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
黑暗的樓梯間，那陣很有節奏的細微異響聲停了。
接着就是一道影子閃過。
劉施施瞪大了雙眼。
腦海裏面自動放映出了童年看過的山村老屍裏面的恐怖片段。
一個激靈。
吓得整個人都抖了抖。
她下意識的反應，就躲在周餘棠身邊，死死的拉着周餘棠的手臂，聲音發顫：“我我，我沒看清楚，你看到沒有，剛.剛剛那是什麽東西？”
“别怕，應該是隻貓吧？”
周餘棠倒是絲毫不懼，拍了拍劉施施小手，拿着手機照明，走過去一看。
樓梯間窗戶外有個平台，一隻體型碩大的狸花貓，正蹲在外邊，無辜的在那裏喵喵喵。
呼！
劉施施松了口氣，這時候才放開了周餘棠的手臂。
汗，太過用力，上面都留下抓痕了。
接下來一路安靜無事。
打開自己房門，劉施施對周餘棠擺了擺手，歪着腦袋露出個笑容。
周餘棠也微笑着點了點頭，做了個手勢，提醒她記得落鎖。
聽到了“咔哒”一聲，才轉頭上樓。
上樓回房。
周餘棠繼續寫劇本。
《一起同過窗》這個本子，講的是普通大學生的日常與成長曆程，總體不如《想見你》這麽驚豔。
但周餘棠喜歡。
對他而言。
收視率驚爆業界的電視劇就像是饕餮大餐，十分美味。
這類故事走心的小制作便如同家常小菜，同樣可口。
寫着寫着，腦海裏浮現出劉施施那張素淨的清麗小臉。
周餘棠手指停在鍵盤上方。
依舊是平靜的夜晚。
一切都跟往常一樣，卻又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
“我說，施施，你大半夜不睡覺想幹嘛？”
躺在劉施施身邊床位的糖嫣，本來昏昏沉沉的睡着，結果就感覺邊上這姑娘很不安分。
拿個手機去了多久？
回來了也不睡覺，一直在那滾來滾去。
兩人住的是雙人間，兩張床之間隻隔個床頭櫃。
最主要的是糖嫣平時睡眠挺淺的，稍有動靜就醒。
她摘下了黑色的眼罩，迷迷糊糊的。
“睡不着啊。”
劉施施裹着被子，無辜道。
“伱幹啥了睡不着，這都快三點半了，再不睡明天你小心黑眼圈。”
“那行，我要抱着你睡。糖糖，你的腰好細啊。”
“你不要過來啊！！！”
…………………………
開機以後。
周餘棠戲份拍攝進行的很順利。
主要他私底下做足了功夫。
一身白衫，立如芝蘭玉樹，動如玉山之将傾，不染凡塵。
舉手擡足之間，更見仙氣飄飄。
徐長卿這個角色算是拿捏的相當到位了。
再加上他的态度謙虛且真誠，不時地還能就劇情與拍攝效果與導演組進行探讨，所以李國利就沒把周餘棠當成一般演員對待。
就算偶爾發揮不到位，在跟林玉芬交流過後，也能很快調整過來，達到導演的拍攝效果要求。
林玉芬心中啧啧稱奇，周餘棠真算是她遇到非常有天賦的新人了。
私底下兩人交流很多。
關系日益親近。
她也不止一次說過，以周餘棠的條件，再加上這樣的演技天賦，很适合出現在大熒幕上。
不過在開拍快半個多月後還是遇到了狀況。
這段時間集中拍周餘棠跟糖嫣的戲份，屢屢NG。
問題還是出在糖嫣姑娘身上。
李國利導演招招手叫周餘棠過去，跟導演組幾個人一起在監視器裏看完了糖嫣姑娘的表演片段。
周餘棠擦了擦額前的汗。
再看李導。
雙手抱着肩。
臉色凝重，那眉頭緊擰，突出了一個川字，顯然也是大爲頭疼。
說好的中戲出演員呢？
怎麽到了糖嫣姑娘這裏，完全就不适用了呢？
要說這《仙劍三》，其實對演員的演技要求其實沒那麽苛刻，差不多過得去就行，但也不能頻頻笑場，台詞都說不明白。
那還怎麽拍？
“咔，再來一遍！”
“咔”
不知道是第幾遍了，還是沒能過，整個劇組氣壓相當的低。
李國利導演無奈的把糖嫣喊了過去，跟林玉芬一起，給她大概講了十幾分鍾的戲，問她有沒有問題。
糖嫣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有問題。
真的沒有問題嗎？
問題很大。
接下來一段糖嫣接下來的表現依舊不好。
周餘棠按了按額角。
李國利導演也大感頭疼。
其實他做導演，不怎麽教演員演戲，就是指定拍攝效果。
該如何表現達到導演要求的拍攝效果，那就是演員自己的事情。
有的演員悟性高，比如周餘棠這樣，自己肯下功夫研究，再稍加點撥，立刻就能明白。
也有的演員天賦不行，該說的都說到位了，她也領悟不透徹，或者說明白了也表現不出來。
李導急，糖嫣比他更急。
感覺全劇組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很想表現好，可到了關鍵的時候，總會分心走神。
“先休息半個小時。”
李國利沒轍了，擺了擺手，歎氣道：“阿芬，你去給小唐說說戲。”
他的經驗也很老道。
這種時候，心态方面占了很大的原因，再怎麽罵糖嫣都是沒用的，反而會讓她更加緊張慌亂。
林玉芬跟她是同性，過去溫言暖語寬慰，或許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本來整個劇組像是一台正在完美運轉的機器，突然因爲糖嫣戛然而止，氣氛有點壓抑。
穿着藍色廣袖流仙裙的劉施施，就趁着休息時間，悄悄湊到周餘棠身邊，慘兮兮道：“糖糖中戲畢業的，都被罵的好慘，待會我也要被訓了。”
“不至于吧？”
周餘棠看她表情，好像是有那麽點兔死狐悲的感覺。
因爲胡戈出狀況，唐人的發展耽擱了一年，所以胡戈一複出，提前啓動了這部自帶流量的《仙劍三》。
這部戲可以說是唐人影視的野心之作。
李國利導演要求也是相對嚴苛。
别說糖嫣了，連唐人一哥頻頻出狀況，同樣也要挨訓。
前期拍攝下來，幾人裏面，就周餘棠表現的亮眼，沒挨過訓。
劉施施通過察言觀色發現今天李導心情貌似很糟糕，心裏就有點怕怕的，主動取經：“餘棠，我有事問你。”
其實她平時跟胡戈還有袁宏等人現實接觸更多，可到了關鍵時候腦海裏想到的還是周餘棠。
第一個也是因爲胡戈前不久也被李導罵的狗血淋頭，郁悶的回去琢磨自己角色了。
至于袁宏，吃飯最積極，還是算了吧
周餘棠平時都跟李導他們談笑風生，很沉穩可靠的感覺。
“是想問怎麽演嗎？”
周餘棠輕聲笑道。
“啊，你怎麽知道？”
劉施施心裏反倒覺得周餘棠能理解自己，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點頭道：“李導都說你演的好，你給我說說，我現在有點怕。”
“這怎麽說呢？”
“你是怎麽演的這麽好的？這麽多人，就你沒被李導批過了。”
在那天晚上過後，劉施施跟周餘棠的關系也有所升華。
她有事沒事經常找周餘棠，有的時候肢體接觸也很自然。
這時候湊到周餘棠身邊，拉着他的手臂搖了搖，聲音溫婉且輕柔，帶來了一股嬌憨：
“有什麽心得嗎？教教我。”
“心得？”
周餘棠臉上帶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真想知道啊？”
“嗯！”
劉施施用力點頭，像是快考試了學渣臨時抱佛腳想抄學霸考卷的那種希冀與憧憬。
周餘棠晃了晃肩膀，歎了口氣：“唉，肩膀好酸，都沒力氣說話了，如果有善解人意的好人，能幫我按按就好了。”
“.”
“力度稍微大一點，往邊上去一點，诶，對了對了舒服”
“快說！”
穿着藍裙的劉施施小拳頭齊舞，一下下的敲在周餘棠寬厚的肩膀上，咬着一口銀牙。
連我爸都沒有享受過我這樣的按摩服務。
再看周餘棠一臉享受的表情，她都有點想變身紅葵的沖動了。
周餘棠也沒太逗劉施施，認真給她分析：“我改劇本的時候，恰好做了龍葵的人物小傳，你看過了吧？”
“嗯。”
劉施施點了點頭。
周餘棠好整以暇的問道：“那你再想想，龍葵爲什麽會分成紅葵跟藍葵？”
劉施施想了想，開口道：“那是因爲千年前的小葵，爲了将魔劍鑄成用自己身子鑄劍，靈魂和魔劍混在一起鎖入鎖妖塔以後，老是被其它的厲鬼跟小妖欺負折磨，小葵就産生了很強的負面情緒與怨氣，每次當她受到欺負的時候，就會被這股負面情緒影響，然後紅葵出來了.”
周餘棠微微點了點頭。
施施這姑娘有個特點，就是做事情很認真。
自己寫的人物小傳，她是真的有用心讀過，而且她還特地去搜集所有仙劍遊戲中關于龍葵的截圖，包括遊戲中龍葵的每一句台詞，然後與周餘棠這版的劇本做比較，形成自己的理解。
“所以她本性是好的，隻是變成紅葵的時候才很有攻擊性。”
“嗯，有點像是雙重人格。”
周餘棠聽完了施施分析，慢條斯理的說道：“那我就跟你說說我對這個角色的理解吧。”
“演龍葵的關鍵就是分成兩種不同狀态，藍葵狀态是溫婉可人，懂事善良，我覺得你沒什麽問題，就是要稍微注意一下紅葵，因爲受到極端負面情緒的影響，你要變得充滿攻擊性，表現出來就要跟藍葵形成一種強烈的視覺沖突。”
“啊？怎麽才能能充滿攻擊性？”
劉施施坐在周餘棠身邊，雙手托着下巴，神情疑惑。
“走路，動作，姿态，包括眼神眼神算了”
周餘棠瞥了施施姑娘一眼，用自己的理解，幫劉施施豐滿紅葵狀态的人設。
或許是因爲拍《想見你》時跟曾梨有過深入交流，周餘棠對于這種多重人格的诠釋方式，還算熟悉。
曾梨那時候一個人能演出四種不同狀态！
這戲的龍葵也就兩種，難度系數不是一個級别的。
藍葵的溫婉大方。
紅葵的張揚淩厲。
就是紅葵的表現方式，對于劉施施來說有點困難。
因爲她本身性格使然，完全就是藍葵本葵，加上自身閱曆問題，估計從小到大就沒怎麽跟人吵過，一時間想兇也兇不起來。
當然。
這是在拍電視劇，不是在拍電影，對于細節方面要求不必那麽嚴苛。
周餘棠想了想梨姐當時的表現方式，給劉施施總結出了一套表演公式。
演紅葵狀态的時候，步幅可以略微稍大些，包括頭也可以比起藍葵狀态時稍稍後揚。
這都是很微小的細節，卻可以讓劉施施在表演的時候，眼神自然而然就保持斜下的角度看人。
無形之中就讓人覺得有些張揚與盛氣淩人。
眼神沒戲？
也不要緊。
整體看起來有跟藍葵截然相反的那種味道就行。
反正周餘棠做的這版劇本裏，紅葵出場次數其實并不如更加能吸粉的藍葵，一出場也基本上是打戲。
再加上特殊的妝造，劉施施要表現驚豔或許困難，但達到合格線應該沒有問題。
跟着張頌紋老師學了幾個月，還給薛老師當副導演，現在又跟李國利聊過很多次。
周餘棠很清楚站在導演的角度，需要讓演員呈現出什麽樣的表演效果。
“你是怎麽懂這些的？”
劉施施看着周餘棠的眼神有點奇怪。
明明年紀比自己可是周餘棠常常用老氣橫秋的語氣跟她說話。
關鍵還不違和，就顯得他身上有一種與其年齡并不相符的成熟。
周餘棠聳了聳肩膀，用明明溫和又偏偏不怎麽正經的語氣作出總結：“很簡單，多觀察、多動腦子、多實踐。”
真的簡單嗎？
其實周餘棠也沒有他說的這麽雲淡風輕。
他是有天賦，但在天賦背後，更多的還是努力。
在進組之前，閉關了一段時間，都泡在仙劍劇本裏。
自己私底下還做了幾萬字的人物小傳，還跟張頌紋老師讨論過好多次，該如何演繹這個角色，最後在幾十條表演方式裏，總結出這樣一種還算妥帖的表演方式。
他是足夠努力，所以才看起來毫不費力。
兩個人聊着天，李國利讓場務來喊周餘棠過去，說是要讨論調整接下來的拍攝計劃。
周餘棠起身道：“對了，施施，剛剛教你這麽多，要收費的。”
“啊！？”
劉施施驚呆了。
這也太現實了吧！？
“啊什麽啊？”
周餘棠理直氣壯道：“你去健身房報私教班，付不付錢？我這人比較好，就不收你錢了，每天給我按摩一次，最近身體有點累。”
“你想得美！”
劉施施傲嬌的翻了個白眼，豎起兩根白嫩的手指：“最多兩天一次，不能再多了。”
“也行。”
周餘棠心裏微微一樂，表面上勉爲其難的答應了。
等到他去找李導，劉施施才恍然回過神來。
對哦，我爲什麽要答應給他捶肩按摩哦？
明明就是我虧了！
可惡！
劉施施立刻很幼稚的朝周餘棠後背做了一個引弦開箭的手勢。
嗯，紅葵是這樣的。
手裏一把玉腰弓，一箭穿心射死這壞人！
…………………………
事實證明。
上課外補習班真的有用。
周餘棠對劉施施傾囊相授是有效果的。
将下來拍劉施施的戲份，順暢很多，起碼比起先前更加讓李國利滿意。
龍葵的戲有點麻煩，尤其是從藍葵狀态裝變爲紅葵狀态，從換發型、轉妝，換服裝，帶紅色隐形眼鏡，起碼要花費将近一個小時。
如果劉施施表現出問題，那原本就定好的拍攝進度可能就要推遲了。
“施施開竅了，不錯。”
李國利心懷大慰，臉上笑容多了許多，副導演林玉芬也是笑道：“聽說是阿棠私底下教的，很有效果。”
“阿棠是會調教演員的，以後一定是個出色的導演。”
李國利也是恍然點了點頭。
知道了周餘棠要自導自演電影後，除了在拍攝現場提點他拍攝技巧，收工了私底下也沒少交流讨論。
一方面是因爲劉施施是電影女主角，兩人利益一緻，另外一方面是周餘棠比較會做人，那教點經驗，提攜這個老弟也的理所應當的。
…………………………
今天收工的早。
天氣也不錯。
劉施施本來想喊糖嫣一起去逛街，結果發現糖嫣興緻缺缺，坐在化妝鏡前獨自憂傷。
想想也就知道了。
這姑娘這幾天被批的最慘，劇組裏下面都有人在說閑話了。
什麽中戲畢業？
中戲之恥！
糖嫣自己表現不好，還要連累大家一起陪她補拍加班，這誰能樂意？
“施施，我是不是特别笨？”
看着眼眶都有些紅了的糖嫣，劉施施也有點心疼：“也不是特别笨。”
糖嫣：“.”
劉施施拉着閨蜜的手聞言安慰道：“其實我一開始表現的很差，芬姐都頭疼的要死，慢慢來，找準角色的節奏就好了。”
“你懂得真多啊，施施。”
“額。”
劉施施擺了擺手：“很簡單的，你多觀察、多動腦子、多實踐”
看着唐嫣那一臉崇拜的表情，劉施施有點小心虛，湊她耳邊道：“其實這也是周餘棠教我的，他真的很厲害。”
“那能讓他也教教我嗎？”
糖嫣姑娘卡姿蘭大眼睛裏閃現過希冀的光芒。
“你自己問他啊，不是加了聯系方式嗎？”
劉施施看着糖嫣，感覺有點怪。
“那我找他！”
糖嫣一咬牙，整理一下措辭。
主動給周餘棠發了條消息。
姿态擺的很低，說明了自己的目的，就劇本跟角色方面，想請周餘棠幫幫忙。
那邊沒回。
十分鍾，還是沒回。
“估計他現在正忙，看到了肯定會回複你的。”
劉施施晃了晃糖嫣的手臂，“走啦，逛街去吧，放松一下心情，有好處的。”
“那好吧。”
想到還有周餘棠能幫自己，糖嫣就覺得自己還有救，心裏充滿了希望。
她收拾收拾，就跟劉施施開開心心的逛街去了。
晚上兩姑娘找了家飯店吃飯，正聊着天呢。
突然手機響了。
是周餘棠給她發的消息，迫不及待的拿起來一看。
啪！
手機掉在桌上。
唐嫣瞳孔直接地震，整個人哽住。
“今晚九點，來我房間談劇本，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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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