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子自認此前與敖霖并不認識,自然談不上什麽過節。
唯一與東海以及四海有過交集,那就是當年敖睚一事。
但敖睚出自西海,相必與敖霖并未多少交情。
後者犯不着爲一個死人強出頭來遷怒自己。
這不明智。
思來想去,韓湘子才豁然開朗,明白了這敖霖的敵意何來?
正是東海三公主敖皎!
這敖皎,自幼在東海長大,弄不好是敖霖的青梅竹馬。
可眼下敖皎不僅把紫金玉箫送給了自己,還一直跟随他走南闖北。
韓湘子修成星君,冥冥之中也有一絲感應,覺得與敖皎當有一份姻緣。
此事,他師尊正陽開悟傳道真君曾告訴過湘子。
否則當年也不會送她化虹绫。
明白了一切之後,對于敖霖這般看似和洽的招呼之情,隻覺假仁假義極了。
心頭盤算一二,韓湘子直接見招拆招,倒想見一見這敖霖有何打算?
“不知是東海大太子當面,本仙先前失敬了。”
“妙道星君說此話可折煞小龍了。”
敖霖見韓湘子沒了防備,臉上笑意更甚。
緊接着,韓湘子臉色一頓,問道:
“不知敖霖太子可知,你東海鼍龍一族,在潮州爲禍一事?”
“哦,竟有此事?”
聞言,敖霖神情微愣,有些難以置信。
旋即,對身旁的鼍龍神連番責問道:
“鼍鲎,這是怎麽回事?”
“妙道星君所言可是屬實?”
聽到此話,鼍龍神忙低下頭來:
“太子饒命!”
“妙道星君所言不假,是小龍疏于管教,這才犯了大罪,請太子責罰!”
言罷,敖霖當即冷哼一聲,勃然大怒:
“哼!”
“好個鼍鲎,當真好大膽子,你不遵東海律令,又有失察之過,今日本太子就剝去你龍骨,以儆效尤!”
話落,那敖霖忽得曲指成爪,朝那鼍龍神身上虛扣過去,猛地用力一抽,法力催動之下,一截寶光玉耀的龍骨,就被敖霖給吸了出來。
同一時間,鼍龍神身子一顫,不禁發出一聲慘叫,從頭到腳,冷汗涔涔。
龍骨被抽,韓湘子頓覺這鼍龍神修爲一下子跌到了道家真人一境。
且整個人看上去沒了龍相!
無法裹挾風雨之勢,難攪風雲了。
先前,這敖霖一現身,這鼍龍神就忙趕了過去。
看那架勢,韓湘子分明覺得這二人狼狽爲奸已久。
眼下,敖霖能在他面前,毫不猶豫剝了其龍骨,足見其行事果決狠辣。
“鼍鲎,今日本太子饒你一命,此外,你鼍龍一族,無論老幼,一概折壽百載!”
“若你今後還敢在潮州殘害百姓,本太子絕不手軟!”
取了鼍龍神的龍骨之後,敖霖神色漠然,他開口嚴厲警告道。
“小龍明白了……”
鼍龍神顧不上體内傳來的陣陣虛弱與無力之感,趕緊應道。
“妙道星君,不知對本太子這個處置可曾滿意?”
不多時,敖霖朝韓湘子拱手問道。
“太子客氣了。”
“你既有所懲治,本仙也不再追究了。”韓湘子淡然說道。
望此事揭過,敖霖邀道:
“還是星君體諒,實不相瞞,我欲在東海龍宮設宴款待星君,以賠先前沖撞之罪,不知妙道星君能否賣個面子?”
韓湘子沒有料到這敖霖會要邀他前去東海龍宮赴宴,這其中難保有詐。
但韓湘子并不懼怕。
如今,他修爲已到星君,更有太乙彌塵幡、八寶錦簇籃、紫金玉箫三件重寶加持,便是等閑真君來了,一時半會想要殺他,也不容易。
更何況,他掌握了十方遁法,情況不妙,大可轉身就走。
還有一點,韓湘子覺得這東海還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敢謀害他這位太上門人加上天尊傳人!
故而,他底氣十足,也不畏怯,反倒是笑盈盈道:
“難得敖霖太子如此擡愛,本仙哪有卻之不恭之禮。”
“是妙道星君賞光了。”
敖霖太子忙擺手道。
“眼下本仙叔祖還在柳灣村,既去東海赴宴,想來盤桓時日不短,太子容本仙回去一趟,與叔祖說一聲。”
動身之前,韓湘子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與韓愈交待一聲爲好。
“這是自然。”
敖霖笑道。
說完,就見韓湘子轉身駕起遁光,往那柳灣村去了。
待他徹底遠去,敖霖急忙望向鼍龍神,擔憂道:
“鼍鲎,傷勢如何?”
“放心吧,太子,無性命之憂。”
鼍龍神點了點頭。
這鼍龍神說的輕松,但敖霖看他也不好受,便寬慰道:
“且先忍耐幾日,等本太子将韓湘子拿下之後,定會爲你再擇一上品龍骨續上。”
說敖霖此前試探韓湘子,見其法力深厚,深知單打獨鬥難以拿下。
便心生一計,有了對策。
“太子,您可要三思而後行,這韓湘子畢竟是太上門人,真要殺了他,那可給東海闖下了塌天大禍!”
鼍龍神不知敖霖在謀劃什麽,但還是忍不住勸道。
敖霖搖了搖頭,陰笑連連:
“本太子可不是什麽蠢笨之輩,豈會殺了韓湘子,不過若是他這個太上門徒,在我東海犯了大罪,那可就難說了……”
聞言,鼍龍神一臉疑惑。
但片刻之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不禁神容大變。
……
……
另一邊。
随着鼍龍神對韓湘子那般卑躬屈膝,被洞箫廣濟天師幾言吓得抖若篩糠,這時百姓們才反應過來,這位大唐國師洞箫廣濟天師究竟有多大來頭!
待韓湘子與鼍龍神二人消失之後,那神婆以及鼍龍神的信衆們,無不是遭受到了柳灣村村民的毒打!
眼下,有洞箫廣濟天師爲大家出頭,這些村民豈會再怕他們?
更何況,昌黎公還在此。
一時之間,那神婆以及鼍龍神的信衆們,一個個被暴走的鼻青臉腫,體無完膚。
見此情形,韓愈本想阻止,卻也來不及了。
隻得讓良安提醒,勿要傷人性命。
這時,那萬縣令與董村正見勢不妙,準備趁機逃離此處。
熟料韓愈身邊幾位侍衛眼疾手快,見二人想溜,直接追了過去,輕而易舉将二人給綁了。
那萬縣令帶來的親信,還想抵抗,卻被幾位侍衛幾招之内,打翻在地。
韓愈離開長安,身邊帶的護衛雖少,但各個可都是武林好手。
不誇張的說,以一當十不在話下。
剛一制服二人,韓愈正欲去問話時,隻見天邊雲彩一放,擡起頭來,那韓湘子就站在雲端。
“湘子,你剛才去哪裏了?”
見着韓湘子,韓愈擔心問道。
“去了東海一趟,叔祖不必擔心。”韓湘子回道。
說完,他又對韓愈言道:
“接下來,侄孫會在東海龍宮赴宴幾日,叔祖料理此事之後,便可去往潮州,若遇危難,隻管喚侄孫寶诰。”
“至于鼍龍一患,短時間應該不會出來作亂,叔祖大可讓漁民放心出海就是。”
不管那敖霖說的真假與否,鼍龍一事既被他所知了,在韓湘子看來,無論如何也該收斂一二。
“東海龍宮?!”
聽到此話,韓愈等人臉色一變。
這不是傳說之中的地方嗎?
想不到,他這個侄孫能去東海龍宮赴宴。
韓愈心中詫然。
覺得自己愈發看不透韓湘子了。
“湘子盡管前去便是,無需擔心老夫。”
韓愈點了點頭,道。
緊接着,他就望着韓湘子搖身一變,裹起一虹光,朝大海深處飛去。
“多謝天師搭救我等!”
“謝過仙人!”
“……”
而在韓湘子離去時,這柳灣村百姓無不磕頭拜别,真心言謝。
這日響午過後,柳灣村的村民們,便推到了此地的鼍龍神廟。
與此同時,新的一座洞箫廣濟天師廟,正在如火如荼的建造。
那韓愈拿下了萬縣令與董村正後,當夜就對二人好生審理了一番。
面對人證物證俱全,這二人想抵賴也不成。
無奈之下,隻得伏法認罪。
對這二人,韓愈沒有手下留情,直接下令三日後處死!
而柳灣村發生的一事,不出一日光景,火速傳遍了整個潮安縣。
三日過後,整個潮州也知曉了此事。
明白是先皇昔日冊封的大唐洞箫廣濟天師,再度在凡間現身,僅一言,就吓壞了鼍龍神,此後潮州再無鼍龍之患。
彼時,韓愈奉了聖旨,巡視潮州一事,也傳揚開來。
那潮安縣令首當其沖受到了波及,被韓愈罷官處死。
一時之間,潮州官衙,是人人自危。
……
……
不提韓愈巡視潮州,且說韓湘子與其叔祖辭别之後,就直接随敖霖太子,入了這東海龍宮。
這東海龍宮在萬丈海底之下。
一經來此,韓湘子放眼望去,隻見四下寶光四射,晶芒輝映。
藍湛湛,亮瑩瑩的海水在殿外湧蕩橫流,卻無法滲透這東海龍宮之中。
韓湘子上下打量,隻覺頗爲玄妙。
一路走來,敖霖似乎真把韓湘子當成貴客,爲他介紹了東海不少寶殿明樓。
“妙道星君,請!”
行了一炷香時間,二人來到一金碧輝煌的宮殿前,那敖霖伸手對韓湘子示意道。
見狀,韓湘子微微颔首,也不客氣,徑直走了進去。
敖霖入殿之後,就吩咐下去,命人擺好宴席,他要款待貴客。
山珍海味,美酒佳肴還未上桌之前,這敖霖忽得擊掌一聲。
不多時,這宮殿之中,兀自降下幔帳紅羅,彼時道道輕霧霓虹升起,紗煙如彩,将氣氛烘托的極爲暧侈。
正生疑間,韓湘子就見這殿前,忽地走來十幾位身着宮裝、穿薄紗露骨的蚌女鯉姬來。
一位位長的明麗妩媚,甚是清純。
随着笙歌奏響,這十幾位蚌女鯉姬在場上長袖曼舞。
觀望了幾眼,韓湘子頓覺香氣撲面而來,如蘭似麝。
“莫非,這敖霖太子想用美人計誘惑貧道?”
見到這一幕,韓湘子心中微忖,有些古怪。
但神情卻十分淡然,看不出來什麽。
“想不到這韓湘子定力如此厲害……”
這邊,敖霖望韓湘子坐懷不亂,依舊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不禁暗吃了一驚。
面對這群嬌媚女子,又以魅術施展,便是敖霖自忖也得舌尖一咬,讓自己清醒幾分。
可韓湘子倒好,眸光純粹,看不出有絲毫淫邪之心。
過了一刻鍾左右,便有蝦兵蟹将捧來馔玉佳肴,珍馐美酒來。
“妙道星君,可以動用了。”
待一桌上滿後,那敖霖神色如常,道。
“多謝敖霖太子。”
韓湘子面不改色,回複了句。
旋即,他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不得不說,這桌酒席還不錯,韓湘子也算赴宴不少。
“難得妙道星君如此賞臉,肯來舍下一聚。”
“對了,此番我閉關出來時,父王與我說我那敖皎三妹,一直跟随在星君身邊,爲何此番不見她人影?”
陪韓湘子吃喝了一陣,這敖霖才不動聲色,問道。
“公主留在長安了。”
韓湘子言道。
“長安?她怎會在哪裏?”
聞言,敖霖面色一愣。
“這貧道就不知道了。”
韓湘子搖了搖頭。
敖霖繼續說道:
“妙道星君,實不相瞞,我那三妹爲人向來散漫,又俏皮活潑,當年那南海龍王将這紫金玉箫給她,他可是歡喜了好一陣子。”
“此外,此物出自那南海觀世音菩薩之手,于她而言,更顯意義非凡。”
“想不通,她能把此物贈予星君,看來我那三妹對你情意可不一般……”
韓湘子聽出了敖霖的言外之意,不禁放下了酒杯,問道:
“敖霖太子,這是話中有話?”
敖霖搖了搖頭:
“不敢。”
旋即,話鋒一轉:
“隻是本太子想知道,星君對我三妹是何态度?”
“貧道對三公主是何态度,想來與敖霖太子無關!”
敖霖貿然打聽他心中隐私,這讓韓湘子眉頭微皺,有些不爽。
“怎麽,星君得了這紫金玉箫,難得不明白我那三妹的意思?”
此刻,敖霖面容一沉,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貧道傾心于誰,愛慕于誰,這似乎與敖霖太子無關!”
韓湘子面有愠怒,道。
“無關!”
“怎麽個無關法,你可知本太子爲了敖皎,付出過多少?”
“韓湘子,你配不上敖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