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神牤蝮本還在詫異,爲何這韓湘子會施法弄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來。
不多時,就見韓湘子站在廟外,與他朗聲開口,說出此番隽言妙語。
當下,這山神牤蝮聞言,不禁會心一笑。
立馬應下:
“就依仙師之意,去人間走一遭。”
話落,山神牤蝮忙出了他這山神廟,跟了過去。
不多時,韓湘子帶着何書修,與山神牤蝮一道駕雲而起,于這夜色之中,遨遊五湖四海。
站在雲端之上,何書修望向腳下遠去的殘影,其心思也一下子遐飛了起來。
似随着頭頂的那湛湛月輝,灑向萬裏。
……
……
大唐涿州。
範陽盧氏宗族,一間雅緻蘭芳的閣樓裏。
此刻,正有一位明眸善睐、雲容玉貌的女子,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正低聲啜泣,以帕擦淚。
“小姐,你快别哭了,一會兒夫人又要過來訓斥!”
一旁丫鬟小蝶見狀,細聲安慰道。
“母親訓斥我的還少嘛,反正在她們眼裏,我已經敗壞門楣之人,又何需在意這些?”
那女子秀眉一愠,言道。
這秀麗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盧栀瑤。
“話說如此,但小姐天天以淚洗面,遲早要拖垮身子。”
“更何況小姐與何刺史一事,已經沒了挽回的餘地,家族裏面任憑小姐如何怄氣,也是全然不會管的。”
小蝶無奈勸道。
話落,盧栀瑤不再哭泣,隻是問道:
“小蝶,你說生在這豪門世家之中,唯有聯姻才是正途嗎?”
“那書修好歹也是朝廷大員,怎就不能入了宗族的眼?”
聽到此話,小蝶俏臉微怔,耐心解釋道:
“小姐,咱們範陽盧氏是天下聞名的望族,眼下正鼎盛着,往上數幾代,宗族裏出過的三品大員,兩隻手也數不過來。”
“昔年,這李家先祖稱帝,尚求娶那清河崔氏之女不得,若宗族裏任由小姐嫁給了何大人,還有何臉面立足?”
能被盧家選中當盧栀瑤的貼身侍女,這小蝶無論是才貌亦或是見識,俱是上上之選。
故而,她之所言,頗爲合乎眼下情形。
盧栀瑤念頭一轉,有了别的的心思,道:
“若我不是範陽盧氏女,豈不就可以嫁給書修了?”
話音落下,小蝶心中吃了一驚,趕緊打斷道:
“小姐,你在說什麽胡話?”
“你生來就是盧氏女,身份可尊貴着,說是金枝玉葉也不爲過,便是郡主也比不上你!”
“此外,我托人打聽過了那崔五公子的人品,是個正人君子,長的也玉樹臨風,在清河一代名師不淺,去歲剛弱冠,與小姐芳齡正匹配。”
盧栀瑤幽幽一歎,道:
“那崔五公子縱萬般是好,可我就覺得,那何刺史是真心待我之人。”
小蝶搖了搖頭,道:
“小姐,那是何大人把你當成她死去的未婚妻了!”
“若你們二人長得不那麽相像,他或許就不會待你好。”
“何大人是癡情人不假,但小姐你終究是範陽盧氏之女,并非那鄉野村姑。”
“倘若,小姐長得并不像他未婚妻,那何大人是否又像現在這般疼愛于你?”
何書修在追求盧栀瑤一開始,就對她沒有隐瞞。
直言她長的與其死去的未婚妻盧芸,是十分相似。
這一點,小蝶身爲盧栀瑤的貼身婢女,自然是知道的。
她身爲一個局外人,所看所想也比盧芸透徹些。
冷不防聞得小蝶此言,那盧栀瑤當即嬌軀一顫。
說實在話,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那何書修究竟是把她當作盧芸的影子,還是範陽盧氏之女?
見盧栀瑤似乎對何書修的執念動搖了些,小蝶并沒有趁機再勸,而是緩緩說道:
“小姐,小蝶言盡于此,還望小姐爲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要三思而後行。”
說完,小蝶擡頭望了眼窗外,見天上銀月高懸,一片冷清。
恰巧又聽到更夫敲鑼,便走到雲床,爲她理了下錦褥雲被:
“夜已深了,小姐還歇息了。”
“知道了。小蝶,你忙了一天,也回去早些睡覺”
盧栀瑤螓首一應,又對小蝶說道。
“多謝小姐挂念。”
小蝶欠身行了一禮,就退出了這閣樓。
……
……
言小蝶,出了這閣樓,并沒有回到自己房間裏歇息。
而是徑直去了其母張嬛英的屋中。
“怎麽樣了?”
“她可曾想通了?”
屋裏,一位貌美雍容的貴婦正被丫鬟們伺候着。
此刻見小蝶推門而入,就開口問道。
小蝶不敢看那貴婦,隻是低眉答道:
“回夫人的話,小姐應該是有些意動了。”
“但是否願意嫁給那崔家五少爺,還猶未可知。”
她剛一說完,那貴婦鳳眉含煞,氣惱道:
“哼!”
“真弄不明白那瑤兒是怎麽想的?”
“那何書修隻是垂涎其美貌,加之見我範陽盧氏勢大,想要攀附罷了。”
“這種人多了去,别以爲有些官位在身,就讓盧氏正眼相待。”
“小蝶,你且派人到景州一趟,與那何書修傳話,讓其盡早斷了娶瑤兒的念想,若敢在婚禮上鬧事,盧氏讓他烏紗帽不保!”
小蝶拒絕不了,能做的就是恭聲答應:
“是,夫人。”
與張嬛英彙報完了盧栀瑤一事,小蝶才返回自個兒屋裏歇息。
趟在床上,她放空心神,在想明日找誰去景州一趟?
忽地,她似乎瞧見了什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死死望向窗外!
就在幾個呼吸前,小蝶望見那月色之下,居然有人駕雲飛過了。
這怎麽可能?
小蝶美眸圓瞪,滿臉的不可思議。
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太累了,才導緻出現了幻覺。
尤其是到了夫人屋子,她一直緊繃着心神。
疲乏困倦之下,眼神裏出現了幻覺。
……
……
“何公子,範陽到了!”
從居英村駕雲來涿州,用不了多長時間。
韓湘子見下方地界城池之上,寫有“範陽”兩個大字,就對身後的何書修,道。
“韓仙師,眼下尚是三更天,我哪怕入了城,也去不了盧家,還是先找個客棧湊合一夜。”
何書修望了眼四周,與韓湘子道。
韓湘子微微點頭:
“随你吧。”
緊接着,就叮囑道:
“貧道把你放到城中就行,明日你且獨自前往那盧家,若盧家以勢壓人,你大可報出貧道的名号來,到時貧道自會現身。”
“有勞韓仙師了。”
何書修拱手答謝。
他心中明白,要想娶盧栀瑤,範陽盧氏這個檻兒他必須親自去邁。
靠旁人,是不行的。
好在能有韓湘子給他做主,何書修并不沮喪。
施法把何書修送到範陽城中後,韓湘子與山神牤蝮,便一路朝南飛去,領略這大唐山河。
期間,韓湘子倒爲山神牤蝮講述了,如何拜祭五髒神的竅門。
……
……
翌日一早。
那何書修從客棧裏醒來後,着重整理了儀容,又托人準備好了上門拜見的禮品。
這才駕着一輛馬車,前去拜會範陽盧氏。
範陽盧氏,不愧是大唐的豪門貴胄。
光是一門庭,就不知比那張府氣派多少倍!
哪怕是皇宮,也不遑多讓!
何書修來此之後,發現這盧府門口,已彙聚了不少人。
事實上。
這範陽盧氏這般高門大戶,愛養門客。
故而,整日有些自诩才氣謀略之人,便會來這範陽盧氏門口毛遂自薦。
但真正被選上的,卻是鳳毛麟角。
“站住!”
“你是幹什麽的?”
“來盧府競選門客的,一律從西門進!”
“此乃大門,閑雜人等不得擅入!”
就在何書修攜帶禮品,要入門進府時,看守在此的護衛斜睨了他一眼,就攔道。
“在下乃景州刺史何書修,來此是要拜見張老太爺,還請諸位行個方便,進去通禀。”
見狀,何書修倒不生氣,隻是挺直了腰杆,沉聲道。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何況是範陽盧氏門庭的護衛!
同一時間。
何書修此話一出,在場衆人聞了,無不紛紛色變。
“來人居然是景州的何刺史!”
“這何刺史,不坐鎮景州,怎無端來了涿州?”
“若沒朝廷調令,這可是重罪!”
“坊間早有傳聞,說景州何刺史與範陽盧氏的六小姐兩情相悅,想不到竟是真的?”
“……”
一時之間,衆人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而那護衛得知來人是景州刺史後,也不禁臉色微變。
爲首的護衛更是态度一改先前跋揚,有些恭敬開口:
“何刺史,請稍候,我等這就通禀老太公一聲!”
言罷。
此人朝何書修微微一欠身,就快步離開了此地。
一刻鍾後,此人去而複還,來到何書修跟前,語氣較先前冷淡了些:
“何刺史,我家老太公讓你進去!”
聞言,何書修一臉平靜,把随身攜帶的禮品交付與此人後,便在一仆從的帶領下,直奔盧家正堂而去。
……
……
另一邊。
此刻,盧家正堂之中,早坐滿了不少人。
其中,就有範陽盧氏真正的掌舵人,盧家老太公。
除此之外,還有二老太公,三老太公、五老太公。
再低一輩就是盧家家主、盧家二爺、盧家七爺、盧家十六爺等人。
粗略一算,足有二十餘人。
說此前何書修未到盧家時,這一應人等正在商議,此番崔盧兩家聯姻,到時送親之時,該派誰前去,不至于失了禮數?
豈料,這個時候那何書修居然來了!
對于何書修,範陽盧氏一些人早就有所耳聞。
一方面,是此人不到知天命的年歲,就坐上了封疆大吏的位置,還是仕途頗順。
此前,範陽盧氏也在考慮要不要拉攏此人?
另一方面,就是這何書修與盧氏三老太公之女盧栀瑤那樁荒唐事!
“想不到,值此時機,那何書修還真有膽量,敢來盧家?”
“隻可惜,今日要無功而返了!”
“他擅離職守,若朝中禦史參他一本,也不知道這刺史之位還坐不坐得了?”
“妄想娶我盧氏女,還真是做夢!”
“真的以爲當了封疆大吏,就能一步登天,與我範陽盧氏比肩?”
“……”
彼時,盧家寬闊且肅穆的大堂之中,不少盧家長輩得知何書修來了盧家,一時之間無不譏諷嘲笑。
……
……
“小姐,不好了!”
“何大人來了盧家!”
這廂,盧栀瑤所處的閣樓裏,小蝶突然急匆匆跑來了此處,與盧栀瑤言道。
聞言,盧栀瑤俏臉一變,隻覺芳心大亂:
“什麽?!”
“書修來了盧家?”
“這……,他也太莽撞了!”
說景州刺史何書修來求見盧老太公一事,早在守門的護衛進堂與老太公禀告之後,就徹底在盧家傳開了。
一時之間,一傳十十傳百。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個盧家俱已知曉了。
張嬛英聽聞此事,氣得破口大罵,直言這何書修讓三老太公一脈丢盡了顔面!
“小姐,眼下該怎麽辦?”
小蝶問道。
“還能怎麽辦,趕緊去勸書修回去!”
“咱們盧家,不是他可抵禦的。”
盧栀瑤冷靜下來之後,立馬有了主意。
話剛說完,就拉上小蝶,離開了閣樓,直奔大堂而去。
……
且說盧家大堂之上,何書修拾步而來,一到堂裏,瞬間幾十雙眼睛齊刷刷望了過來。
或帶鄙夷、或帶審視、或帶譏諷、或帶樂禍,不一而足。
“在下何書修,拜見盧家老太公,拜見盧家諸公名相!”
走到堂前,何書修停下步子,不卑不亢與衆人問了聲好。
大堂上方,一發須皆白,滿身威儀之氣的老者聞言,卻壓根連眼皮子也沒有擡起,隻是随口對何書修問道:
“何大人,不辭辛勞,來這範陽盧氏,可爲了我盧氏之女?”
“若是如此,老夫還是勸何大人盡早回去,少做無謂的努力。”
言罷。
他見何書修無動于衷,不免有了火氣,語氣立馬一沉,道:
“我範陽盧氏的門庭,可不是那般容易進的!”
話落之後,當即有不少盧家之人附和道:
“何大人,你隻不過區區一州刺史,有何資格娶我盧氏女?”
“看不出來,你身上當真有些骨氣,上次将你攆出,這次居然又厚着臉皮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