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名水鎮。
往日甯靜的臨河小城此時已化作巨大的兵營,充滿了戰争的氣息。
越來越多的訓練家彙聚于此,在街道和臨時修建的營地裏來來往往,傳遞着危險的訊号。
根據國際警察卧底冒險傳來的情報,閃焰隊殘黨總部的準确位置已經順利鎖定,就在名水鎮以西大約八十公裏的荒野。
與此同時,敵方的兵力配置也已一覽無餘,除卻遊蕩在各地的破壞小隊之外,整個組織的精銳力量都已經攜帶着從各地掠奪的物資在總部集結,大有畢其功于一役,與聯盟決一死戰的架勢。
以一隅對抗整個卡洛斯大陸,他們的實力自然遠遠不是對手,但……真正可怕的,是被狡詐的克蕾兒一直隐藏到現在的計劃詳情。
整個卡洛斯,就算是擁有貨真價實的冠軍王牌,踏破傳奇界線的沙奈朵的卡露乃,也絕對不會是任何一尊地區之神的對手。
更不必說,随時可能因閃焰隊的陰謀而現身的,還是最強的基格爾德。
好在,根據情報,還有時間。
隐藏在暗處的閃焰隊,還需要足夠的時間來将各地的資源,特别是那種被發瘋似的開采出來的黑色液體徹底消化,以無人知曉的詭異方式。
在知曉了閃焰隊的瘋狂計劃之後,一向效率不高的卡洛斯聯盟開始以強烈的緊迫感調兵遣将,與前來支援的國際警察犯罪對策部攜手對敵,将源源不斷的人員和物資從卡洛斯各地抽調過來。
如此規模的兵力調動想要一直隐瞞下去是不可能的。山雨欲來之勢,哪怕是普通的市民也已然有所察覺,更不必說潛伏在城市中的閃焰隊眼線。
順着隐秘的情報網絡,聯盟的動向同樣在開始行動後大約一天就傳遞到了閃焰隊總部中。
對于這一點,聯盟也很清楚,隻是盡力隐藏了更久,并利用這僅剩的寶貴窗口期,向這座距離閃焰隊總部最近的城市盡可能彙聚力量,形成足以引發質變的數量優勢。
雲集于此的訓練家中,既有和菲利奧一樣被特别征召的各地好手,也有從總部和各個分部調動而來的精銳部隊,還包括了一支訓練有素的國際警察特别行動隊,但即便如此,最終抵達的力量還是不足預期一半。
原因無他,在最終的厮殺之前,各個地區的戰鬥也從未停息。
——
此時此刻,營地内的房間裏,菲利奧正朝着登門拜訪的喬安“興師問罪”。
“我還記得你那天夜裏跟我說會超乎想象時候的表情,喬安。事實證明,确實是超乎了我的想象,但不是多,而是少。反向宣傳這方面,你是内行的。”
被“騙上賊船”的菲利奧雙手抱胸,一點也不疾言厲色,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卻看得喬安一陣發毛。
就連坐在一旁的娜姿都有點發虛。
菲利奧的“質問”是有道理的。
如今的營地裏,除了龍系天王朵拉塞娜和從未露面,據說大病初愈,隻是勉強出院前來增援的冠軍卡露乃這兩位四天王冠軍之外,再沒有聲名赫赫的頂級強者。
雖然聚集了各方不少準天王及以上層次的好手,但真正能夠和閃焰隊最高幹部正面對抗的天王強者卻是數量不多,哪怕加上菲利奧和諾瓦克這樣隻是借助外力可以勉強充數的,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幾人。
如此的實力,比起此刻元氣大傷的閃焰隊殘黨來說,已經強出許多,卻比預計的壓倒性優勢要差得遠。
“這……”想到自己先前的豪言壯語和這兩天的實際狀況,喬安自知理虧,無言以對。
“呼……算了,也不是你的問題,反正來都來了,也沒法半途而廢。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你來是找我們有事嗎?”長出一口氣,菲利奧擺了擺手,換了個話題。
稍顯緊張的氛圍漸漸松緩下來。
喬安心底一松,暗自納悶眼前人的氣勢爲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吓人的同時,遞過一份文件,上面有着聯盟理事長的親筆簽名。
一場小範圍的作戰會議馬上就要開始,菲利奧和娜姿作爲重要的戰鬥力和關鍵的情報來源,在休整了兩天之後,也獲邀參加。
走在從營房到會議廳的路上,喬安一馬當先,菲利奧和娜姿則是稍稍落後了些。
感受到菲利奧這兩天的不尋常,娜姿體貼地握住他的手,輕聲問道:“你這兩天的精神狀态是不是不太對,感覺很不平靜,還在擔心這次的事嗎?”
“狀态不對嗎?嗯……沒有吧。”菲利奧搖了搖頭,不自覺地又歎了口氣,“超夢這個不靠譜的大貓不願意直接幫忙,說是不想攪進人類之間的破事,隻說萬一遇到危險會出手救我,然後就把聯絡給掐了,我現在也找不到他。”
臨走之時,這個不仗義的家夥還順手牽羊了好幾盒能量方塊和一件他自己也很喜歡的大衣。
最後一句話被他壓在了肚子裏,隻是默默咬牙切齒,腹诽着某個傲嬌大貓。
“這樣啊,怪不得你總是緊張兮兮的。”娜姿笑着捏了捏菲利奧的手,寬慰道,“沒關系,還有我在呢,總能解決的。之前國際警察那個達芙妮部長不是說了嗎,根據他們在閃焰隊裏面卧底傳出的情報,哪怕這幾天閃焰隊又從各地搶奪了不少物資,想要完成他們那個無底洞的計劃也至少還要一段時間,我們搶先一步就好。徹底壓垮他們不切實際的瘋狂。”
菲利奧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握拳:“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實際操作起來……我總覺得哪裏不對,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順利點。等這邊的事解決,我非得扣祂的口糧至少一個月不可!正好現在暴飛龍飯量越來越大了,日子過得緊巴,給他吃東西純屬浪費。”
頭一次見到有人這麽和超夢說話,娜姿哭笑不得:“你們倆怎麽跟小孩子鬥氣一樣,能不能成熟點?”
“哪有鬥氣?”
“明明就是啊,祂一個不需要吃能量方塊的天天吃着解饞,結果你還真不給祂做了,不怕祂生氣起來揍你麽?”
“我才不怕這隻大貓呢,給祂吃東西就是浪費我本來就不多的訓練經費。”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天,在平整空曠的廣場上走過。
說話間,遙遠的高天之上,似乎有一隻無形的眼眸向下俯瞰,目光深邃之餘還有點隐隐的惱火。
但距離太遠,無從察覺,更不必說看得真切了,或許隻是幻覺而已。
名水鎮東邊的森林,郁郁蔥蔥的林木間站着個奇怪的身影。
高大的身軀、堅實的肌肉,讓一件長款風衣也被穿得短撅撅,很是滑稽。
“嘎巴嘎巴……”
晶瑩剔透的能量方塊像糖豆一樣被嚼的咯吱咯吱作響,轉眼間就見了底。
鐵盒子随手一扔,消失在空中。
“哼……”
對菲利奧的編排心有所感,超夢冷哼一聲,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怒氣沖沖地朝樹林深處走去,轉眼間不見蹤影。
不參與人類的紛争,是祂從降生之日起的絕對準則,也是祂作爲寶可夢的自我認同的一部分。
哪怕是關系不錯的人類,也不能讓祂在這種底線問題上破例。
不過……看在給自己做飯吃的份上,倒是可以保住他一條命。
卡洛斯的傳說寶可夢,不過是和那隻蠢鹿一樣的家夥,算不得什麽,在強大的、無敵的超夢大爺面前,不過是土雞瓦狗。
也就隻有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家夥才會擔驚受怕,真是沒出息。
這般想着,隐藏在深林中的超夢捏住了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凝聚的超能力湯匙,露出頗爲自得與自矜的笑容。
“咚咚咚”
“理事長,我是喬安,菲利奧先生和娜姿小姐已經來了。”
會議室的大門外,喬安一臉嚴肅地高聲通報。
得到了進入許可之後,他朝着在門外執勤的部下微微點頭,用力推開厚重的大門,帶着菲利奧兩人走了進去。
“卡……!”
剛一進屋,菲利奧突然瞪大了雙眼。
似是對這樣的場景早有預料,理事長笑着虛按雙手,給菲利奧和同樣驚訝的娜姿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保持安靜。
“好了,這下人到齊了,都别太驚訝,先坐下,現在開會。首先,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明天作戰的基本任務安排,根據達芙妮女士和菲利奧先前繳獲的情報……”
一場議程繁多,卻又不得不緊鑼密鼓的作戰會議,就這樣在菲利奧的驚訝中拉開帷幕,并一發而不可收拾。
——
多方力量雲集名水鎮的同時,卡洛斯各地都在發生着激烈的争鬥。
大批量的瘋狂藥劑被閃焰隊完全不計成本地投放到大陸各處的野生寶可夢聚居地,引發了難以計數的大小規模寶可夢襲擊。
就算是已經突破了量産解藥的技術并積累了大量的藥物以備不時之需,但倉促應對之下,一時間各地也應接不暇。
因爲,除卻野生寶可夢的暴動之外,各個主要城鎮周邊都出現閃焰隊的活動蹤迹。
少數在跨地區通緝令上都留下姓名的精英和幹部爲首,裹挾着爲數衆多或是被弗拉達利的“複出”吸引,或是對生活的現狀不滿的閃焰隊成員和“原閃焰隊成員”,四處襲擾和破壞。
他們似乎掌握了某種新的技術,可以在暴走的野生寶可夢之間穿梭自如,完全不受這種無差别攻擊的困擾,反而在寶可夢的掩護下神出鬼沒,掣肘了聯盟分散在各地的大半力量。
如此一來,八大官方道館館主和大多數非官方道館的館主不得不留守自己的城市或支援臨近的城市,聯盟分部的力量也難以調動來支持最終的決戰。
哪怕是閃焰隊據點已經被摧毀得七七八八的西北沿海也是如此。
這樣的結果,正是閃焰隊一連串計劃的目标所在。
投入多年來全部的積累,畢其功于一役,以近乎于自我毀滅的方式牽制和分散聯盟的力量,而後将所有的賭注都壓在最終的決戰上。
賭徒的心理,卻恰恰把握了聯盟的應對邏輯。
娑羅近海,一支不明身份的船隊四處遊蕩,已經襲擾過海港數次。
實力談不上多強,爲首的老者也不過是比可爾妮還要遜色一籌,但從不戀戰,而且進退如風,就像是盤旋在耳畔的蒼蠅,很是惱人。
他的身份已經确定,是在卡洛斯享有盛名的國際航運公司的副總裁,多年來一直在負責規劃和設計各式航道,對卡洛斯的每一條水路都了如指掌。
這樣的人指揮着閃焰隊的精銳船隊,機動性更是強得驚人,打一槍就跑的戰術,讓沿海各地深受其擾,卻也一時沒有辦法。
如今,隻能等待更爲強大的聯盟直屬部隊出手追擊,才能讓可爾妮尋覓到正面決戰的機會。
密阿雷市,被封存的弗拉達利研究所,一隻不明來曆的鋼鐵巨獸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已經廢棄多時的研究所内,随即開始活躍。
它的實力極爲強大,希特隆親自出手也負傷敗退,甚至完全失去了再戰的能力。
據參戰人員描述,破敗的研究所裏,似乎還看到了神似前閃焰隊科學家庫瑟洛斯奇的身影,與鋼鐵巨獸聯手出擊之下,才将猝不及防的希特隆打成重傷。
據目擊者稱,這位年紀輕輕的新人道館主甚至沒來得及全力出手,就被突如其來的偷襲打傷了雙腿,尤其是右腿,一片血肉模糊不說,甚至能隐約看到骨骼的顔色,恐怖至極。
不得已,原本預定率領後續部隊前去名水鎮增援的鋼系天王雁铠也隻得率隊改變路線,前往密阿雷處理此事。
一時間,本已荒廢的弗拉達利研究所附近,風聲鶴唳,激戰聲不絕于耳。
保護區,格朗特峰,山腰處。
一直在此地沉睡的毀滅之繭從數月以前開始活躍,直到不久之前有了複蘇的迹象。
雖然閃焰隊的攻略計劃至關重要,但調查和平複毀滅之神的異動同樣是關系整個地區的大事。
爲此,聯盟四天王中的兩位,帕琦拉和志米聯袂而來。
擁有着與毀滅之神打交道的經曆,能夠被祂認可的帕琦拉自然是這種任務的不二人選。
實力相當,屬性上卻能夠完全克制她的志米,則是讓聯盟高層放心的關鍵。
雖然有着棄暗投明的經曆,但帕琦拉的污點始終未能完全洗清,聯盟内外,對她的不信任聲音從未少過,理事長也是力排衆議才将她保下,讓她戴罪立功。
如今,在三位首席巡護員的陪同和協助下,關于【毀滅之神複蘇】一事的正式調查即将開始。
每個人都面色嚴肅,如履薄冰。
與神明打交道的差事,無一例外,從沒有簡單的。
——
閃焰隊總部,地下基地。
行色匆匆的閃焰隊殘黨正在幾乎凝固的壓抑氛圍中執行着自己的任務。
幾乎沒有人知曉這項耗時數年規模超乎想象的計劃的最終形态。
每個人都隻是在上司的帶領下執行着屬于自己的一小塊工作内容,帶着難以用忠誠和狂熱來形容的扭曲心理。
能夠在當年那場慘烈的失敗中留到今天并仍然存活的人,精神多多少少都已經有些怪異。
但在與自己高度相似的人群中,在克蕾兒等高級幹部的有意引導下,幾乎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
或者說,這種下意識的忽略,或許也是以操縱人心爲特長的克蕾兒,與她忠誠的堅盾劍怪的努力結果。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
不過,可以确定的是,多日來一直在晝夜不分忙碌着的克蕾兒,終于難得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和會議室。
在部下們滿是崇敬的目光中,她穿越了人流如織的走廊,來到了無人問津的基地深處,久違的弗拉達利的房間門外。
缺乏打理的紫色披肩發稍顯淩亂,精緻的面容幾乎沒有表情,隻是在嚴肅和冷靜中闆在一起。
但仔細看她的眼睛,又能捕捉到一抹和達米爾完全相同,不,應該說是更勝一籌的狂熱。
同時,還帶着某種自認爲無比崇高的使命感。
隻是一個眼神,在門口保衛外加監視的兩名忠實部下便幹脆利索地退到了遠處。
沒有了外人打擾,克蕾兒默默整理起自己的衣冠,将稍稍淩亂的發絲抹平,而後悄無聲息地打開房門,走進其中。
“有些日子沒見了,弗拉達利大人,托您的福,一切都還算順利,各地的夥伴們都爲了您的名字與旗幟舍生忘死。我們的理想距離最終的實現,隻差最後的一步了,到時候我會請您到現場見證的,那也會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面。”
簡單卻精緻的房間裏,隻穿着一身白衣的弗拉達利靜靜坐在沙發上,聽着克蕾兒的長篇大論,眼中滿是多年前的自己,一種異樣的錯亂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這段時間,看着已經和過去大不相同的閃焰隊,他也在思考自己以前的雄心壯志到底是否正确。
注視着狂熱的克蕾兒,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夢想中的那個美麗的國度,似乎真的隻是個不切實際的泡影。
而且是一個會讓人爲它着迷、發瘋,直到完全失去理智的泡影。
它太過美麗,足以成爲所有人内心的寄托,隻要他真的渴求并相信一個完美的未來可以經由人的努力而達成。
哪怕是那個曾經癡迷于數字與效率的,冷靜到極緻的科學家克蕾兒,也已經溺在了幻想中,眼中隻剩下那遙遠的氣泡。
“克蕾兒……”長久的沉默中,他緩緩開口,引來了原部下探尋的目光,“我們的理想,是創造一個沒有争鬥的世界,而不是把這個世界完全抹滅,一個完全失控的基格爾德,就算成功,也隻會帶來後一個結果,那個美好的世界還是不會到來。短暫、苦澀、衰敗、滅亡,它們仍然是不可避免的。”
“也許吧,弗拉達利大人。”克蕾兒微微點頭,把玩着紫色的披肩發,眉眼間不以爲然,“但屬于我們的現實已經隻有絕望,雖然誰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麽,但總歸還有着【存在某種希望的可能性】,隻要我們還在繼續向前走。這是您曾經教誨我的,我一直銘記于心,但您似乎已經忘記了。”
弗拉達利痛苦地搖頭,語氣蕭瑟:“我說的是關于生命的争鬥,而不是你想象的那些,克蕾兒。我們之間的交流,也許太少也太片面了,這是我犯下的過錯。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在上一次分開之後,我經曆過許多無法對你們言說的神奇的事情,也看到了許多,這條道路是走不通的。”
“都一樣,弗拉達利。”似是被戳到了痛點,又好像回憶起了往事,克蕾兒有些厭倦和不耐煩,又或是有些急躁,粗暴地打斷了弗拉達利,也不再使用敬語。
隻見她站起身,走到書桌旁,看着擺在桌面上的一本名爲《永恒的終結:時空的人類學意義》的學術著作,嘴角重新挂起玩味的笑意,搖了搖頭——那還是她特地派人悄悄買回來的。
“計劃的進展一切順利,馬上,一切就都能結束了。聯盟也好,當年那幾個壞了事的小家夥也罷,又或者是那個因爲你無意義的仁慈而苟活下來的老不死,一切都已經在掌控之中。”
這一次,她的眼神多了些冷漠,和她說出來的話一樣,毫無溫度。
“.”
弗拉達利沉默地坐在沙發上,他已經無話可說。
理念上的背道而馳讓兩人已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而讓他心底沉重的事,目前的事态進展也正如克蕾兒所說。
自始至終,這位曾經忠誠又強大,此刻卻已經走上另一條道路的原部下都沒有任何對他隐瞞的想法,每一份閃焰隊總部簽發的計劃和情報都會第一時間在他的桌上出現一份。
克蕾兒讓他知曉了一切,卻又恰恰堵住了他全部的對外交流渠道,讓他沒有任何參與到計劃中的能力。
或許是對他的“背叛理想”的報複。
在被動的冷眼旁觀中,弗拉達利知道,由他一手創造和壯大的閃焰隊,已經徹底化作她手中的工具,以近乎于自我燃燒的方式,讓那些過去就因爲盲目和無知而緊跟在自己身後的人,以幾乎相同的邏輯,借着自己的旗号,成爲了她的瘋狂夢想的推進劑。
但是,且不論未來如何,至少在此刻,她的計劃仍然在以一種極爲殘忍的方式推進着。
這位崇尚概率和數字的科學家,将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看作一場運算中的數字或符号,看作最基本的信息單位。
艾克斯和華依,這對曾經創造了奇迹的組合,此刻在朝香鎮陷入了苦戰。
而自己的祖先,那位三千年前的賢王,也在石香鎮的遠郊面對着一場艱難的戰鬥。
卡洛斯各地都在混亂中煎熬,哪怕實力強大到自身安全無虞又能保一方太平的三人也已經無暇他顧,隻能盡己所能,解決掉自己面前的問題。
經曆了那場棋差一招的慘痛失敗之後,痛定思痛的克蕾兒将自己的計劃制定得極爲周密,也得到了包括“刺頭”阿可碧在内所有閃焰隊殘黨核心人物的一緻支持。
最後的戰鬥和最後的算計,就将在這座戒備森嚴固若金湯的總部基地上演,而他,閃焰隊創始人弗拉達利,隻能是個看客。
他和克蕾兒都清楚,這座基地裏有卧底的存在,隻是查不出是誰。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最核心的信息直到最後,也隻有克蕾兒自己,還有順着繁雜的信息推算出來的弗拉達利知曉。
關于那充滿了瘋狂與幻想的秘密武器。
一座由現代科技複現出來的,各方面都充滿縫合痕迹的“最終兵器”。
一座由毀滅性的能源取代了純淨生命力的究極炮台。
一座隻要觸發,就會毫無疑問地随之自毀的“拼接物”。
它會平等地帶來死亡,不分敵我。
首當其沖的就将是面前的女人,她一定會是那個按下開關的人。
但他沒有辦法。
他既無法傳遞消息,也無法阻止眼前人的瘋狂,此時的他隻是個再沒有任何能力,默默等待命運審判的老人。
哪怕他還并不算多麽年邁,卻已經被時代的洪流徹底抛棄。
沉默,良久的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靜到讓人心裏發慌。
雙方都知道彼此想說什麽,也知道各自保持沉默的理由。
最終,确定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克蕾兒失望地輕歎一聲,拿起弗拉達利放在桌上的書本,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走到門口時,她再度回頭,隔着悄然戴好的戰鬥護目鏡,又看了弗拉達利一眼。
沒有人知道此刻的她是什麽表情,究竟在想些什麽。
她的嘴唇稍稍動了動,但還是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地打開門,走出去,然後将它關上,堵住了兩人間最後的聯系。
“走了,回辦公室,我需要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然後按照三号計劃執行第七階段,五号計劃執行第二階段。”
隐隐的聲音從門外傳入石雕一般肅立的弗拉達利耳中。
舊時代的遺留者一動不動,隻是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
11月16日淩晨,名水鎮。
從午夜開始,這座臨河的小城便進入了完全的軍事管制。
所有的日常生活都将在未來幾天陷入短暫停滞,一陣肅殺之氣在城市中蔓延開來。
天色還一片漆黑,位于近郊的龐大營地就人聲鼎沸。
臨時的軍營裏,每一位訓練家都按照預先分好的小隊、中隊、大隊集結完畢。
天空中,飛行寶可夢與飛行器交錯掩護,猶如一片烏雲向遠方擴散。
地面上,戰鬥車輛和騎行寶可夢從營地大門有序地沖出,奔向西方的荒野。
一輛被保護得密不透風的加固車輛駛在隊伍的最中心。
車内的後排隻坐着一人——始終低着頭,面色慘白的卡露乃。
頭發一如既往地盤起,但似乎在病态中長了些許,也多了點淩亂,哪怕化着妝也無法掩蓋虛弱。
副駕駛上坐着的則是面色沉靜,沒有穿制作精良的戰鬥服,反而一身利索常服的菲利奧。
洶湧的超能力從出發的第一秒就警惕地向四周蔓延,監視着一切。
他的肩上擔着最重的擔子——理事長在會議最後留下他時的囑托。
卡洛斯聯盟拼盡所能彙聚的強大力量,配備着聯盟理事長費盡心血于暗處生産和積累的優質裝備,朝着決戰之地進發。
屬于卡洛斯聯盟與閃焰隊的“未完的戰鬥”,在時隔數年之後,終于拉響了決戰的沖鋒号角。
當年未曾了卻的恩怨,将在這一次開啓第二輪的糾葛,也将迎來一個真正的結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