放個水？”
大剪刀“喀嚓喀嚓”不停開合，老人目光灼灼，語氣頗有些不善，接着大手一揮，周邊的景物開始變換。
精心布置的花草盆栽悄然遠去，留在原地的隻有茂盛的樹林。
腳下的泥土開始微微發熱并震蕩，周圍的樹木也散發出異樣的光彩。
在一衆學徒的注視中，比翼道館的特别對戰場，正式啓用。
“打過那麽多場常規對戰之後，你也應該有些厭倦了吧，菲利奧。所以，我爲你設計了一個适合的道館挑戰規則。”
厚實的外套朝遠處随手一丢，落在手忙腳亂的學徒懷裏，露出利索的近身戰鬥服。
“沒有裁判，沒有限制，讓我們來一場經典的無差别自由對戰！随意輪換，數量不超過六隻，以訓練家或任意一隻寶可夢喪失戰鬥能力爲評判标準！”
恍然之間，福爺的樣子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铄，笑容爽朗。
感受着奈娜子和其他學徒的默默遠離，菲利奧咧了咧嘴，哭笑不得地看向面前的福爺，意有所指：“……早年石英大會的自由對戰嗎？還真是很有您的風格呢，福爺，充滿了曆史的古典美。”
“年輕人就像是茁壯生長的幼苗，但想要成材，還得有點磨砺，以及先問過我們這些還在開花的老樹才行！”
興緻勃勃的福爺似是沒有聽出菲利奧的言外之意，又像是對此并不在意，隻是深深望了菲利奧一眼，就默默退出數十米遠，遁入明明并不算多麽密集，卻仿佛一張深淵巨口的小樹林。
“無差别對戰，同時在場寶可夢數量不能超過一隻，隻有這一項規則……兩位，真的沒問題嗎？”
不知何時躲到角落裏的奈娜子抱着饒有趣味的種子鐵球，略帶緊張地環顧遠方的兩人。
“當然！”神色輕松地整理着自己久違的戰鬥服，福爺一邊活動着筋骨，一邊揮動着自己的大剪刀，笑道，“我也很久沒好好地來一場這樣的戰鬥了，出出汗，好好活動一下！正好菲利奧也專精這一項，對吧？”
“您也跟個老小孩一樣，我肯定要找師公他們告狀的……”躲在樹後，菲利奧的指尖輕輕捏着一顆精靈球，語氣無奈的同時，眼中閃爍着點點精光。
“少來這套！我的第一隻寶可夢就是它了，椰蛋樹！”
對菲利奧的性子早有判斷的福爺才不理會他的碎碎念，随手一抛，精靈球飛到半空。
白光閃過，一隻比起娜姿的夥伴也毫不遜色的，露出既憨厚又詭異的笑容的三頭椰子樹穩穩落在地上，睥睨地望着遠處的菲利奧，微弱的超能之光原地閃耀。
“您就不能給我放放水嗎？”菲利奧背靠着大樹，稍顯抱怨地高聲喊道。
“當然不……你這小子！偷襲！”
福爺下意識地想要回上一句，卻突然察覺到了危險。
汗毛倒豎，年雖老邁卻格外靈活的他猛地一個側撲，朝不遠處的另一棵沖去。
“轟——”
千鈞一發間，閃爍的藍光炸裂在他先前所處的位置，在樹幹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焦痕。
既然是無差别對戰，那麽……突然襲擊和攻擊訓練家本體，才是真正的核心要義，對吧？
“嘁……太陽伊布，撤回來，光牆！”
醞釀多時的偷襲在最後關頭被年老成精的福爺躲開，菲利奧遺憾不已，卻毫不遲疑，瞬間從藏身的大樹之後沖出，借着林木的遮掩，朝福爺的方向追去。
“布依！”
“唰”
淡紫色的魅影從林中掠過，三兩步沖到菲利奧身旁，淺綠色的黏土閃閃發亮，縱貫天地的光幕阻隔在樹木之間。
與此同時，靜靜肅立在一棵大樹旁邊的椰蛋樹也行動起來。
三張表情各異的椰子臉同時神色一肅，六隻眼睛不約而同地冒出淺藍色的輝光。
無形的超能波動以它壯碩的身軀爲中心，向四周擴散，傳遞着讓人昏昏欲睡的訊息。
“椰蛋樹，催眠術！”
這時，奔跑中的菲利奧才聽到了福爺的呵聲下令。
前一秒還在說着阿巧素質的他，轉眼就拿出了裸催訓練家這種考驗素質和血統的戰術——不巧的是，還真讓他玩成了。
潮水般的睡意湧上，強健有力的雙腿瞬間一軟。
“啧……差得遠呢！太陽伊布！”
用力一咬舌尖，澎湃的超能力瞬間釋放，與太陽伊布融爲一體，無形無色的屏障頃刻間覆蓋了一人一寶可夢的全身，攪亂空間，破碎來襲的波動。
憑借超能力者的強悍精神力，菲利奧和太陽伊布聯手出擊，後發先至，将椰蛋樹勢在必得的催眠術輕松化解，而後靈巧地一個閃身，放棄了沖鋒的計劃，藏到了一叢茂密的花木中。
将一切看在眼裏，身上還沾着泥土與葉片、草屑的福爺從地上爬起，蒼老的面容泛起一抹興奮的紅暈，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鼓鼓囊囊的紙包。
“就知道你要躲，椰蛋樹，念力·擴散！”
“納西！”
右手高舉，漫天一撒，潔白的粉末霎時間彌漫開來。
晶藍色的超能之光卷起能量的潮汐，不消片刻，嗆人的花粉就随之擴散到了四周，哪怕是超能力的防護也無法阻絕。
“布…咳咳咳……布依！”
極少遇到這種情況的太陽伊布猝不及防間中了招，勉強支撐着完成了冥想，卻腳下一歪，從藏身的灌木叢中跌跌撞撞抛出，将自己的行蹤暴露在了福爺眼前。
用濕手帕捂住口鼻的菲利奧悶聲喝令：“太陽伊布，撤回來！超能力擋住鼻子！”
“就是現在！椰蛋樹回來！美麗花，污泥炸彈！”
片刻之差，便是天壤之隔，敏銳捕捉到戰機的福爺縱身一躍，從樹後殺出的同時，兩顆精靈球同時捏在掌心。
紅光與旋轉的精靈球同時飛出，雄壯的椰蛋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穩穩站在地上，紋絲不動的美麗花。
紫黑色的泥漿化作連綿不絕的炮彈，轟向被嗆得暈頭轉向的太陽伊布，一張由毒液炸彈化作的天羅地網籠罩在了太陽伊布的頭上。
“布…布依！”紫羅蘭色的大眼睛閃過一絲遲疑，分叉雙尾的預知波動也找不出破解的未來，太陽伊布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左三，然後前五！”
瞬息之間，菲利奧的指令如同溺水人的稻草，傳入它的耳中。
身體比意識更快三分，方寸之地裏，靈巧的身影如同瞬移一般，朝身側滑步，毫厘之間，躲過了兵分三路砸向自己的污泥。
緊接着，後腿用力一踏，纖細發達的腿部肌肉瞬間爆發。
“布依！”
潮水般密不透風的攻勢中，太陽伊布的身軀如同舞動的遊蛇，不退反進，閃出一條生路，徑直殺向前方的美麗花。
“抓機會，反擊！精神強念！”
瑩潤的大眼睛完全放空，蔚藍如海的超能力在體表凝結。
“……！”
超能浪潮席卷而出，一呼一吸之間，攻守倒轉。
“基利！”
隻攻不守的美麗花對突如其來的反攻毫無防備，草裙一般的美妙花葉這一刻顯得無比笨重。
“轟——”
來不及閃躲的它猶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瞬間傾覆，飛向遠方的樹幹，渾身上下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痕，表情痛苦。
區區一擊，它就已受了不輕的傷。
然而，正當太陽伊布面露喜色之時，身後傳來的輕響猶如心頭敲擊的鍾鼓，讓它措手不及。
“唰啦”
就在美麗花向後倒飛的同時，眼角的餘光看到了福爺打出的隐蔽手勢，配合多年的它立即心領神會，亮紅色的花瓣迅速旋轉。
躁動的草地之上，一株巨大的草結拔地而起，循聲而去，正纏在菲利奧的雙腳之上，将他牢牢束縛。
“嗒嗒嗒”
身背大剪刀的福爺繞過樹木，展示出了遠超年齡，甚至比絕大多數年輕人還要迅捷幾分的步伐，殺奔過來。
紅光閃爍，失去大半氣力的美麗花還沒來得及撞到遠處的樹木，就被他精準地收回精靈球，另一顆精靈球再度旋轉飛出，不偏不倚丢向毫無閃躲空間與能力的菲利奧。
一心多用的福爺用自己的指揮與應變，诠釋着“還在開花的老樹”這一稱号的真正含義。
危急關頭，深知離開菲利奧沖得太遠的太陽伊布縱身一躍，奮力回援，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心急如焚卻沒有辦法。
“别慌！接棒！風妖精，飛葉快刀！”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強悍無匹的感知能力迅速将周邊的一切映入心底，同樣冷靜如機器的菲利奧果斷下令。
“布依！”
對自己的訓練家充滿了無條件的信任，找到主心骨的太陽伊布毫不遲疑地響應，紅白雙色的光芒交織中，飛躍的身軀化作流水般的光線，回歸精靈球，取而代之的，是蓄勢待發多時的褐色身影。
“艾露！”
無縫銜接的輪換之後，是旋轉射出的飛葉快刀。
“唰唰唰”
迅雷不及掩耳，飛舞的樹葉将纏在菲利奧腿上的草結切成碎片，能量的驅動與技能的軌迹不差分毫，就連長褲都沒有絲毫的破損，神乎其技地讓菲利奧瞬間恢複了行動能力。
然而，即便如此，福爺的面色仍沒有半點波動，前沖的步伐依舊穩健而迅猛，幹枯的身軀仿佛燃燒的火炬，蒼老的聲音融入了爆炸式的氣力：“向日花怪，閃光術！”
伴着話音，飛到一半的精靈球瞬間綻放。
耀眼的光芒充滿了每一個圍觀者的視線，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分外幹淨，隻剩下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還是那般規律。
“唰”
破空聲中，福爺的大剪刀劃過一道刁鑽的弧線，詭變又勇猛，目标直指菲利奧脆弱的脖頸。
“得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