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晨光明媚,惠風和暢。
團隊錦标的決賽結束的次日,歸心似箭的娑羅學院師生便迫不及待地帶着獎杯乘上夜間的頭班車返回。
來自學院的專車,早早等候在火車站外。
成千上萬的娑羅市民得到消息,聚攏在此,迎接爲家鄉赢得了莫大榮譽的一衆師生。
對于密阿雷而言,青年錦标的獲得是理所當然,但對于人口稀少、地處西北邊陲的娑羅來說,這已然是多年難得一遇的榮耀時刻。
從火車站到娑羅學院的路上,到處可見手捧鮮花的民衆。
菲利奧、安托萬、阿培.
一個個名字短短時間内變得家喻戶曉。
和這個将會永久存放在娑羅學院榮譽室的獎杯一道,衆人的事迹也将被這座海濱城市久久銘記。
而此刻,因多日勞頓而疲憊的他們,正在車裏沉沉地睡着。
早早睡醒的太陽伊布蹲坐在菲利奧的身旁,靜靜看着在菲利奧頭頂一邊流口水一邊打着小呼噜的夢妖,以及蜷縮成一小團,睡在菲利奧腿上的大嘴娃。
如今,雖然還是習慣抱着菲利奧睡覺,但見過了大陣仗之後,大嘴娃也逐漸适應了新的生活,噩夢與驚醒,都越來越少。
窗邊,波加曼正看着街景,不知怎麽,多了幾分怅然若失的感情。
紫羅蘭色的大眼睛輕輕眨了兩下,柔和的超能力化作一隻大手,摸了摸波加曼的頭。
在菲利奧的鄰座,是讓菲利奧買了同一班車票返回娑羅的可爾妮。
她的睡相也談不上多好。
胳膊斜搭在菲利奧的身上,大半個身子歪倒下去,也就是不怎麽亂動,還顯得比小夢妖張牙舞爪的樣子老實點。
——
晚些時候,娑羅學院。
載有代表隊全員的專車緩緩駛回。
和他們一同抵達的,還有從車站沿途跟來的大批娑羅民衆。
對這座城市而言,奪冠的昨天和慶祝的今天,就是今年的一個獨特節日。
家不在娑羅的安托萬,見此情景尚且心潮澎湃,自幼生活于此的菲利奧等人就更不必說。
看着平日裏和善可親的鄰裏街坊發自内心的喜悅之下迸發出的熱情,菲利奧隻感到一陣陣的暖流彙入心間,沉睡的精神力微微顫動了一下,一絲一毫融入其中。
看向身旁不遠處的獎杯,他那本已平複下來的激動心情,再度激動起來。
屬于自己的學生時代,因爲有了它而變得更加圓滿了。
——
“我就知道你們能行!”
一宿沒睡但還精神矍铄的穆裏爾帶着全校的師生從學院外開始迎接。
剛一見到菲利奧幾人,他就大步向前,用顫抖的雙手緊緊抓住了菲利奧的手。
這位在娑羅已經主持學院超過二十年的老者,此刻被巨大的幸福籠罩。
過去的一周,堪稱娑羅學院前所未有的光輝時刻。
哪怕是早年有特批生代表學院參賽的時候,娑羅這座在十六個主要城鎮中人口不算多、經濟也不很發達的海濱城市,也經常止步個人賽十六強或八強,團體賽最好成績也不過是四強。
如今,菲利奧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在斬獲個人錦标的同時,帶隊奪下了團隊錦标,爲學院乃至整座城市帶來了莫大的光榮。
如此的成績,注定要在學院的校史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徒孫,穆裏爾越看越是喜歡。
人群中,米莉亞老師溫暖的目光始終落在菲利奧幾人的身上,片刻未曾偏移。
“走!進學校!今天學院對外開放,讓我們一起,爲我們的代表隊,爲學院和娑羅的英雄慶功!”
“咔啦啦啦”
伴着穆裏爾的話音,學院外的大鐵門緩緩拉開。
平日裏僅限在校師生和預約校友進入的學院,在今天,破例面向整個城市所有願意參與慶祝活動的市民開放。
歡快的氛圍,比起炎炎的夏日,更讓人感到渾身發熱。
整座城市,在久違的,也是屬于寶可夢學院前所未有的榮譽中,化作歡聲的海洋。
從晨曦破曉,到晚霞滿天,足足一整天的時間,一大一小的兩座獎杯放置在娑羅學院的操場主席台上,接受着所有人的注目。
——
“菲利奧,辛苦一整天了,坐吧。現在沒有外人,都是自己人了,随意點。”
華燈初上,慶祝的人群漸漸散去,校長辦公室内,穆裏爾的目光滿是慈祥。
“呼實不相瞞,師公,這一天可是把我累壞了。我從沒想過慶祝活動也能這麽累人。”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菲利奧确實也已經很有些疲憊了。
一站就是幾乎一整天,要和各種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交談,接受祝賀與鼓勵。
作爲個人錦标獲得者和團隊王牌的他,比起所有人都更受矚目,是毫無疑問的焦點,就連午飯都隻能草草糊弄了事。
小夢妖、小伊布和大嘴娃都已經不堪其擾,躲回到精靈球裏。
現在,沒了外人,養精蓄銳多時的小家夥們倒是蹦了出來,在菲利奧和米莉亞身邊晃悠。
“安托萬和阿培他們的獎勵,我都已經有了想法,但你這邊,我想問問你自己的意見。你想要點什麽?隻要是學院或者我能搞到的,都不是問題。你們這一次的團隊錦标,可是爲學院足足争取到了未來三年每年三千萬聯盟币的額外教育撥款。想想密阿雷那幾個老家夥的表情,我就高興得沒睡着覺。”
面前隻有桑頓、米莉亞和菲利奧三人,穆裏爾也一點都不藏着掖着,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壓過密阿雷幾位同行的狂喜。
“其實,師公,我也沒什麽想法,之前個人錦标的獎勵和團隊錦标每人一百五十萬聯盟币的獎金,已經讓我相當滿足了。而且,能給學院和咱們娑羅争取榮譽,對我而言也是一件非常滿足、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菲利奧老老實實地點點頭,很是謙虛。
“你這孩子.讓你提要求的時候,你總是什麽都不說,做起事情倒是一點不含糊。”
穆裏爾走上前,用力地揉了揉菲利奧的頭發。
師徒三代,在這個方面倒是形成了某種傳承,雖然顯得有點不務正業和不靠譜。
“你不說,那我就替你定了。這隻波加曼跟你在一起有兩年多的時間了吧?它的天分,在整個學院也算是天資最爲出衆的寶可夢之一了,讓它成爲你的第四隻寶可夢,怎麽樣?”
揉舒服了之後,穆裏爾松開手,看着菲利奧整齊的頭發變得淩亂,心滿意足地說道。
“學院會負擔它未來兩年的一切日常開支,包括你爲它購買高級能量方塊的開支,還有一顆不錯的神秘水滴,我從密阿雷那邊淘換來的。”
娑羅學院飼育屋的寶可夢分爲兩種。
一種是受過重傷或被不明人員遺棄的寶可夢,娑羅學院主動承擔了一部分此類寶可夢的照顧責任。
另一種,則是學院精心培育的潛力股,專門用來獎勵爲學院做出貢獻的師生。
波加曼毫無疑問屬于後者,而且是其中最優秀的幾隻之一。
要說菲利奧不動心,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對于穆裏爾的提議,他還有着自己的想法。
理了理頭發,輕輕拍了下正在給自己搗亂的大嘴娃和夢妖的小腦瓜,他沉聲說道:
“師公,是這樣的,波加曼的事情,我并不着急,因爲我和它還有一件事情要辦,如果這件事情辦妥,我會主動向它提出成爲夥伴的請求。”
“有事情要辦?什麽事?”
穆裏爾眉頭微皺,看向一旁神遊天外的桑頓,稍一瞪眼,就讓他渾身一顫。
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黑鐵柱老師,唯獨對校長穆裏爾畢恭畢敬,也算是一物降一物。
“是這樣的,師公。我要帶波加曼去一趟保護區,找到當年的那隻河馬獸,爲它了結這段過往。心病還是要從源頭治起。”
擡起頭,看向穆裏爾,菲利奧認真地說道。
“當然,您放心,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我會很有分寸,不會讓您和保護區難辦的,波加曼也不是那種性格惡劣的寶可夢。”
思慮一番,他補充道。
——
6月13日,上午,娑羅-比翼自然保護區,A區域。
“所以.桑頓老師,也是麻煩您了,陪我跑一趟。”
看着默不作聲緊跟在身旁的桑頓,菲利奧歉然一笑。
這些天,黑鐵柱老師也是着實辛苦,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好不容易回了娑羅,還被穆裏爾校長抓了壯丁,過來陪同菲利奧辦事。
“沒什麽事,能解決波加曼那個小家夥的問題的話,就算沒白來。”
桑頓面無表情,隻是眉宇間稍稍有點疲憊,但看向正小步快跑,對難得的野外自然風光很有興緻的波加曼,他的眼中也多了些柔情。
這個小家夥,在飼育屋和在學院陪練期間,都格外懂事和聰慧,讓他很是喜歡。
“走吧,去找你認識的那幾個巡護員。”
“洛凱先生,還有幾位前輩,上午好!我是特地帶波加曼它們過來的,想找一下A區域外圍那隻河馬獸,不知道現在方便嗎?”
握着前兩天還在密阿雷見過面的洛凱的手,菲利奧很是禮貌。
按理說,出于安全起見,學院飼育屋或其他組織、個人的寶可夢在移交給保護區之後,就不應當以這種方式再行尋找。
保護區願意爲此破例,也是因爲菲利奧先前立下的功績和幾位巡護員的擔保。
“你客氣了,菲利奧。我們信得過你,願意爲了保護區的大家奮不顧身的人,肯定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跟我來吧,還稍微有點遠呢。”
洛凱一手握住菲利奧,一手輕輕擡起,拍了拍他緊實的手臂肌肉,笑得陽光燦爛。
在他身後,A區域的巡護員,特别是從娑羅學院畢業的幾位學長,也投來欣賞的目光。
雖然遠居山林間,但他們也知道了菲利奧勇奪青年錦标的事情。
尤其是爲學院奪下團隊錦标的事迹,讓幾位校友興奮不已,若非職責所系,昨天他們就要殺回娑羅參與慶祝了。
不多時,幾隻飛行寶可夢從駐地離開,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
“按照洛凱先生他們的情報,這隻河馬獸野外生活的區域就在這裏了,波加曼,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輕輕抱起走路姿勢都有點僵硬的小企鵝,菲利奧柔聲問道。
正和他一起前行的三隻寶可夢也紛紛湊上前,關切地噓寒問暖。
反而是跟在身後的兩隻蚊香君有點莫名其妙。
當時還隻是剛剛出生的它們,被波加曼保護得很好,其實已經對河馬獸和那件事情記憶不算深刻。
隻不過,既然是自己的波加曼大哥想要辦的事情,它們兩個就一定會全力支持。
畢竟,雖說沒有進化,但波加曼可以說是看着它們兩個不斷長大走到今天的,屬性能量的開發、身體的鍛煉、技能的使用,它們成長的每一個點滴,其實都有着波加曼的照料和幫助。
“啵伽!”
雙腳懸空,被菲利奧抱在胸前,波加曼微微點頭。
當日險些被流沙吞沒的記憶,随着愈發接近當日的始作俑者,而越來越明顯地在心頭蔓延。
生死之間,總是有着很大的恐怖。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也很難真正去克服的東西,尤其當你經曆這種恐怖是在能夠記事卻又非常幼小的年齡階段。
這會是一種相當深刻的心理陰影。
對此深有感觸的菲利奧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抱住波加曼的手稍稍用了點力,将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對方。
“啵伽.”
輕輕拍打着菲利奧的手和胳膊,小企鵝認真地擡起頭,看向這個從小時候就一直陪伴和幫助自己的“好兄弟”。
“當然,我會陪着你的,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幫你一起揍那個大家夥一頓。”
感受到波加曼叫聲中蘊含的複雜情感,菲利奧笑了笑,慷慨應諾。
“瑪奇!”
“布依!”
“绮朵!”
三小隻也用力點頭。
對于波加曼的敵人,它們也有點同仇敵忾的意思。
“啵伽!”
波加曼竭力維持着平靜,咧開的小嘴和下意識連連擺動的小腳卻暴露了它此刻的真實心情。
——
“卡巴.”
“啵伽?”
一座貧瘠的荒山之上,一大一小的兩隻寶可夢大眼瞪小眼。
對自己當年意外中的失手深感歉疚的河馬獸第一時間就認出了眼前的波加曼,還有它身後那兩隻曾經的蚊香蝌蚪。
以及那個舍身救下三隻寶可夢的人類。
始終爲沒有機會親自道歉而遺憾的它,當即抛下了采集的樹果,飛奔過來,停在距離菲利奧一行不遠的地方,深深地埋下了頭。
見波加曼遲遲沒有反應,它有氣無力地擡起頭,緩緩走到波加曼身前,趴伏下去,再次表達着歉意。
“啵伽.”
對這樣的走向感到極度的費解,波加曼迷迷糊糊地轉過身,走向遠處。
兩隻蚊香君和趴在地上的河馬獸都茫然地擡起頭,看着它的背影消失在遠處。
“卡巴.”
在同類中性情堪稱溫柔的河馬獸沮喪地合攏大嘴,趴在原地不想起來。
“你别太在意,河馬獸,它想的和你想的其實是兩碼事,你在這裏等我們一會兒,可以嗎?我去找一下波加曼。蚊香君,你們也在這裏等一會兒。”
摸了摸河馬獸的頭,對這樣的展開并不意外的菲利奧搖了搖頭,寬慰一聲,就甩開步子,跑向遠去的波加曼。
——
“是不是覺得,河馬獸和你想得完全不一樣,既不是兇殘的怪物,也不是強大的怪物?”
樹林裏,菲利奧三兩步趕上了搖搖晃晃的波加曼,一把将還在微微掙紮的它抄起,找了個涼爽僻靜的樹下,背靠樹幹坐了下去。
“啵伽!”
小企鵝認真地點了點頭。
爲了“報仇”也好,爲了“自保”也罷,在極度的安全感缺失之下拼命努力了這麽久的它,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爲有點可笑。
幼時感到恐怖的寶可夢和它的力量,對成長之後的自己來講,已經十分弱小,甚至可以說不值一提。
安全感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回歸,而取代了不安的,是一種空虛。
看出了它此刻的心情,對此早有準備的菲利奧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望遠鏡,遞給了波加曼。
“拿着它,看看遠處山坡上那棵樹。”
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山,一棵粗壯的老松樹不知已在那生長了多少年。
“啵伽?”
半信半疑地拿起了望遠鏡,波加曼看了一眼,不知道菲利奧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是不是覺得挺大、挺清楚?”
“啵伽!”
“那如果不用這個,讓你自己看呢?”
“啵伽.”
“所以,你這麽聰明,應該明白我要說什麽了吧?我們相處了這麽多年,我不會像對小夢妖、小伊布它們那樣對待你的,因爲我知道,你什麽都能想明白。”
摸了摸波加曼的頭,隻是稍作啓發,菲利奧就站起身,拉上還有些摸不着頭腦的小夥伴們,走了回去。
“想明白就回來吧,當你明白這個望遠鏡和通過它看到的一切對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麽的時候。”
不知多久之後,愈發戰戰兢兢的河馬獸身旁。
“啵伽!”
波加曼搖搖晃晃地從遠處走來。
“想明白了?”
盤坐在地的菲利奧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它。
“啵伽!”
小企鵝走到近前,輕輕拍了拍河馬獸,而後對着菲利奧用力地點了點頭,把望遠鏡遞了回去。
透過這個望遠鏡,它看到了許多東西。
但更重要的是,它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過去的自己,隻看到了河馬獸這一盞唯一的燈火,将它視作吞噬自己的火球,爲了安全感而無限地壓榨自己。
如今,它意識到,就如菲利奧當時所說,河馬獸也隻不過是無數的燈火與無限美好的風景中,微不足道的“之一”。
擺脫了它之後的自己,應當感到的不是空虛,而是喜悅。
一種面向更廣闊的世界,迎來更真切的成長的喜悅。
在生機勃勃的自然空間中,它完成了與過去的和解,以及更重要的,與自己的和解。
“成長,就是要看到更遠、更真實的風景啊。你能想明白這一點,我很爲你感到高興。”
輕輕點了下波加曼的額頭,菲利奧很是欣慰。
這是他從密阿雷就開始醞釀的計劃,到了今天,終于開花結果。
看着眉宇間的些許苦悶終于徹底消散,變得釋然起來的波加曼,一個已經擱置了多時的話題,終于要提上菲利奧自己的議程。
“所以,波加曼,現在的你,願意和我還有大家一起,踏上一段新的旅程嗎?不一定是那麽的美麗,也不一定是那麽的順利,但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走過、一起體驗,以及一起讓它接近我們的期待。”
目光相對之時,菲利奧伸出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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