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龜丞相的铮铮之言,坐在上位的東海龍王聞此,不禁面容微垂。
這龜丞相所言,句句在理。
那四時寶鑒一直是他在保管,後者哪有機會在上面動手腳?
更何況,這龜丞相修爲尚不及自己,又如何能馭動此寶。
一念及此,東海龍王也覺得有些冤枉了龜丞相。
這龜丞相在東海龍宮之中兢兢業業幾千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待反應過來後,東海龍王不得已歎了口氣道:
“龜丞相,本王先前也是關心則亂,出言無狀,還望勿怪。”
“龍王言重了。”
見狀,龜丞相忙稽首道。
他皺了皺眉,問:
“龍王,你此去天庭,究竟是因何事如此氣惱?”
“難道,天庭還有意包庇韓湘子不成?”
東海龍王搖了搖頭,道:
“非也,龜丞相,你有所不知,這四時寶鑒被動了手腳,那日你我在寶鑒之上望到開元演法妙道星君兇性大發,攝人奪魄,其實是假的。”
話落,龜丞相臉色一驚,難以置信道:
“什麽?!”
“這怎麽可能?!”
“難道是我們冤枉了韓湘子不成?!”
東海龍王微微點頭:
“不錯。确實是冤枉了他……”
龜丞相本還想說那日是敖霖親眼所見,是韓湘子在他宮裏行兇,還拿出了八寶錦簇籃将其打傷。
但開口刹那間,他似想到了什麽,便閉口不言。
見龜丞相不再說話,東海龍王明白他的心思,便把目光徑直望向敖霖,略帶審訊問道:
“敖霖,本王再給伱一個機會,說出爲何要攀誣陷害那開元演法妙道?”
“父王,兒臣不懂您在說什麽!”
言罷,那敖霖不明所以,擡起頭來,愣道。
“哼,事到如今,你還在這裏裝傻充愣,真是豈有此理!”
見狀,東海龍王冷哼一聲,勃然大怒。
話音落下,他當即對着殿前的憤然出手。
隻見,他伸出手來,隔空往虛空一按,法力催動之下,那敖霖頭頂之上猛地轟隆作響,風雲變色。
一股強橫的威壓如山嶽江河般朝他席卷而來。
此刻,敖霖隻覺身體似被禁锢住了,難以動彈。
整個人完全就如同深陷茫茫大海之中的孤舟一樣,稍有不慎,就有傾覆的危險。
“看來,不給你一些教訓,你是不把爲父放在眼裏了。”
東海龍王沉着臉道。
同一時間,他手掌微微用力,那敖霖身前的空間就一陣扭曲,絞殺的氣機直接磨去了敖霖身上法力,讓其反抗不得。
眼看那股威壓幾乎實質化般壓落在那敖霖身上,關鍵時刻,龜丞相卻忽地上前一步,焦急道:
“龍王,快些住手!”
他剛一說完,那敖霖身軀猛地一顫,不多時一股濃郁的魔氣從他體内竄出,隐隐約約可見一龍狀血霧逃開。
“這……”
“這是怎麽回事?!”
望到這一幕,東海龍王愣住了。
一旁的龜丞相也傻眼了。
誰能想到,這敖霖身上居然鑽出了這滔滔魔氣與兇戾血光來。
彼時,在那龍狀血光逃開的刹那間,敖霖突然間胸口一疼,旋即慘叫一聲就倒在地上。
見此情形,東海龍王一下子慌亂了起來,忙道:
“霖兒!”
這東海龍王一個箭步來到殿下,趕緊将敖霖攙扶起來。
但眼下敖霖已然昏迷,聽不到東海龍王的叫喊。
見敖霖沒有回應,東海龍王一下子六神無主起來,忙對龜丞相吩咐道:
“龜丞相,你快看看吾兒怎麽樣了?”
龜丞相勸了句:“龍王勿慮,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也不墨迹,徑直把手放在敖霖身上,神念一探,斟了幾息之後,就收回心來。
“龜丞相,吾兒如何?”
東海龍王在旁問道。
龜丞相寬慰言道:
“龍王大可放心,太子沒有性命之憂,隻是心神遭創,内景迷亂,好生歇息一些時日,就能痊愈。”
聞言,東海龍王松了一口氣:
“有龜丞相此話,本王就放心了。”
望到東海龍王對敖霖這般關切的模樣,其實龜丞相心裏明白,其實他還是很疼愛這個兒子的。
先前那般,隻不過是想逼其認錯罷了。
這東海龍王已給了敖霖不少台階下,但他就是不肯就坡下驢,一味讓東海龍王難堪。
不得已之下,東海龍王才會選擇出手。
況且,龜丞相也明白,東海龍王知道自己一定會加以阻攔。
再怎麽說,敖霖也是東海之中,輕一輩的魁首。
放眼整個四海,也是一代天驕。
東海龍王怎舍得讓其出事?
不過,隻是沒成想事态會發展成這般?
“拿人,把太子送回寝宮,好生休養,等他醒了,再差人來報!”
過了半響,東海龍王對殿外命了句。
不多時,就有龍宮護衛進來,将敖霖給攙扶下去了。
待敖霖走後,東海龍王才重新坐到那龍椅上:
“龜丞相,以你之見,先前從吾兒身上逃竄出的那道血光,究竟是什麽?”
龜丞相語氣一頓,道:
“老臣不敢妄言,不知龍王是何看法?”
東海龍王面容一凝:
“那道血光雖然去逃極快,但本王仍舊在其身上察覺到了一絲我龍族氣息。”
聽到此話,龜丞相若有所思言道:
“不瞞龍王,老臣也有此應。而且這龍族氣息并不斑駁,反倒是有股煊赫之威?”
東海龍王沉吟道:
“難道以龜丞相之見,這血光的背後是我龍族一位大能在操控一切嗎?”
“是他擾亂了吾兒的心神,才會攀誣開元演法妙道星君?”
“有這個可能。”
“若如不是,誰人可馭用了那四時寶鑒?”
龜丞相鄭重點頭。
聽到這裏,東海龍王不禁臉色微變,皺眉道:
“如此說來,這東海之中藏有了本王還不知曉的大能?”
“他到底是什麽身份,與我四海龍族又有什麽淵源?”
龜丞相默然了一會兒,言道:
“這一點,還需龍王去查。”
“或許也可等太子蘇醒了,咱們再問一問他,興許他那裏會有線索?”
“也隻有如此了……”
東海龍王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麽辦法來,也隻能聽從龜丞相的建議。
那東海龍王又想起自己天庭一行,便換了話題,與龜丞相問道:
“對了,此番本王上天庭,在淩霄寶殿面前狀告那開元演法妙道星君,此事多半已在仙界傳開了,怕是用不了多久,那韓湘子就會知曉。”
“此事說到底,是本王失禮在先,應該向開元演法妙道星君賠罪。不知龜丞相可有什麽良策?”
“龍王,這有何難?”
對此,龜丞相笑了笑,道:
“狀告開元演法妙道星君,非咱們本意,是遭奸邪之輩所蒙蔽罷了,那韓湘子是個通情理之人,不會不講道理。”
“再則而言,咱們東海三公主,與其交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會計較此事。”
緊接着,龜丞相話鋒一轉,道:
“話說如此,但東海也應表示一下,哪怕做做文章與天庭那些衆神看……”
聞言,東海龍王思索道:
“這韓湘子已是我道門星君,且手上還有幾件上品真器,尋常東西拿出來,怕入不了他的法眼,傳出去也顯得我東海小氣。”
說到這裏,東海龍王面有爲難之色。
委實不知道,該如何向韓湘子賠罪?
望到東海龍王一副糾結的模樣,龜丞相忙道:
“龍王,咱們不妨贈他一枚萬龍髓如何?”
話音剛落,東海龍王臉色頓時一變:
“萬龍髓?!”
下一刻,他忙擺手道:
“這…這也太貴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這萬龍髓眼下,東海也就隻有九枚罷了。
此等天地靈物,萬年難産一枚。
用一枚,就少一枚。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東海龍王豈會把此物拿出來?
故而,龜丞相剛提了一句,就被他連聲反駁。
見狀,龜丞相趕緊勸道:
“龍王,那韓湘子不僅是太上門人,還是太乙救苦天尊所青睐之輩,當日他在天庭受封時,甚至騎的是天尊坐騎九靈元聖?”
“論其身份,此子當受得了一枚萬龍髓。”
“再則而言,他日這開元演法妙道星君若能登臨天尊之位,說起來也承了咱們東海天大的因果。”
“拿一枚萬龍髓,來換一天尊人情,這買賣不虧。還有一事,龍王莫要忘了,這開元演法妙道星君與三公主交好,這二人若能走到一起,那韓湘子還是我東海之人。”
“贈他一枚萬龍髓也無妨……”
望到龜丞相說的這般頭頭是道,東海龍王愣住了:
“這……”
他有些遲疑,仿佛再做最後的掙紮。
大約過了百息時間,東海龍王忽得面容一沉:
“就依龜丞相之意,送韓湘子一枚萬龍髓!”
聞言,龜丞相拜道:
“龍王高明!”
東海龍王答應之後,又皺眉道:
“龜丞相,眼下我等還不知這開元演法妙道星君在何處,該如何邀來東海?”
“龍王,這無妨,可以找三公主相助。”龜丞相嘿然笑道。
東海龍王搖了搖頭,頹然開口:
“本王近來心力交瘁,險些忘了這茬,那此事就交由龜丞相去辦!”
說完,他又自顧自言道:
“此前,那開元演法妙道星君與我四海接觸不少,前些年,北海三太子敖禹還曾得罪于他,事後北海龍王沒少往本王這裏走動,就是希望可以與其接洽一二,化解這一矛盾。”
“眼下,既邀他前來我東海赴宴,理應叫上本王那幾位兄弟才是。”
聽到這裏,龜丞相拱手道:
“還是龍王思慮周全。”
話落,他似想到了什麽,忙對東海龍王言道:
“龍王,剛好其他三海來使就在宮中,龍王可接見他們,讓其帶話回去,言說開元演法妙道星君要來東海龍宮赴宴一事。”
東海龍王笑道:
“不錯,此來倒省了本王一番功夫。”
說完,這東海龍王與龜丞相一道出了水晶殿……
……
……
言此前,韓愈離開長安時,曾在陛下面前誇下海口,言自己到任潮州後,可旬月内,解了鼍龍之難。
事實上,他到了潮州,不出半月,就解決了潮州鼍龍爲禍一事。
這消息傳到長安,自是無人相信。
那韓愈垂垂老矣,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解了此難?
在不少大臣看來,這是韓愈明知自己無法完成此任,又怕陛下迎佛骨入城,找的托辭罷了。
便是唐皇也不怎麽相信。
但爲了穩妥起見,還是派了人去了潮州一探究竟。
就在衆人把韓愈除鼍一事,當作飯後談資時,一則傳聞好似長了翅膀般,飛到了長安!
“聽說了嗎?”
“那潮州鼍龍一禍,被昌黎公給除了!”
“這怎麽可能?那潮州鼍龍據說一頭頭兇神惡煞,極難殺死,昌黎公隻不過一耄耋老者,哪有本事除鼍?”
“哈哈哈!”
“昌黎公自是除不得,若是他那位侄孫,我大唐昔日洞箫廣濟天師呢?”
“什麽?洞箫廣濟天師!”
“難道……我大唐國師在人間現身了嗎?”
“這是自然,聽潮州百姓說,有人親眼見過洞箫廣濟天師,據傳他早已得道成仙,被封爲什麽四品正神,那鼍龍神光聽了其名頭,就吓得面如土色!”
“經此事後,潮州海上,再也沒有鼍龍的蹤迹了!”
“……”
這洞箫廣濟天師再度在人間現身的消息一出,頓時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日時間,就弄得滿城皆知。
哪怕是皇宮之中的唐皇,也知道了此事。
誰也沒有料到,關鍵時刻這洞箫廣濟天師會突然出手,幫助韓愈除了潮州鼍龍之禍!
而随着傳聞愈演愈烈,佛法東傳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
……
“源真通萬道,洞明兼爾生。”
“原來這便是善知他心智神通,一觀衆生心,分辨皆了知……”
這一日。
人間,虞山。
忽的天降異象,紫氣東來,地湧金蓮,無窮祥雲仙霭之際,一面容昳麗,腰懸玉箫的道人,踏天而歌。
卻是閉關多日的韓湘子,終于領悟了道門十大神通之中的善知他心智神通。
這門神通,他雖然未修成圓滿,但也快大成了。
自知無閱識相輔,再修持下去也是枉然。
故而,他幹脆直接破關而出,不再拘泥。
“貧道離開叔祖,算算時間,怕有一載了,也不知他在潮州如何?”
腳踩仙雲,離開虞山之後,韓湘子便直奔潮州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