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好一番寒暄,待罷了,曹景休就領着二人,去了靈堂,來到曹老夫人的棺椁面前祭拜。
此刻,蘭貴妃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哪成想,昨日與其母一見,竟是訣别!
她甚至,連母親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思忖于此,蘭貴妃傷痛極了。
“娘娘,你腹中還有胎兒,莫要太悲恸了。”
服侍蘭貴妃的朝兒見狀,不由得勸道。
“娘娘有了身孕?”
聞言,曹景休一愕,倍感吃驚。
“昨日太醫才診斷而出。”
“實乃陛下之福。”
“不!”
“想不到竟是這樣……”
眨眼間,三日即過。
“我不想死,誰能救救我!”
他來到監斬官的位置坐下,目光平靜望着阿賴被送到刑場!
守靈一事,一直是曹景休在負責。
“你也是遭歹人所蒙蔽,此錯怪不了你……”
得知曹老夫人真正的死因,趙祯難免有些唏噓。
“陛下厚愛,微臣惶恐。”
蘭貴妃本想留在曹府守靈,奈何懷了龍種,多有不便,隻好先回宮了。
“經此一事,朕相信曹愛卿成長了不少,回頭刑部右侍郎一位,還是你來當吧。”
實則,他心中早有了一番思量。
阿賴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剛被押到此處,就看見劊子手懷抱大砍刀,冷眼瞧着自己,一副擇人欲噬的神情。
他害怕極了,不禁大叫起來。
“據本太師所知,那曹老夫人一死,算是徹底爲曹景休洗清了嫌疑,眼下蘭貴妃有了身孕,若是誕下皇子,十有八九會被加封爲皇後,到那時我等就遭了……”
不多時,趙祯忽地深望了一眼曹景休,道:
早已圍滿了不少官員,連天子趙祯也到了。
曹景休身子一低,有些受寵若驚。
“對了,三日之後,那阿賴會在午門斬首,到時這監斬官,便由你來做。”
對此,曹景休并沒有理會。
本以爲曹家會遭此重創,誰知就死一個老太婆!
這簡直壞了衆人的大計!
“回陛下的話,母親得知那人并非我三弟,想着連日來,縱容其犯下大錯,有損國威家風,造成已難以挽回之局,不得已借其匕首自刎于車内。”
說曹景休來此午門,身穿一襲白卦,尚在披麻戴孝。
趁蘭貴妃還在拜祭,趙祯問道:
“曹愛卿,昨日老夫人到底是如何死的?”
關鍵誰能料到,曹景謙竟是假的!
曹景休沒有多言,徑直應下。
“微臣領旨!”
趙祯深明大義道。
過了片刻,曹景休擡頭見午時已到,就扔出令箭來,沉聲道:
趙祯言道。
曹景休怅然說道:
言罷。
此刻,龐太師、嚴侍郎等黨羽站在一起,望着被押上來的阿賴,面有埋怨之色,低聲與衆人道:
曹景休拱手行禮,以示慶賀。
嚴侍郎等人默不作聲,心中卻叫苦不疊。
說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任由阿賴喊到脫力。
這日,皇宮午門之外。
“想不到,他竟是假的曹景謙!”
悲從中來,曹景休感懷一歎:
“隻可惜,母親卻看不到了……”
“行刑!”
很快,阿賴就被送上了斷頭台。
劊子手端起一碗酒,豪飲而下,倏地又一口吐了出來,将那砍刀唾地锃亮耀眼,陽光折射之下,阿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透徹心扉的寒意。
噗!
下一刻,劊子手舉起砍刀,就朝阿賴砍去。
手起刀落,一顆大好的人頭,就滾落下來,鮮血噴了一地,讓在場不少文官掩面作嘔。
望着阿賴死了,曹景休站起身來,長松了一口氣:
“母親,孩兒終于爲你報了仇。”
但此刻,他的神色卻更加痛苦,更加矛盾,他一步一步朝曹府的方向走去,不斷低喃道:
“這幾天夜裏,孩兒一直在想,爲了母親,爲了弟弟,爲了家人的親情,爲了彌補當年的遺憾……縱使泯滅良心、縱使徇私舞弊、縱使欺公罔法也是可以的。”
“可到頭來,什麽也沒了,什麽也不是,因爲我的固執,誤了他人,更誤了自己,我錯了!”
“我錯了!”
這一刻,往日一幕幕,全湧上心頭。
他似乎看見了阿賴強暴于家姑娘的情形,看到了阿賴整日青樓買醉、看到了他在賭桌豪擲千金、看到了左桑璐被殺死、也看到了白發蒼蒼的母親日夜操勞……
下一瞬,曹景休嘴角兀自溢出血來。
同一時間。
趙祯與文武百官瞧出了曹景休的不對勁,剛想詢問,誰知那曹景休忽地仰天噴出一口鮮血來!
旋即,就重重倒了地上:
“或許死的人,應當是我,是我害了大家……”
見此情形,趙祯大驚,立馬喝道:
“禦醫!”
“快傳禦醫!”
有眼尖之人,看到地上那一灘烏血,不由得搖頭歎道:
“來不及了,曹大人應該事前喝了劇毒,他這是一心求死!”
果不其然。
等禦醫急匆匆趕到時,僅看了一眼曹景休,就心知他已斃命,無藥可救!
隻得跪在地上,向趙祯請罪!
“曹愛卿,你糊塗!”
望到曹景休身死,趙祯不禁長歎一聲。
轟隆隆!
忽然間,天地一顫,這開封城上空不知何時,彙聚來了大片雷雲,衆人擡頭望去,隻見滾滾雷雲之中,霹靂炸響,金蛇狂舞,雷霆咆哮,電瀑四方。
仿佛天要塌了一般!
過了稍許,天色徹底黯然下去,日月無光,讓人伸手難見五指。
與此同時。
趙祯等文武百官望到這一幕,不禁毛骨悚然。
衆人哪裏見過這般駭然之景?
紛紛吓呆住了。
然而,就在這時。
一縷霞光,卻在曹景休身上亮起。
起初,霞光隻是纖毫大小,到最後卻熾亮如驕陽,耀眼極了,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這…這是怎麽回事?”
“曹愛卿(曹大人)不是死了嗎?”
“……”
趙祯等人見狀,無不大驚,滿臉難以置信。
倏爾,一道朗笑之聲,在天邊響起:
“哈哈哈!”
“曹景謙,你受此劫難,大徹大悟,脫得業力,當可羽化成仙!”
衆人擡頭望去,隻見虛空之上,一霞衣帝冠、昳容尊顔的仙長,腳踩祥雲而來,腰懸玉箫,所過之處,天地清明、仙樂相随。
隻是須臾,那人就到了跟前,飛到皇宮上方。
把手一點,一縷霞光就落在曹景休身上。
那縷霞光甫一落下,就蓬然一抖,化作一氤霭绛紅之色,将曹景休包裹其中。
這一刻,曹景休原本逝去的生機逐漸複蘇蓬勃起來。
身褪污氣、精氣神三味同俱熬練,頂放慶雲。
見此情形,包括趙祯天子在内的文武百官,無不大吃一驚,相顧駭然。
此人踏雲而來,身披霞光,似這神容奇貌,讓人不由得想到了天上仙人。
“敢問是何仙家,救了曹愛卿?”
趙祯到底是真命天子,身具紫薇命格,率先反應過來,對韓湘子客氣問道。
韓湘子淡然道:
“貧道乃前朝之人,舊時世人皆稱貧道爲洞箫廣濟天師,乃韓湘子是也!”
“今爲道門洞玄大帝,這曹景休與本帝有緣,如今劫數已滿,特下凡度化。”
此話一出。
衆人神情一愕,爲之呆滞。
緩和過來,驟然驚歎連連:
“洞箫廣濟天師?!”
“就…就是前朝國師,庇護海西州的海西真君?!”
“這……?”
那天子趙祯雖說不動道門禮儀,但也明白大帝分量,立馬低頭跪拜:
“拜見大帝!”
其餘文武百官,也在此刻跪拜下來:
“拜見大帝!”
“伱等無需多禮。”韓湘子擺了擺手,道。
未幾,他心神一動,察覺那曹景休已活了過來,念頭一催,一面笏闆就從袖袍之中飛出。
那笏闆,不是旁物,正是陰陽笏闆。
曾幾何時,乃太乙救苦天尊所賜。
後被韓湘子拿去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爐裏抟練了一遍,方爲帝器。
眼下,曹國舅脫得業力,看破業障,可三花聚頂,是以也該煉化這本命法寶。
爾時,韓湘子對曹景休言道:
“曹景休,你既已醒了,便知本帝身份,也明了自身使命,現賜你陰陽笏闆一寶,望你好生煉化。”
“多謝仙長。”
被那道氤霭绛紅光團包裹的曹景休聞得此言,立馬出聲一應。
不多時,就見那陰陽笏闆直沖頂門而來。
同一時間,他腦海之中頓時多了不少真言符咒、兵經道藏來。
愣了一會兒,曹景休心神一沉,開始依那真言兵經之術,煉化這陰陽笏闆。
賜了曹景休陰陽笏闆,按理來說,韓湘子大事已畢,應該一臉輕松才是。
但他此刻,面色卻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
擡起頭來,天上擂鼓轟鳴,雷電狂舞,在那雷雲深處,以韓湘子天眼所望,分明有一枚閃爍熾白神珠若隐若現。
此珠,周身吞吐洶湧罡風,萬法雷霆交織。
那是雷寶神珠!
之所以瞧見此物,韓湘子并未第一時間出手攝來。
是因,他神念之中察覺到了一股難以匹敵的氣息。
毫無疑問,那龍魔已然煉化了萬龍髓,并且感應到了雷寶神珠的下落,要來搶奪。
“又要一場惡鬥了……”
眼看天晦雲愁,韓湘子低頭一歎。
下一刻,身形一動,閃至那九天之上,端坐虛空,腳下萬蓮綻放,腦後慶雲開散,如十方之屏。
“龍魔,既已現身,又何必躲藏?”
韓湘子神色冷峻,陡然喝道。
幾乎在離開開封的瞬間,他便以大法力隔絕了人間。
以期待會兒鬥法不波及下界才是。
“小小一大帝罷了,本座何需躲藏?”
遠處雲海翻滾,激蕩出一叢魔雲來,滔赫煊烈,一經出現,令天地一顫,便是韓湘子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看來,這龍魔傷勢已恢複大半,眼下哪怕不是天尊,也不遑多讓了。
“韓湘子,你不是本座對手,不必相護此珠了。”
霎時,魔雲之中響起一漠然之聲。
說話間,韓湘子頭頂之上,雷雲崩裂,那枚雷寶神珠竟不受控制,朝那魔雲深處落去。
“龍魔,你這口氣未免太大了?”
韓湘子不忿,心念一動,身後隐約浮現一尊萬丈法相,青冥乍現,一股偉岸之力驟然降臨,落在那雷寶神珠上。
這一刻,雷寶神珠離去的速度陡然一頓,變慢了許多。
卻是韓湘子以自身法力,合八大神通之力、俱兩味混元慧果之力,演出一道神通,來定住那雷寶神珠。
他這些時日,在離恨天之中閉關修行。
又證了兩大神通!
乃是善分别一切衆生言音智神通、出生無量色身智神通!
“想不到,你竟也有了這般氣候,但爲時已晚!”
搶雷寶神珠受阻,龍魔一怔,有些吃驚。
但依舊自信滿滿。
剛一言罷,虛空之中,龍吟大起、十分邪惡。
此龍吟乃龍魔吼出,尋常大帝聽之,慶雲必裂、神魂頓消,仙根遭創!
可韓湘子并不俱,腰間紫金玉箫兀自飛出,自奏天品之曲,并仙籁道音來擋。
但就是這須臾功夫,那雷寶神珠不知爲何,嗡鳴一聲,徑直化作一道白虹,投入了那魔雲之中。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哪怕韓湘子反應過來,也無法施法阻攔。
“嗯?”
他輕咦一聲,覺得疑惑。
不由得立馬掐算,過了稍許,韓湘子才明白過來。
“原是這般,看到本帝倒忘記他乃遠古真龍了……”
說這龍魔,本就是遠古時期一頭真龍,既爲龍屬,自有控珠戲寶之能。
他先前吼出龍吟,除了化作音波之力來攻敵外,應有收珠攝物之奇效。
韓湘子不明其理,這才失了先機。
而今,雖說丢了一枚四寶神珠,但韓湘子卻并不沮喪。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遁去其一,是爲變數。
眼下無論如何,八仙已齊聚了,他算是沒辜負太上老君、太乙救苦天尊等人的期望。
那雷寶神珠一枚,天上雷雲頓消,一下子晴空萬裏。
龍魔遠遁,他不可能追其至歸墟。
當下,還是把曹景休帶回離恨天,才是要緊之事。
韓湘子把雲一按,就落了下來。
再次來到皇宮之中。
先前,他與龍魔那般驚天動地的一戰,因韓湘子早用法力隔絕,是以趙祯等文武百官自是不曾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