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齊家的小孫兒,那不齊小子嗎?”
“這小屁孩,剛才還見着他拿個網兜,吆喝了三五個人,跟他下河捉魚去了……”
“他泅水挺厲害,怎會掉河裏?”
“老齊家就他這一根獨苗,若是淹了,齊爺爺不得哭死!”
“……”
河畔處,薇姐、念錦等人四下議論,臉色焦慮,當下也顧不上再洗衣了,而是趕緊跑過去瞧一瞧。
大家街坊鄰居的,那老齊家的那小孫兒,又是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雖然淘氣了些,但也不壞。
真若沒了,難免讓人心痛。
齊爺爺本就身體不好,經不起這種噩耗。
人命關天,何秀姑也丢下了棒槌,趕了過去。
……
……
薇兒、念錦、何秀姑等人趕到時,發現那齊家的小孫兒齊參,已被江浪卷到了江中。
原本齊參這些小孩,是在桂河淺灘處捉魚的。
但逮了小半時辰,撈上來的全是小魚小蝦。
齊參不滿。
于是提議去河裏摸大魚。
可有的小孩,就慫了。
說河中水深,急流又多,就不敢去。
家長們又時常告誡,說要是發現去了,一經發現,就要打闆子。
有一人膽怯,其餘小孩就更怕了,紛紛拒絕。
齊參對此,不樂意了。
他是孩子王,自忖打小在桂河之中長大,水性好,不能丢了面子,就自告奮勇,要第一個下河摸魚。
誰知道,這一頭紮進去,愣是半響沒冒出人影來。
小夥伴們在岸上叫了半天,無人回應,等齊參露出人影來,卻陡然發現,他竟不知不覺到了江中,離岸邊足有百來丈遠。
這下,可把大家吓壞了,一個個四處奔走,大喊着叫人。
薇兒姐來到岸邊,見此處已來了七八位年輕人,但一個個卻十分躊躇,不敢下去。
她不由得催促道:
“都别傻站着了,快下去救人啊!”
“齊爺爺就這一個獨孫兒,若是沒了,他老人家得多傷心……”
有個懂水性的年輕人聞言,無奈搖頭道:
“現在下去了,就上不來了。”
“小參兒是被江水旋走的,咱們在岸上看,那江面是風平浪靜,可到了江底,又是另一番場景了。你沒看到,小參兒被越帶越遠嗎?”
念錦、何秀姑等人望去,果真瞧見這一會兒功夫,齊參又被江水拖曳到三四丈遠。
“難道要眼睜睜看到小參兒淹死嗎?”
薇兒不禁一愣,雙目忍不住紅了起來。
昨日,小參兒還摘蓮子給自己吃了。
“隻能聽天由命了,幸好他還懂得水性,能浮起來,要不然這會兒指定沉江了……”
那年輕人長歎一聲,說道。
不是大家不願意去救,而是明知救起來無望,甚至還自己的命也會搭下去。
這種情形,倒不如不救!
“我去吧。”
何秀姑見齊參越飄越遠,再不下去,真的可能被沖走。
爲此,何秀姑銀牙一咬,臉上閃過一抹果敢,就欲跳下去。
“秀姑,你救不上來的,你一女子,壓根沒什麽體力,恐怕到不了江中,就堅持不住了。”
有人見狀,趕緊攔道。
“放心好了。”
何秀姑輕慰了聲,她不顧衆人阻攔,直接一躍而下,跳入這桂鄉之中。
下一刻。
出乎意料的是,那何秀姑竟然沒有落入水中,而是腳踩江面,踏波而行,好似長了翅膀般,眨眼間,就行了十來丈遠。
望到這一幕,在場衆人無不一驚。
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宛若見鬼了般。
很快,人群之中,炸開鍋了!
“秀姑妹妹,這是打哪兒學的武藝?”
“竟可踏江而行?”
“莫不是變戲法來着?”
“想不到,這何秀姑不僅是才女,還是一俠女,有這般武藝,跟大俠一樣!”
“……”
衆人議論紛紛。
鄉下人間沒見過什麽世面,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前幾年來個一戲班子,在這裏落腳。
其中,有位武生會些拳腳功法,縱地一躍,能跳丈許之高。
識得路數的老人家,說這是旱地拔蔥。
幾息時間,何秀姑飛身來到了江中,望着水中,幾乎昏迷全靠本能才浮起的齊參,何秀姑玉手一拽他的衣領,就把他從江裏撈了起來。
旋即,就轉身折返回去。
但來時,很明顯速度沒有先前那般快了。
等把人救了上來,岸邊的人立馬把齊參接過去施救。
見他還有氣,估計多半是嗆到了,就背上他,一路狂奔瘋甩。
很快,齊參就感覺胃裏一陣翻湧,張口就嘔吐了一大灘裹着水草的河水。
等吐完了,齊參這才慢悠悠醒了過來。
爲了保險起見,衆人還是叫來了郎中,給他送到家裏去了。
等衆人把齊參的事忙完,回過神來時,何秀姑已端起裝有衣物的木盆,回到了家。
到了屋裏,何秀姑晾完了衣服,想着剛才在衆人施法搭救齊參一事,算是暴露了自己。
估計不到晚上,齊家就會上門拜謝。
于是乎。
何秀姑就把此事,告知了爹娘。
“伱竟動了法術?”
聽聞此事,何泰臉色一變,有些吃驚。
“當時事态緊急,容不得我多想,再遲疑些,齊家的獨孫會沒命的。”何秀姑道。
“秀姑,爲父并沒有怪罪你,你能用法術救人,倒不枉費你這幾年修行。”
何泰笑了笑,道。
臉上滿是欣慰。
說着,他語氣頓了頓,問:
“那旁人若是問起,你可曾想好什麽說辭?”
何秀姑妙目一轉,道:
“女兒已經想好了,旁人若是問起,就說我跟在羅浮山的應道長身邊,學了些道法。”
“至于我的師承來曆,是不會與人吐露的。”
“秀姑,你心思玲珑,懂得應變,爲父就放心了。”何泰笑道。
左右鄰居大多知道他與應觀主走的近,他老道長收何秀姑爲徒,倒也合情合理。
未幾,他臉色黯然了幾分:
“隻是,你這姻緣卻難……”
畢竟,一旦傳開,大家都知道她是個道姑。
将來難嫁人。
“爹,孩兒志在修道,不曾考慮這些。”
何秀姑眉頭一皺,跟着正色答道。
“這……”
聽到此話,何泰一怔。
他雖說開明,但還不至于想通女兒今後不會嫁人,常伴青燈古佛。
但看何秀姑的樣子,何泰也不好多勸,隻能慢慢開導。
……
……
傍晚時分。
何秀姑想的不差,那齊參一大家子帶了厚禮,來到了何泰家。
與之一切的還是左鄰右舍們。
齊參家人來此,自是對何秀姑表示感謝。
若非她今日相救,老齊家這根獨苗算斷了。
甚至,那齊家老爺子到了家中,還執意要給何秀姑行了大禮。
當時他孫兒的險境,齊家老爺子也聽說了。
若非何秀姑甘願涉險,恐怕沒人會救。
對此,何秀姑本想推辭,但齊老爺子太過堅持,她也隻能無奈接受。
等齊家人對何秀姑表示完感謝之後,那些随之而來的左鄰右舍們,便忍不住跟何秀姑打聽,她怎能在江上,如履平地的行走?
這太不可思議了……
何秀姑隻好拿出先前那番說辭,告訴大家,她跟羅浮山的應道長學了些許法術。
聽到這裏,桂鄉的同鄰們,沒有懷疑。
早在前些年,廟會之上,就人看見羅浮山的應觀主,攜何秀姑騰雲而遊。
何秀姑本就身負才女之名,應觀主或許見獵心喜,收起爲徒,也是應該的。
等弄清楚了原由之後,大家無不稱贊何泰結了仙緣。
能得應觀主看重,那可真讓人羨慕。
畢竟,哪怕是昔日長史之母,應觀主也沒有給予她什麽好臉色。
鄉親們在何泰家待了半個多時辰,說說笑笑了一陣,就離去了。
……
……
夜裏。
何秀姑如往常一般,花費一個時辰,打坐誦念完那兩卷道經,睜開眼來,就見面前,不知何時站有一青衣道人。
其貌俊朗,身姿昳麗,腰懸玉箫,如潤似玉。
“師傅!”
望到韓湘子,何秀姑一臉詫然,倏又笑靥如花,滿臉興奮。
“徒兒,你行功已滿,爲師特來傳你真正道法妙術……”
韓湘子微笑道。
他有五六載不曾見過何秀姑了。
上次離開時,她才垂髫之齡,甚至有些愛哭鼻子。
今時一見,已然亭亭玉立。
聞言,何秀姑俏臉一喜,趕緊起身,先是對韓湘子萬福一禮:
“多謝師傅。”
話落,擡起頭來,好奇問道:
“師傅,你這些年去哪兒了?”
不多時,何秀姑想起什麽,又與韓湘子言道:
“對了,前幾年有位自稱清娥元君的娘娘,說要收我爲徒,弟子沒有答應,但他賜了我一門仙法,還贈徒兒一塊兜炁雲母。”
韓湘子點了點,道:
“清娥元君一事,爲師已知曉了,此乃你造化爾。”
不得不說,兜炁雲母确是難得天材地寶,用來塑造根骨,來上佳之選。
眼下,韓湘子玄眼望去,可見這何秀姑體内早已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體生無垢,又俱雲岚之香,玉肌水髒,已曉陰陽。
可以這麽說。
何秀姑在邁入五髒之境之前,幾乎沒有任何瓶頸可言!
足見,這兜炁雲母的妙用。
不多時,韓湘子滿意一笑,道:
“秀姑,你且随爲師來。”
話音落下,韓湘子施展十方遁法,徑直破開虛空,領何秀姑離開了何家。
……
何秀姑隻覺跟着韓湘子于光幕之中,行了幾息,就兀自光幕一轉,流彩一畢。
再打量起來,已來到了一處鍾靈毓秀,氣象萬千的山嶺之上。
“師傅,這是哪裏?”
何秀姑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五髒六腑一下子充盈起來,晚風拂亂發絲,她突然有種玄妙之感。
隻覺自己似能随風而起,霞飛在野。
韓湘子道:“此乃終南山,鶴嶺。”
“爲師當年修道之地。”
“終南山?”
何秀姑臉色一怔,秀眉環顧整個天地,細望了眼這重巒疊嶂、崇山群峰。
她打量這座洞天福地,發現其内而外,充滿了幽曠與安谧。
在這背後,似有她難以窺見的神秘與未知。
任由何秀姑在鶴嶺好生觀望了一番,韓湘子沒有打擾。
過了片刻,領她去了洞府。
師徒二人相對坐下,韓湘子才語重心長言道:
“秀姑,修行一途,分爲蘊精藏元、行氣布法、擔山騰雲、降龍伏虎,以及道家真人。”
“真人之上,就是五髒境。”
“再其上,就爲星君、真君、大帝一流。”
“爲師當年傳你兩篇經卷,是看你年少,故而多打磨了你幾年性子,好在你修行勤勉,沒有辜負爲師的期願。”
“又承清娥元君,賜你妙法,得塑成仙之體,現今爲師就傳你真正法師神通。”
話落。
韓湘子心念一動,頂門之上,兀有流光溢彩的雲篆飛出,化作涓涓雨滴,朝何秀姑眉心沒去。
彼時,韓湘子的聲音也在何秀姑耳畔,極有節奏響起:
“此乃《太乙度蓮華真超脫經》,會此經者,可采炁煉道,心如蓮華,度世救人,更有無上神通妙法。”
“此經,你先看完,若有不懂之處,隻管來問爲師。”
“爲師再傳你仙藏幾卷,其内記載法術逾百,夠你修成真人了。”
話音落下。
韓湘子曲指一彈,又有一胭紅光團,落在何秀姑手中。
他道:
“此乃繡虹帕,是一件上乘法器,可攻可防,你且帶在身上。”
韓湘子身上仙器不少,但眼下何秀姑修爲低微,予他無用,思慮了一番,還是拿出了這繡虹帕。
按照韓湘子的盤算,等何秀姑修爲長進了些,就讓她去拜見漢鍾離與鐵拐李。
到時又能白嫖一些法寶或仙術。
這繡虹帕,約巴掌大小,質地細膩,其中絲線之物,似須似毫,讓何秀姑難以琢磨。
拿在手裏,試着把玩了一二,何秀姑就把這寶物乖乖收好。
内心盤算了下,何秀姑就打算先把師傅所賜的《太乙度蓮華真超脫經》,好生研習一遍,再試着修行法術。
“秀姑,你這些時日,不必回增州了,洞中石屋不少,你隻管随意擇一間,修行就是。”
瞧出了何秀姑的心思後,韓湘子便吩咐道。
“那徒兒的父母可曾知曉?”
何秀姑點了點頭,又問道。
“爲師已有安排,你不必憂慮,隻管在此好生修行。”韓湘子道。
“是,師傅。”
何秀姑低頭應下,不多時就退了出去。
尋一石室,就坐在地上蒲團,閉目修行。
至于何泰夫婦,翌日一早。
何泰喊秀姑吃飯,她半響不曾回應。
他心中生疑,就欲推開何秀姑的房屋時,那何窦氏卻急匆匆跑了過來,道:
“官人,不必找了,秀姑已被他師尊接去修行了。”
“夫人怎知?”
何泰一臉古怪,問道。
“适才,後堂裏挂着天師的畫像,忽口吐人言,與我說的。”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