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芮山,全真派。
山門上下一片張燈結彩,花攢錦簇,迎緞招展。
那呂洞賓已換去了一身黃氅法袍,穿得仙褐法帔,廣袖紫服,戴玄冠寶冕,加之本就虎體龍腮,鳳眼刀鬓,今時來看,更加光彩照人,昳貌出衆。
不止是呂洞賓,孫履、曲長老等全真派一應長老,也穿得極爲莊重得體。
畢竟,眼下可是純陽真人繼任全真掌門大典之日,容不得馬虎。
像與呂洞賓交好的羅浮真人、神課先生等輩,早在上弦日前一天,就趕到了這芮山。
“香山老祖,到!”
“茅山,升玄真人到!”
“龍虎山,張天師到!”
“終南山,正懿真人到!”
“……”
“沱江水神,夜磬到!”
“居英山神,牤蝮到!”
“……”
伴随那虛空之上,祥雲飄落,寶光退去,一道道人影就來到了這芮山的山腳之下。
而站在山門外,報慶的道童此刻也向裏面高聲開口。
聞言,呂洞賓、羅浮真人、神課先生等人,忙出門迎接。
“賀喜純陽真人,繼任全真掌門之位!”
“此乃玉貝雲母,略備薄禮,還望純陽真人勿要見怪。”
香山老祖領着兩道童走了進來,望着那當先身穿仙褐法帔,昳貌不凡的道人,就心知是呂洞賓了,便稽首一笑。
“香山老祖,當真客氣,快入座!”
見狀,呂洞賓心神微怔,便禮貌請道。
一旁孫履等人聞得此言,心中倒有些難以平靜。
玉貝雲母,這可是難得仙珍。
凡人吞下之後,便可霞舉騰空,遍體無垢。
若處在地花一境的高人吞服,十之五六會借此邁入真人一境。
想不到,這香山老祖手筆如此之大,一上來便拿出玉貝雲母,不得不讓人吃驚。
很快,茅山派的升玄真人,龍虎山張天師等當今玄門大家,也走了進來。
一個個攜帶禮品,價值之大,足讓真人心動。
更不必說,那些修爲在三花一境的道家高人,每人出手之位,也極爲珍貴。
毫不客氣的說。
等此番大典結束,全真派門主少說能堆砌出一位真人出來!
三花一境的高人,至少會超過一手之數!
一時之間,孫履、曲長老、冉長老等人喜不勝收,門中弟子也是彈冠相慶。
全真派能有今日之盛況,全賴純陽真人之功。
“雲夢山,王敖老祖到!”
“雙龍山,王婵老祖到!”
“青雲觀,白須道長到!”
“素月宗,瓊岚道長,吞月真…真人到!”
又過了小半時辰。
王敖老祖、王婵老祖、白須道長、瓊岚道長等人也趕了出來。
這些人,乃是韓湘子的朋友。
如今到芮山來賀,也算爲純陽真人捧場了。
隻可惜,來到芮山,衆人沒有見到韓湘子。
得知他在太和山閉關,以期突破真人,心情稍微好了些。
“那素月宗的吞月真人是誰,爲何之前從未聽過?”
這其中,前來芮山的道人們聽到如此名号,不由得面面相觑談道。
“想來不是近日才晉升的,多半是之前的避世仙真。”
有人猜道。
很快,那吞月真人現身了。
衆人見狀,紛紛望去。
但下一刻,就神情呆住了。
“這……”
隻見,那吞月真人腰如簸箕,胖頭寬身,塌鼻長臉,雖身穿月白之袍,顯得出塵,但那形貌卻讓人不敢恭維。
如此來看,實在是沒有真人之相。
但是旁人略一感知,他身上那股雄渾的太陰之力時,不由得閉下嘴了。
其實,這吞月真人就是昔日玉盤湖的望月妖王。
這望月妖王,如今已沒了妖氣,幸虧那月旋仙子的引見,他得以去往蟾宮,面見了太陰娘娘。
眼下,純陽真人繼任全真掌門大典,這吞月真人也就跟着瓊岚道長來了。
另一邊。
呂洞賓得知是韓湘子的朋友到了,立馬與羅浮真人等出門迎接。
見此情形,一些道人一臉古怪之色。
王敖老祖雖說實力不凡,但終究隻是地花一境,還不是真人。
尚不值得呂祖這般吧?
細問其故,衆人才知這些人之所以來芮山,是因爲韓湘子之故。
對于韓湘子之名,一些道家高人也是近日才知,他爲純陽真人的師弟。
而且,馬上也要晉升真人了!
獲悉此事,衆人對王敖老祖、白須道長等人的态度立馬一變,比之前熟絡多了。
直到過了響午,前來芮山祝賀之人方才來的齊全。
羅浮真人略一估摸着,今時來芮山的道人,人數怕是已經過千了。
這其中,大部分是人間玄門的中流砥柱!
而呂祖這場繼任大典,一連舉辦三日才完。
經此一事後,這全真派在呂洞賓的帶領下,勢頭鋒芒,大有崛起之态。
别的不說,大典一結束,就有許多道人慕名前來,要在全真學道。
……
……
轟!
這一日。
太和山,原本一派祥和惠暢的玄炁玉虛上境天之中。
忽得雷電交織起來,虛空之上,道音大喝,如開天辟地,混沌初分。
當是時。
三朵足有百丈大小金色蓮花,自一方宮阙之中,升騰而起。
眨眼間,呈三鼎拱衛之狀,懸浮而起。
同一時間。
這玄炁玉虛上境天裏,紫氣如霞,華蓋千裏。
仙樂妙音四起,慶雲寶彩當空。
……
真武大殿中。
那九天蕩魔祖師聽得如此動靜,面色一動,望着下方神情各異衆神将,笑着道:
“如此天地異象,想來是那韓湘子突破真人一境了……”
說完。
他就擡起頭來,遙望這片天地。
待見着那虛空之上,祥瑞萬千,青冥顫蕩之景時,不由得微微一愣:
“沒想到,此子證得真人,能有如此動靜……”
“華蓋千裏,紫氣如霞,僅憑這些,此子日後必定能晉升上神!”
虎丘天将不由得贊道。
“上神?你倒是小觑此子了。”
“那韓湘子身上有太乙青華之氣,一人獨具兩份天尊福源,今後說不定位列大帝之位,也不無可能。”
聽到此話,真武大帝頓覺莞爾,看向虎丘天将,語氣逐漸肅穆起來。
“大帝?!”
“這……”
“不太可能吧?這大帝之位,哪位不是爲天庭立下赫赫功勳,曆經諸多會元,氣數加身,或廣施萬法,化十方之身,開悟衆生才得來的?”
“……”
話音落下。
殿裏,衆天将臉色一變,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
“真假與否,爾等不妨與本帝拭目以待。”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
……
“苦修多年,今朝終是邁入了真人一境。”
玄炁玉虛上境天,一宮阙之中,此刻韓湘子自覺養元圓滿,氣神完足,他睜開眼來,射出兩道青芒,自語道。
算些時日,自從他突破人花一境,到今時的真人一境,還不足三載。
如此修行速度,不可不謂快。
傳出去,定會讓人間不少高功咂舌心驚不已。
三載時間,就能從人花一境一躍變成真人,便是古之仙家也難以辦到。
由此可見,韓湘子的天資是如何恐怖了。
事實上。
韓湘子能有今時成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氣運深厚。
當然,也與自身勤勉密不可分。
思慮間。
韓湘子心念一動,原本懸浮在虛空之中三朵蓮花,忽得一落,歸于其腦後。
彼時,韓湘子張口一吸,那漫天雲霞之氣,紫霭神華,被其施展昔日敖皎公主所賜的龍息術,全部吞入腹中。
全部煉化後,韓湘子就站起身來,喃聲道:
“閉關快半載了,也該出去走一走了。”
“若非大帝準許,怕是貧道也不可能這麽快晉升真人。”
隻不過。
就在韓湘子欲出去時,那真武大帝忽得現身了。
“拜見大帝!”
望着九天蕩魔祖師,韓湘子趕緊稽首道。
“不必多禮。”
真武大帝擺了擺手。
随即,含笑道:
“今時你突破真人,想來羽化成仙不久矣。”
“大帝說笑了,師兄到現在也還望登天而去。”
韓湘子搖了搖頭,苦笑了聲。
在他看來,自己想要成仙,至少也得把自己叔祖給度化了才行。
“怎不見師兄他人?”
提及呂洞賓,韓湘子便眉頭一皺,有些好奇。
“你師兄早已下山多時,如今成了全真派的掌門。”
真武大帝言道。
“湘子,可曾想過自身寶诰?”
言談間,真武大帝問了句。
這寶诰也叫诰章。
通俗點講,在玄門之中,就是指神仙傳達的“聖意”。
有時乃是贊頌神仙的骈文。
其平仄韻律嚴謹,多以歌詠形式贊美叙述道教神仙們修行以及功德顯化的典故。
到最後,那寶诰便延伸爲爲诰封神仙的聖号。
凡是善男信女,誦念此诰,皆有靈驗。
像真武大帝寶诰就爲:
至心皈命禮
混元六天,傳法教主。修真悟道,濟度群迷。普爲衆生,消除災障。八十二化,三教祖師……
福德衍慶,仁慈正烈。
協運真君,治世福神。
玉虛師相,玄天上帝。
金阙化身,蕩魔天尊。
但眼下,韓湘子并未成仙,故而此等骈文诰章也就沒有。
可既爲真人,總得有寶诰法号才是。
“不瞞大帝,貧道早已想過。”韓湘子點了點頭,道。
“哦,是何寶诰?”真武大帝又問。
“乃洞箫真人!”韓湘子不假思索開口。
“洞箫真人?”
真武大帝琢磨此寶诰的同時,下意識看了眼那韓湘子腰上垂挂的紫金玉箫。
這箫好理解,那洞嗎?
“大帝,貧道出自那天下第一福地地肺山。”
似看出了真武大帝的疑惑,韓湘子笑着解釋道。
“本帝明白了。”
真武大帝恍然過來。
如此而言,這寶诰起得倒也合理。
“湘子,眼下伱既已突破真人,若有凡事要辦,就可下山去了。”
二人談了一會兒,真武大帝便道。
“是有要事要去長安一趟,但也不急在一時。”
“久聞武當山,乃人間仙境,貧道既然來了,就要好生遊覽一番。”
韓湘子上次在長安求雨時,距離他叔祖韓愈六十花甲大壽,也還剩下大半載了。
之後,又在全真派耽誤了些許時日,加之在太和山閉關快半載了。
掐指一算,韓愈大壽不到月餘了。
眼下,憑借韓湘子的腳力,去往長安,也就不到半日光景罷了。
在他看來,時間還有盈餘。
用不着現在就趕去。
倒不如在武當山閑逛幾天,順便也鞏固一下自身修爲。
反正真武大帝、虎丘天将等人俱在,遇到不懂的,也能請教。
……
……
這廂,因爲韓湘子突破真人一境,是在真武大帝的玄炁玉虛上境天中。
故而并未在人間造成轟動。
但即便如此,也是有迹可循。
話說。
平川府,隆山縣。
有一大戶,乃是李家。
這李家家主,名爲李忠平。
在人皮一案之中,那李忠平的女兒李浣兒也慘遭畫皮鬼殺害。
當時,還是韓湘子來此李家,爲那李浣兒縫屍殓容,讓其入土爲安。
經此一事,那李忠平就成了韓湘子的善信。
……
“夫人,快用些力啊!”
“小公子,馬上就出來了!”
“露頭了……,快!再吸一口氣,用些力!”
是日。
李家宅院。
一屋子裏,正有一産婆對着床上大汗淋漓,鬓角雜亂的女子不停催促道。
那夫人雙手捏着床角,因分娩之痛難忍,她時不時呻吟一二,發出痛苦的哭聲。
望到這一幕,産婆也在憂心。
好在嬰兒已露出頭了。
……
屋外。
那李忠平得知夫人難産,急得四處走動,一臉不安之色。
“老爺,不如在韓道長牌位前拜一拜!”
管家莫伯也跟着焦慮,他看了眼正堂裏,香火供奉的牌位,忽得言道。
“對對對!”
“怎忘了韓道長!”
聞言,李忠平一下子反應過來,忙接過下人遞來的香燭,在牌位前誠心跪拜起來。
口中不斷念道,求韓道長保佑之類的話語。
而莫伯見狀,也跟着跪拜禱告。
然而,就在這時。
忽得,堂屋之中,風聲大起,一股春風不知何時刮進了屋來,吹得珠簾作響。
同一時間,一道悠揚箫音之聲,也在院落裏回響。
“奇了,怎麽好端端的何人在吹箫?”
“這風也來的煞是怪哉!”
對此,李忠平眉頭一皺,有些不解。
莫伯似乎反應過來了,他忽得一臉激動道:
“老爺!”
“春風過堂,風箫聲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