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仙人臨走前,贈予爲夫一枚玉佩,讓給孩子戴下。”
藍明德說着,就從懷裏拿出那物件來。
半尺多長的紅繩,挂有一素白瑩瑩的玉石。
那玉石隻有成人拇指大小,一經拿出,屋裏就乍放漣漪般毫光。
藍陳氏接過,隻覺入手一片溫潤,還有些暖熱。
她心底吃驚,忖道:
“莫非咱家真碰上仙人了?”
藍陳氏動作不慢,将那紅繩繞過嬰兒脖子,順勢在頸背系上。
結果,她剛一系好,那玉石倏地就沒入孩子的肌膚之中。
連那根紅繩也沒了蹤影。
望到這一幕,夫婦二人滿臉詫異,不禁面面相觑了一眼。
“娘子,此事還是莫要聲張爲好。”
過了半響,藍明德沉吟道。
“官人,妾身心裏可比你有主見。”
藍陳氏細眉盯了嬰兒好半響,見沒有什麽異樣,嗔笑着望了藍明德一眼,道。
她這話不假。
若非如此,恐怕藍明德先前早就答應畢家,與那小閨女訂了娃娃親。
似想到此事,藍明德面色一窘。
想着妻子剛臨盆不久,身子還虛弱,藍明德靈機一動,就拿出了漢鍾離适才送的那瓶丹藥來,對藍陳氏低聲道:
“夫人,快聞一聞這丹香,對你恢複身子有好處。”
“丹香?”
藍陳氏一怔,正狐疑時。
藍明德已把丹瓶遞了過來,藍陳氏湊近跟前,按照他所說,用鼻子輕嗅了嗅。
下一刻,縷縷沁人心脾的丹香襲來,湧進藍陳氏的口鼻之中。
不到幾息時間,就遊遍她的四肢百骸。
過了一會兒,藍陳氏就覺身子比剛才要輕盈多了,臉上泛着團團紅潤,原本體内虧空的精血也漸漸再度充沛起來。
甚至,聞了盞茶功夫,藍陳氏隻覺臉上皺紋也少了些,芳華猶在。
“官人,這也是正陽仙人所贈?”
此刻,藍陳氏完全呆住了,不可思議問道。
藍明德點了點頭,道:
“不錯。”
“仙人說了,此物關鍵時刻能救命,但不可輕易示人,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
藍陳氏出身雖然不是大戶人家。
但祖上也是中過舉的。
算起來,說爲書香門第也不爲過。
她爲人賢惠淑德,有些持重,自然曉得這瓶丹藥若被外人所知,那将會掀起何等腥風血雨,定會讓家宅不甯。
故而,藍陳氏頗爲認同漢鍾離所言,認真道:
“仙人告誡的是,這多半就是傳說之中仙丹了,那仙人能贈予我們,多半是看在這孩子的份上……”
說這話時,藍陳氏慈愛的目光便落在藍采和身上。
“對了,仙人臨走前,還留了兩卷道經,說等咱們兒子長大之後會識字,再教給他。”藍明德又道。
“那就等他長大了再說……”
藍陳氏抱起孩童,放在懷裏,用臉輕輕蹭了蹭,柔聲道。
……
……
鍾離權離開了海西州,就直奔天庭去了。
那藍采和還小,四寶神珠估計不會跟着現世。
他倒可緩上一緩。
對于敖霖的蹤迹,鍾離權雖說在人間尋覓多年,但始終難有收獲。
自上次,增州一逃,他似乎就此銷聲匿迹下去。
哪怕鍾離權有心掐算其下落,也無濟于事。
畢竟,他背後那尊魔頭一定會爲其遮掩天機。
……
……
漢鍾離慵懶趟在芭蕉扇上,心念一催,任由此扇破空罡雲赑風,直往離恨天而去。
到了仙界,漢鍾離碰上了一位熟人。
正是葛玄天師。
“真君是從下界而來?怪不得前番洪崖大仙成帝宴上沒見到真君。”
葛玄天師頭戴蓮冠,身披紫袍,見着漢鍾離,稽首行了一禮,笑道。
“哦?”
漢鍾離神色一變,愣了下,問道:
“洪崖大仙晉升道門大帝了?”
葛玄天師微微一笑:
“不錯。”
說完,他又打趣起來:
“何止是他,就連你兩位徒兒也登臨帝君之位,分别被玉帝敕封爲洞玄帝君與孚佑帝君,位列二品正神!”
“還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聞言,漢鍾離跟着一笑,由衷歎道。
他那兩個徒兒,有今時之二品正神之位,也不枉費他當年教導之恩。
如此一來,對付敖霖等人,八仙把握更大了。
估摸着這兩位愛徒就在離恨天,漢鍾離與葛玄天師寒暄了幾句,就匆匆告辭,腳下虹光陡然一竄,急忙趕去了。
……
到了離恨天,漢鍾離還未入殿。
老遠就望見呂洞賓、韓湘子二人并肩走了出來。
“見過師尊!”
二人同時喊道。
“不必與爲師客氣,難得伱二人幾乎同時晉升帝君,倒給爲師添光……”
漢鍾離捋須一笑,滿臉欣慰。
見到了這二人面,漢鍾離是更加确定了,他這個當師尊的,恐怕不再是這兩位徒弟對手。
就算其師兄藥仙廣濟真君來了,也讨不了好。
當然,前提他還是寸步未進的情況下。
這鐵拐李願去太清天一搏大帝,說明他已摸到了那層壁壘。
師徒三人難得碰了面,當下少不了一陣寒暄。
韓湘子、呂洞賓各自與漢鍾離言了他們修持劫數之中所曆經的趣事,但其中更多是夾雜的危難與兇險。
對于這些,漢鍾離深有同感。
他當年亦是這麽走來的。
得知這二人暫時待在離恨天,是因各自真器在太上八卦爐裏燒煉,漢鍾離微微訝然,旋即笑了笑:
“你們的真器,交給了師尊老人家抟練去了?”
自顧自言語道:
“不過這倒也好……”
漢鍾離明白,随着他這兩個徒兒晉升二品正神,以往那些真器有些不堪重用了。
閑叙間,韓湘子問道:
“師尊,有空回來,相必已度化了其他八仙?”
“不錯。”漢鍾離點了點頭,言道:
“爲師已在人間,度化了藍采和。此人生在大唐邊陲之地的海西州。”
呂洞賓接過話題來,問道:
“不知大唐如何了?”
“國不成國,已日薄西山,現在天下俱已大亂,李唐氣數盡矣……”
說起此事,漢鍾離長籲一聲。
“世事無常,眼見李唐曆代帝皇栉風沐雨打下基業,但也隻撐了幾百年風霜雨雪罷了。”
聽到師尊所言,韓湘子有此一歎。
呂洞賓在旁聞了心有感觸,不禁默然下去。
說起來,他和師弟韓湘子在人間大唐待的時間不短。
所留下的回憶,最是綿長。
曾在長安朱雀街上,醉飲百樽酒。
也在黃鶴樓上,駕鶴西去,留一段佳話,任後人憑記。
去過塞外西域,力挽狂瀾,平定戰亂。
……
回過神來,韓湘子面容微凝了幾分,正色道:
“當日,東嶽大帝曾言,李唐國祚一旦盡了,天下少說也得曆經甲子來長的大亂,到時江山會定在趙宋一脈。”
“依貧道來看,最後一位八仙,會是這趙宋一脈。”
韓湘子有知未來際劫智神通,自然可窺見将來的一角。
哪怕不曾窺見,憑借後世宿慧,也能知曉。
聞言,呂洞賓附和了聲:
“如此說來,接下來我等倒不必在人間尋找,耐心等待便是。”
“不過貧道眼下最爲擔心,還是敖霖一事。”
韓湘子皺了皺眉,擔憂道:
“經上次一事,這敖霖一定警醒了許多。”
“沒準憑借他背後那尊龍魔,已然猜出四寶神珠與餘下八仙的因果。眼下,藍采和既已降世,敖霖遲早會發現,雖然不會直接對他下殺手,但難免不會在其身旁環伺,隻求寶珠現世,一擊必中。”
漢鍾離頗爲贊同:
“我在明,敵在暗,得萬分小心才是。”
呂洞賓忽地說道:
“對了師尊,等徒兒那純陽劍抟練成了,我會親自下界一趟。當年你說我身負全真一數,當昌盛其派,而今全真名揚天下,倒不負所望。”
“一晃眼,三百多即過,四祖之人,終是要現身了。”
“你還記得就好。”漢鍾離蒲扇一搖,笑道。
目光一掃四下宮殿琉閣,漢鍾離沒見到以往那曼妙人影,不禁輕咦了聲:
“湘子,怎不見秀姑這徒孫?”
韓湘子答道:
“她去了王母娘娘的瑤土裏修持劫數去了。”
漢鍾離臉色微微恍然,道:
“爲師還以爲,她會被送去碧霞元君那方仙土,想不到會是王母娘娘的瑤土,不過她早前得了太陰劫種,于瑤土之中修持,更得裨益。”
話罷。
漢鍾離又關心其張果老的來,他望了眼呂洞賓、韓湘子二人一眼,語重心長道:
“爲師有一陣子,沒見着那張師侄了,不知他修行如何?”
“眼下,你們師伯去了太清天,還不知何時歸來。”
“那張師侄,與我等俱是上洞八仙,理應同心同德才是。今時,你們修爲遠勝于他,當多多扶持。”
韓湘子低頭應下,回道:
“師尊說的是,弟子們這幾天,全在指點張師弟,今日才留他一人打坐修行。”
漢鍾離面露贊許之色,笑了句:
“這才是同門應有的樣子。”
旋即,擺了擺手,道:
“你們各自忙去吧,爲師要拜會師尊老人家了。”
他說完,徑直起身,端正了一下衣着打扮,就朝八景宮行去。
……
……
一口氣抟練四五件真器,遠非那般簡單。
太上老君之前與韓湘子等人說,最少也得五六日。
實際上,過了八九日方才抟練完成。
不出韓湘子所料,那經過再度祭煉的紫金玉箫、太乙彌塵寶幡、八寶錦簇籃,陰陽笏闆,其品質全有了質的飛躍。
其水準,赫然到了帝器一列!
手握這幾件帝器,韓湘子又證得六大神通,毫不客氣的說,大帝之下,無人是其對手!
橫掃同境也不在話下!
這帝器抟練完畢,韓湘子又跟在太上老君身邊,學了兩三日的兵禁神咒。
四件帝器,韓湘子心裏明白,那八寶錦簇籃與陰陽笏闆并非自己本命之物。
如今,藍采和既已現世,八寶錦簇籃也該交予他了,以應天合。
但是那藍采和還未修行,是以壓根掌握不了這件帝器。
這就需要韓湘子在這八寶錦簇籃上,種下兵禁神咒,來封禁一下其威能!
要不然,藍采和隻會遭其反噬。
他剛在八寶錦簇籃上種下神禁兵咒,正欲回趟藏真宮,把餘下的天材地寶送還給洪崖大仙。
豈料,還未出離恨天,就望到自個兒師尊神色匆匆,出了殿門。
“師尊,這是要去哪裏?”
韓湘子走上前來,好奇問道。
“那藍采和有難,爲師要下凡一趟。”漢鍾離說道。
“竟有此事?”
韓湘子一愣。
趕緊掐算一二,立馬知道了緣故。
他想了想,就言道:
“這藍采和今時已有九歲了,師尊是該教其修行了,徒兒閑來無事,就與師尊一趟下凡一趟。”
“事不宜遲,咱們趕緊下凡。”
漢鍾離當即應下。
拉上韓湘子,二人就踩虹馳霞,落了離恨天,直奔人間而去。
……
……
天上過了八九日。
于人間而言,寒來暑往,年複一年,就是八九載光陰悄然流逝。
眼下,那藍采和已然長大了不少。
他容貌秀氣,是個垂髫小兒之相。
不到三歲,就識得百字。
七歲不到,便能熟讀四書五經。
到了九歲,已是出口成章,腹有詩書,在海西州,廣有神童之名。
且藍明德的酒坊,在這些年裏,已開遍了整個海西州。
家業比八九載之前,足足翻了百倍還不止!
原來,藍明德把漢鍾離所賜的仙丹,藏在地窖之中,豈料過了些時日,所散發出的丹香,混雜在窖中美酒裏,這就導緻那些酒水比之前更加醇冽清香!
那日。
諾木洪縣。
方家與遊家的喜宴之上,藍家美酒直接借此一炮而紅!
自此藍家之酒,在海西州供不應求!
價格自然也是節節攀升!
累年下來,藍家酒坊越做越大,而藍明德也成了一方巨賈!
隻可惜,盛名過高,并非好事。
太平盛世時,尚是如此。
更何況,眼下還是亂世之時。
早在旬月前,海西州就開始生亂了。
李唐王朝,早已名存實亡!
群雄揭竿而起多年,此前養精蓄銳,眼下就是到了逐鹿天下之際。
經過幾載各方入局厮殺,眼下天下局勢已漸漸明朗起來。
而海西州,自然而然也落入了那些枭雄眼裏。
……
……
“不好了!”
“叛軍打來了!”
“大家快逃!”
“……”
這一日。
三萬梁軍在大将軍朱友文的帶領下,向海西州攻來。
鎮守海西州的守将潘沣,死守不到半日,就被朱友文大軍攻陷。
要知道。
海西州的守軍,算是民兵在内,勉強隻有萬人。
其中,老弱病殘占據多數。
對面朱友文兵多将廣,潘沣哪裏是他的對手。
霎時,梁軍入城。
整個海西州,亂作一團,百姓們四下逃竄,驚叫不已。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