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韓湘子呢?
前世并非是什麽帝君轉世,也非上神仙卿。
可偏偏他成仙時,能被玉皇大帝授予四品正神開元演法妙道星君,這其中怕大有深意……
衆仙家猜不出來,也不多想。
無論如何,韓湘子是位列四品之位,已是闆上釘釘之事。
今後在天庭之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
……
說瑤池仙境。
藏真宮中,洪崖大仙得知散教劫數已畢,便推算一番昔日他身邊角栗小仙童轉世之人薛應龍的境遇來,得知他已拜在骊山老母門下,心思微定。
就在這時。
一道朗笑之聲,卻兀自在藏真宮裏響了起來:
“洪崖仙友,可在宮裏?”
這聲音聽着親切,心知是找自己的,洪崖大仙當即走出了寶殿。
他剛一出門,就見一白發光頂、體胖肚寬的大仙,正與自己持扇拱稽道:
“恭喜洪崖老兄收的好徒弟!”
來人正是赤腳大仙。
“仙兄,此話怎講?”
洪崖大仙尚不知韓湘子被封爲四品正神一事,故而聽到此話,難免一頭霧水。
赤腳大仙咦了聲,有些詫然道:
“哦,洪崖仙友,還不知你那高徒韓湘子已被玉帝封爲四品正神開元演法妙道星君一事?”
“本仙這幾日一直閉門修行,鮮少走動,哪裏能知曉。”
洪崖大仙笑道。
聞言,赤腳大仙驟然明悟過來,旋即一臉疑慮望了眼四周,拉着洪崖大仙,低聲道:
“不打緊,你那高徒也是今日冊封,本仙一聽說,就來了你這藏真宮。”
“事不宜遲,咱們去那杜酒神處,與他讨杯酒喝。”
洪崖大仙本還在困惑,這赤腳大仙怎無事來了這藏真宮。
一聽到要去杜酒神處,他瞬間就明白了後者的用意。
怕他是想借着韓湘子受封四品正神一事,去找杜酒神要酒喝。
思慮于此,洪崖大仙不禁輕笑了聲:
“仙兄來送消息是假,貪酒是真吧?”
被洪崖大仙看穿了心思,赤腳大仙臉色不變,依舊笑道:
“洪崖仙友門下高徒,得封四品正神,難道不該慶祝嗎?”
“自是要慶祝,當浮一大白才是。”
洪崖大仙放聲一笑,一臉歡喜。
對于韓湘子,能被封爲四品正神一事,洪崖大仙乍然獲悉,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但此話既從赤腳大仙口中說出,他自然不會懷疑什麽。
如今來看,他收韓湘子爲徒,倒做了一個不錯的決定。
說完,二人就一道出了藏真宮,往杜酒神那裏去了。
……
……
西天。
頂摩霄漢中,根接須彌脈的靈山之中。
那西天如來釋迦牟尼佛正端坐在功德金輪上,腳下是一片茫茫佛國衆生,壯麗恢闊,乃爲如來的婆娑佛國淨土。
這靈山之上,常放佛法之光明,瑞彩千條。
山裏是琪花瑤草、古柏蒼松。
沖天萬丈,聳漢淩空。
可低頭觀落日,引手摘飛星。
黃鶴信來秋樹老,彩鸾書到晚風清。
花向春來美,松臨雨過青。
紫芝仙果年年秀,丹風儀翔萬感靈。
除此之外,山上山下俱是佛宮寶阙,琳館珠庭。
真堂談道,宇宙傳經。
此山之中,有一寶刹。
乃大雷音寺。
古刹之中,天王殿上放霞光,護法堂前噴紫焰。
刹中更有八菩薩、四金剛、五百羅漢、三千揭谛等。
一個個,無不寶相莊嚴,佛威煊赫。
就在這時,這靈山之上,忽有一僧人,腳踩佛蓮而至。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諾陀羅漢。
說自從散教教主金壁風把餘下散教門人帶回烏鳌島後,他也在西涼待不下去了,就直接回了西天靈山。
“拜見我佛如來!”
諾陀羅漢到這靈山之上,當即對那高坐山巒的金色大佛,持禮問好。
見狀,釋迦摩尼佛微微颔首。
不多時,雲端之上,一位菩薩開口問道:
“諾陀羅漢,怎不見你前番帶走的那些伽藍、金剛?”
這位菩薩,身穿寶衣,頭留佛髻,肌膚如盈,似雪如霜,面龐柔和,雍容華顔,左手執蓮華,華上置摩尼寶珠,右手作施無畏寶印,跌坐于蓮台之上。
正是除蓋障菩薩。
這尊菩薩,早已明悟四谛,證得八苦,有菩薩果位在身。
乃是西天八大菩薩之一!
“禀菩薩,弟子所率領一應伽藍、金剛全在散教一劫之中,悉數身隕。”面對除蓋障菩薩的詢問,這諾陀羅漢直言道。
“居然全身隕了?”
除蓋障菩薩微微一愣,有些困惑。
同一時間。
靈山之中,其他羅漢尊者也面面相觑。
此番散教一劫,佛門也決定派些人,前去應劫。
本想着此劫過後,多多少少能回來一些。
卻沒想到,是諾陀羅漢孤身一人。
這可讓大家意料不到。
“禀菩薩,此番天庭之中,有一洞箫真人,名爲韓湘子。”
“道門之中,似他在主持大局,此人本領不凡,神通廣大,據說是太上門人,此番就是他請來了青玄左府的青玄大道君、九陽大道君、度人道君以及清微道君來,這才讓我佛門損失慘重。”
見靈山諸多菩薩尊者,羅漢伽藍議論紛紛,他不禁連忙解釋道。
“洞箫真人韓湘子?”
聽到這裏,除蓋障菩薩臉色微微一變。
随即,其手指算掐,閉上雙目,欲動用佛眼來一探究竟。
豈料片刻之後,除蓋障菩薩忽地身軀一顫,雙目一瞪,喃喃自語道:
“怎…怎會如此?”
“自本座修成佛眼來,世間少有我不能洞察之事。”
“這韓湘子到底是何來頭,爲何本座算不出其變數來?!”
話音落下。
直接引得靈山衆佛一片嘩然。
除蓋障菩薩可是佛門八大菩薩之一,連他佛眼也看不出此子深淺,還真讓大家感到震撼。
“無慮,容本座一觀。”
不多時,釋迦牟尼佛笑道。
旋即,他雙眸一眨,周身無量佛光湧動,似有彌天極地的梵音,響徹天地。
幾息過後,釋迦牟尼佛臉色一凝,不複之前拈花微笑之狀,他開口道:
“這韓湘子乃天庭正陽開悟傳道真君的徒弟,是道祖門徒,此外也是那太乙救苦天尊的傳人。”
“不久前,玉帝剛封此人爲開元演法妙道星君。”
話音落下。
這漫天諸佛菩薩無不變色,俱詫道:
“想不到,這韓湘子有如此來頭,怪不得能統禦道門。”
“他是天尊傳人,豈不是說相當于我教佛子?”
“……”
“等等!我佛師尊,此子是剛成仙就被授爲四品正神嗎?”
忽然間,有位菩薩似想到了什麽,忙對釋迦牟尼佛求證問道。
“不錯。”
釋迦牟尼佛微微點頭。
“什麽?!”
“剛成仙就被稱爲四品正神,這玉皇大帝究竟是多青睐于他!”
“此子,難道将來可證天尊不成?”
“……”
這一刻,靈山衆佛菩薩聞言,又被震驚到了。
那韓湘子剛成仙,就可爲四品正神。
這也太誇張了吧?
衆人一時之間難以置信。
但這畢竟是出自如來之口,大家也辯駁不了什麽。
更何況,偌大靈山之中,除卻世尊如來外,誰又能一觀這韓湘子跟腳來?
很快,釋迦牟尼佛略一擡手,鋪天喧然之勢便戛然而止。
隻見,這位世尊如來佛眼掃過靈山一應佛陀、菩薩、尊者、羅漢、伽藍等衆人,道:
“此子身上有大因果大福運,更有大劫數。”
“适佛法東傳在即,若無必要,無需與他作對。”
聽到此話,靈山衆人趕緊雙手合十應答:
“遵世尊法旨!”
……
……
春去秋來,霜凋夏綠。
又是三載光陰即過。
韓湘子已離開人間,快有十二載了。
說大唐曆經十餘載休養生息,到如今已是河清海晏,開創了一盛世。
每逢國誕,無不是八方來賀,萬國來朝。
彼時,他叔祖韓愈已是耄耋之歲。
而柳宗元、劉禹錫等好友,早在這十幾載之中相繼去世。
如此高齡,韓愈早已被聖上恩準,告老還鄉。
爲此,五載之前,他便回了昌黎。
之所以能活如此歲數,是因爲當日在其的壽宴之上,韓愈服食了不少韓湘子遊曆人間所帶回的仙珍奇果。
這也讓韓愈到快此歲,依舊牙齒未落,僅是雙鬓斑白而已,看上去與花甲在齡并不多大差别。
此外,這十餘年裏,唐皇也已仙逝。
新皇繼位,已快七八載有餘了。
新任唐皇雖說不是一代賢君,但也是一位廣納谏言,任人唯賢,是個明君。
隻是唯有一點,讓韓愈對其頗有微詞,那便是奉齋禮佛,極爲笃信佛法。
先皇在位時,雖同樣如此,但經過洞箫真人相助,替他平定了西征之亂,對道學之崇又勝佛門。
豈料,随着大唐之中佛法傳入,這新任唐皇是越來越推崇得道高僧了。
至于韓湘子嘛?
他在人間已消失了十餘載。
老一輩人提及這位洞箫廣濟天師或許大有耳聞,但年輕一代的人們,卻對這位天師愈發模糊了。
畢竟,眼下佛學在大唐日漸興盛,而黃老之學卻慢慢衰落。
這種情況,自然是影響到了大唐文脈之中。
不少儒門仕林之人也在研習佛法,所謂的就是投機取巧,從而導緻荒廢學業。
韓愈早已發現這其中弊端,身爲一代文宗,他可謂憂心如焚。
曾找到不少文壇巨匠,一并寫了幾份奏折,托人交給了陛下,痛斥寵佛之舉,就目下之情形,針砭時弊,還積極獻策,望其改正。
隻可惜,每次皇上的回複總是含糊其辭。
還讓韓愈頤養天年,勿要憂慮國事。
對于聖上這般敷衍之舉,韓愈也是無可奈何。
幾份奏折遞上去,不了了之後,他也不再規勸,隻得親自在昌黎講學宣禮。
隻可惜,他沒有什麽神通手段,收效甚微。
……
……
是日,韓府。
韓愈本在書房之中,審謄先賢文章時,忽有仆役進來言道:
“老爺,這是長安來的書信,您請過目。”
“哪位寄來的?”
聞言,韓愈放下手中紙筆,把書信接過,随口問道。
“是劉大人。”
那仆役答道。
他口中的劉大人,乃是劉禹錫之子。
韓愈微微點了點頭,就把書信拆開,拿着跟前細讀。
可還不待百息時間,這韓愈兀自臉色一變,緊接着就晦郁陰沉起來。
看上去,顯得極爲惱怒與不滿。
“老…老爺,您這是?”
一旁小厮見狀,趕緊硬着頭皮問道。
他服侍韓愈不少時間,幾乎沒見過這位修養有道,和粹之氣,盎然于面的大儒有過色厲之容。
韓湘子猛地把書信往書桌上一拍,怒氣沖沖,罵道:
“糊塗!”
“糊塗!”
“陛下糊塗!”
那小厮被韓愈此言吓了一大跳:
“老爺,官家可非議不得!”
韓愈氣急敗壞,口無遮攔道:
“爲何議不得?”
“老夫三番兩次陳表規勸于聖上,望其勿要一味沉迷佛法,眼下聖上居然信了那妖僧的胡話,要在長安蓋佛寺,親迎佛骨?真是荒唐!”
原來那劉大人這信中說陛下,最近聽取了那弘濟高僧的建議,要親迎佛骨入長安。
可以預料的是,一旦把這佛骨迎入長安,那長安之中勢必會掀起一股佛學之熱。
到那時,儒學要徹底萎靡下去!
此外,堂堂一代天子,九五之尊居然要親迎佛骨入京,這在曆朝曆代簡直聞所未聞!
如果這“佛骨”能和他侄孫韓湘子一般,爲大唐立下不世之功,要迎其入城,倒也無可厚非。
可所謂“佛骨”并沒有什麽貢獻!
一念及此,韓愈隻覺心中怒意難消,氣憤難平,似有一股澆不滅的野火在燃燒。
他走出屋外,想透一下空氣。
卻覺得愈發煩悶。
蓦地,韓愈像是下了某種重大決定,他快步走到書房,對那小厮命道:
“快研磨!”
聽到此話,那小厮不敢怠慢,急忙走到書桌跟前,熟稔的研磨。
不多時,韓愈用毛筆蘸了那一灘烏墨,略一思忖了片刻,就忽地下筆起來。
他筆如龍蛇,越寫越快。
這一刻,他心中的火燒得更大了,似點亮了整個屋子,也渲染了整張紙!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一法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