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百姓望到聞老頭到了那妖怪背上安然無恙。
也不見其發兇,心底不由得信了幾分。
這時,有膽大之人瞧得新鮮,也上來了橫公妖的背上,好一番走動。
甚至眯着眼睛,鼓起勇氣,目光望向那頭埋在江水之中的橫公妖是何神情?
望其不惱,隻是低頭啄飲幾口江水,立馬心中大安。
對下方的百姓喊道:
“大家夥,都上來吧。”
“這妖怪既被仙姑所降服,自然不會作亂。”
“仙姑還在此,用不着害怕!”
“……”
聽見此話,又見不少人相安無事,石湖鎮那些百姓,終是放下了心中顧慮,開始一窩蜂往那橫公妖背上跑去。
有的商隊在此積壓許久的貨物,也全搬了上去。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橫公妖的背上就站的滿滿當當。
見狀,何秀姑素容微點,道:
“可以走了。”
“沒有上去的,等下一趟。”
很快,那橫公妖尾巴一擺,就載着這幾百人,浩浩蕩蕩向另一岸遊去。
它速度比尋常貨船快多了,幾十裏的水路,不到半柱香時間就到了。
這還是橫公妖考慮到上面百姓的感受,風大了容易站不穩,貨物也有被吹落的風險,才沒有使勁遊。
要不然。
以它的本領,幾十裏的水路,不到十息時間,就能抵到。
一個時辰過去。
橫公妖又載着渡客與貨物,從江河這頭,駛向了石湖鎮。
它來時,見何秀姑還在渡口,不曾離開。
原來何秀姑怕這橫公妖之前敗于自己手中,心生不滿。
眼下,還讓它幹這些粗活,有懈怠之心,故而又在此處多留了一陣,看看它的表現。
橫公妖這趟回來,何秀姑大體還算滿意,便正了正語氣,道:
“橫公妖,你若能一直謹守本心,從此向善,待他日你功德圓滿,我會親自度化于你!”
聽到此話,橫公妖興緻不高。
它雖說此前也對何秀姑口稱仙姑,但那是爲了活命。
這何秀姑的修爲,它已摸透了幾分。
知曉她并非是什麽道家真人。
将來能不能三花聚頂還很難說,想要成仙,何其難矣!
就這般實力,還妄談度化自己?
橫公妖隻當何秀姑此話,是敷衍之語罷了。
故而,就未曾放在眼裏。
而這廂,何秀姑似瞧出了橫公妖的心思,黛眉輕蹙,道:
“我可沒有與伱說大話,我乃大唐洞箫廣濟天師韓湘子的徒弟,遲早會位列仙班,度化你一頭小妖還是輕而易舉的。”
話音落下。
橫公妖沒來由的瞳孔一縮,張大了眼睛,怔怔望向何秀姑,它口吐人言道:
“你…你真的是洞箫廣濟天師的弟子?”
對于洞箫廣濟天師,也就是開元演法妙道星君韓湘子。
橫公妖自然聽說過。
雙虬龍穴距離潮州不遠。
昔年,那鼍龍神爲惡,橫行霸道,曾找過雙虬妖王,讓其臣服他。
順便也借此自己的威望,也向增州這般擴漲些。
雙虬妖王不肯,他志在入水官一脈。
年少時,得河伯點化過。
說什麽也不答應。
此舉,可把鼍龍神給惹惱了。
在其離開龍穴之後,雙虬妖王那段時間,可沒少擔驚受怕。
就怕鼍龍神欺壓上門。
豈料,沒過多久,就聽到鼍龍神吃癟的消息傳來。
原來是大唐昌黎公到了潮州,其侄孫韓湘子,乃大唐國師,更是天庭四品正神開元演法妙道星君!
他一出面,還未曾動手,就吓壞了鼍龍神。
徹底解決了潮州的鼍龍之患!
打聽出此事,雙虬妖王才放下心來。
而今,這橫公妖聽何秀姑所言,那洞箫廣濟天師是其師尊,可把它給驚到了!
真若如此的話,眼前這女子将來成仙,豈不是闆上釘釘一事!
“豈會有假。”
何秀姑眸美眸一瑩,道。
“小妖一定謹記仙姑教誨,不敢爲惡,一心向善。”
橫公妖心頭火熱,自忖她不敢與開元演法妙道星君等神祇仙家玩笑,攀認身份,也趕緊話鋒一轉,多了絲虔誠,道。
“無量天尊,如此一來,也不枉費我饒你一命。”
何秀姑笑了笑,清麗的臉上,多了些明媚。
目送橫公妖再一次,載客而行。
這一次,她不逗留,徑直離開了石湖鎮。
……
……
她走後不久,何仙姑石湖鎮降妖,造福百姓一事,就一傳十,十傳百傳開了。
甚至還驚動了官府。
當縣令率領衙役們火急火燎趕到石湖鎮,擡頭一看江面那龐然大物般的魚妖,也不禁呆愣住了。
才知此事爲真。
旋即,縣令又打聽出了那何秀姑的身份,才知曉她爲增州人氏。
但具體的,縣令就不知道了。
歲末,何秀姑于石湖鎮降妖一事,就記載在縣志之上,以至于流傳後世!
而石湖鎮百姓爲了感謝何秀姑此舉,就在石湖鎮的渡口爲她立了一廟祠。
當然,此乃後話也……
……
……
離開了石湖鎮,何秀姑一路返回增州桂鄉,可謂是暢通無阻。
一日過去,她就回到了故裏。
重新來到桂鄉,望着熟悉的街道,舊日的風景,何秀姑可謂是思緒萬千。
她此前離去時,尚未有法力在身,而今歸家,卻是一位降龍伏虎境的修士。
其實力,已超過了羅浮山的應觀主!
“爹、娘,女兒回家了!”
何秀姑步伐輕盈的邁過門檻,來到自家屋中,還未進堂,就迫不及待朝内喊道。
屋中。
何泰夫婦二人聽到這熟悉的叫聲,不由自主走了出來,迎面就望到了闊别三年的何秀姑。
“秀姑,你可算回來了!”
何窦氏大喊了聲,一下子撲過去,把何秀姑抱在懷裏。
何泰站在一旁,眼底有淚光閃爍,隻不過卻稍縱即逝。
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眼何秀姑,發現她個頭比自己還冒出些,膚色如玉,氣質瑩潔,讓人不敢過于直視。
“這是跟在天師身邊學到了真本領……”
見狀,何泰暗忖道,臉上欣色不減。
“秀姑,你既回來了,就不着急回去,娘這就去給你燒飯,弄頓好吃的。”
多抱了一會兒何秀姑,何窦氏松開了手,笑了一句,就去廚房忙碌了。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何秀姑心中微暖。
“秀姑,好久沒嘗過爹做的豆漿了吧?”
“剛出鍋的,嘗一嘗。”
趁着功夫,何泰去豆腐坊,爲何秀姑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豆漿來,遞到她跟前道。
“有勞爹了。”
何秀姑輕笑了笑。
接過碗來,檀口一張,咕哝咕哝喝了幾大口,才把碗遞了過去。
“有三載多不曾喝過爹做的豆漿了,還跟原來一樣好喝。”
何秀姑美滋滋道。
“就你嘴甜……”
何泰搖頭一笑。
父女倆走到正堂,過了屏風,何泰指了指後堂挂着的天師畫像,對何秀姑說道:
“既回家了,先在你師傅跟前拜一拜。”
“這幾年,得蒙天師庇佑,我與你娘身體可康健着,家裏生意也不差。”
何秀姑執了三根香,很是恭敬走到畫像之下,拜了拜。
待插好香,二人才退了出來。
“秀姑,這幾年你跟着天師身邊學道,可會什麽法術?”何泰心中藏不住什麽話,忍不住好奇問道。
何秀姑明眸一眨:
“女兒法術學了不少,這三載勤勉修行,如今在人間也算得上大修士了。”
“比起羅道長如何?”
何泰不知玄門境界,就拿她和羅觀主比。
“比羅道友要精深些。”
何秀姑不便與何泰言明,就委婉言了句。
“竟可比得上羅道長了?”
聽到此話,何泰目光一瞪,心中訝然。
本以爲自家女兒跟在天師身邊學道三載,頂多會點石成金,騰雲駕霧罷了。
沒想到,卻有這般大的本事。
這一下,何泰還真有些刮目相看。
原本想催促她盡早成親之心,也熄了。
說到了這裏,何秀姑心思一忖,忽地換了話題,試探問道:
“爹,女兒想,你與母親還年輕,要不再生一弟弟算了?”
“女兒此次能回來,是師尊見我修道有成,才放我下山。”
話罷。
何泰一愣,他怔住了,對于女兒此話,他可謂是始料未及:
“再生一個,這?!”
“師傅神通廣大,與不少仙家熟識,爹娘若是與他求子,定會有成。”何秀姑繼續說道。
她自從修了道,才驟然明白,年華于修行中人而言,隻不過是彈指刹那罷了。
但對于世俗中人而言,卻不相同。
凡夫俗子,能有幾個十年?
何秀姑适才見了母親臉上思戀之情,眸中眷顧之意,豁然明白一些道理。
她此生恐怕陪伴不了爹娘多少時間。
與其讓二老将來老了,整日惦記自己,倒不如再生一個孩子,也有個念想,心中多些慰藉。
何泰身子蓦地一顫,聽何秀姑這麽說,他看開了不少。
臉上露出豁達的神色來,道:
“秀姑,爹本想再問問你婚姻一事,現在看來,卻是多慮了……”
“你能拜在天師面前,我與你娘都很高興,這輩子沒什麽念想,就盼你好好的。”
“至于孩子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多謝爹爹體諒。”
何秀姑聞言,低頭一拜,道。
此事聊完,何秀姑就與何泰說起了終南山修行的趣事,以及一路從終南山返回增州的見聞。
不知不覺,已半個時辰過去。
直到何窦氏從廚房裏出來,告訴二人飯菜好了。
何秀姑便主動到廚房端來飯菜,與父母二人一同聚餐。
……
……
“太子來了,快請座!”
雙虬龍穴。
寬敞透亮的水府大殿,那赤龍見一頭角峥嵘,身穿龍袍,俊朗不凡的人影來到殿前,趕緊出來迎接。
這赤龍迎接之人,乃是東海太子敖霖。
“赤鋒,本太子聽說,你已一統數座水府河宮,幹的不錯。”
敖霖走來殿前,很是自然坐在上位,望了眼那赤袍人影,笑道。
“太子過譽了,承蒙龍魔大人栽培的好。”
赤鋒身子一鞠,拱手道。
原來,這赤鋒不是他人,正是昔日纏山大王的妖靈。
那日,龍魔先祖與敖霖商議,要建立屬于自己的一方勢力,這樣才能和韓湘子等人抗衡。
爲此,敖霖那段時間,在人間大肆除妖,搜集了不少妖靈。
得到了這些妖靈,龍魔便順手抹除了這些妖靈的記憶,再拿來一些龍骨,爲這些妖靈重新塑造了軀體。
如此一來,這些妖靈就搖身一變,成了先天龍種。
雖一個個法力不俗,但卻爲龍魔所操控!
而赤鋒前身便是那九泾山的纏山大王。
眼下,他已成了敖霖麾下的一員大将,本體是一頭赤龍,修爲更是堪比道家半步星君!
諸如赤鋒這般實力的,敖霖麾下還有八九位,俱是得龍魔相助而成。
前些日子,敖霖把赤鋒打發到了此處,讓其調查水寶神珠的下落。
沒想到,此番過來,這赤鋒竟一統了附近數座水府河宮,還真給了敖霖意外之喜。
“你可曾有水寶神珠的下落?”
二人寒暄了一陣,敖霖開門見山問道。
聞言,赤鋒眼眸躲閃了一二,便誠聲開口:
“不瞞太子,小的找遍了附近大澤河泊,俱是沒有絲毫線索。”
“以小的來看,那水寶神珠多半不曾現世。”
敖霖面有譏诮之色,打量了一眼赤鋒,冷笑道:
“哼!”
“你是在懷疑龍魔先祖不成?”
“若非這龍珠起了感應,本太子豈會來你這裏!”
“仔細想想,到底有沒有找到什麽線索?”
赤鋒身體不由自主繃緊了幾分,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猶豫了一二,才支支吾吾道:
“啓…啓禀太子,小的占據這龍穴時,雖殺死此間的虬龍,但不慎放走了他的蛟魂。”
敖霖白了赤鋒一眼,罵罵咧咧開口:
“你是幹什麽吃的?”
“空有一身法力,連頭虬龍也搞不定,那厮跑哪兒去了?”
“不…不知。”
赤鋒身體忽地顫栗起來。
不多時,就從小袖裏拿出一卷軸,交給了敖霖。
接過此物,敖霖打開,瞬速掃了一眼。
剛看不到一行,他就是臉色一沉。
“解厄水官洞陰大帝,部九江水曹……”
“封敕金同谛爲司雨水官,于此月二十八上任。”
待看完之後,敖霖心中一震,詫異道:
“這是水官大帝部下九江水曹,寫給那頭蛟龍的敕書?!”
回過神來,敖霖對赤鋒怒罵道:
“蠢貨!”
“水官大帝,乃三官大帝之一,地位之高,哪怕是雷部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見了也得以禮相待,你怎麽殺了他部曹之人?”
敖霖氣極了。
前番遇到陰相真人就算了,沒想到今兒又來一個,還闖了這般大禍!
“太子,眼下怎麽辦?”
心中犯了大罪,赤鋒一臉無奈,問道。
敖霖盯着這文書,盤算了好一陣,才沉吟道:
“文書尚在,說明那頭虬龍,并未到九江水曹去任職,想來沒有仙籍在身,倒也用不着慌亂。”
“不過,那頭虬龍能從你手下逃走,多半有些手段。”
“這些天,你可派人去尋他蹤迹?”
赤鋒松了一口氣,回道:
“派人去尋了,但就是找不到。”
敖霖不以爲然道:
“那厮已成了一縷蛟魂,跑不了多遠,定是葬身到了别處。”
“本太子問你,這方圓幾百裏,可有什麽修行之地,是你不曾去找的?”
赤鋒頭一低,思忖了一二,忽地言道:
“太子,離此不遠有一羅浮觀,觀主乃是一位玄門道長。”
“那蛟魂會不會跑去哪裏了?”
敖霖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極有可能。”
又問道:
“那羅浮觀中,供奉是哪方神祗?”
“似是一位元君。”赤鋒言道。
對于那羅浮觀,他曾派人去打探過。
“元君?”
敖霖眉頭一挑。
元君大抵多爲瑤池一些上仙。
想不到,羅浮觀供奉的不是天庭之神。
“那你改日,親自去趟這羅浮觀,調查清楚。”
敖霖想了想,吩咐下去。
“小的明白。”
赤鋒答道。
……
……
是夜。
羅浮觀。
月色溶溶,薄暮冥冥。
晚風拂來,山腳下的桂湖不時傳出嘩嘩江浪之聲,更添寂寥。
觀裏看守山門的道童,在此時多半已沉沉睡下。
梆梆!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把道童從假寐之中驚醒。
“誰啊?”
道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埋怨道。
大晚上的,誰在敲門?
道童醒後,打開了觀門,映入眼簾是一位渾身濕漉漉的儒生。
但不知爲何,他看起來很是虛弱,臉色慘白的很。
“居…居士,你找誰?”
道童愣了下,心想此人大半夜是遊湖過來的不成?
“我要見你們觀主,就說覆船山下故人來訪!”儒生有氣無力,道。
“這……”
道童聞言,有些爲難望了此人一眼。
觀主此時多半在修行,他可不敢去打擾。
正在猶豫時。
那儒生臉上忽地有一陣白霧變化,不多時現出了威儀的龍相來。
兩撮龍須甚至打到了道童的臉上。
“你…你到底是誰?!”
道童一下子驚住了,他徹底清醒過來,難以置信望向這儒生。
“我是你們觀主的故人,快去通傳于他!”
儒生語氣多了些不耐煩,催促道。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