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來在世,求索不同。”
“成仙固然可得長生,但與喬郎相愛,我尚貪一世之歡。”
餘姝搖了搖頭,明顯不爲所動。
看她無可救藥,妄身“餘姝”也不願與其多談。
隻見她張口一吐,舌綻春華,萬千花蕊化作的金針如同雨點般,朝餘姝噴吐而去。
望到這一幕,韓湘子急忙閃至餘姝跟前,心念一動,頭頂之上,那毗藍巾便驟然落下。
在其法力加持之下,這毗藍巾迎風暴漲,化作一方十丈來長的巾幕,将那金針悉數給擋了下來。
而在二人交手之中,喬府上空卻垂下一淡金色的光罩來。
對此,韓湘子心中會意。
怕是那土地公公擔心二人鬥法動靜鬧大了,這才出手設下了一方結界。
要不然,這喬府上早就鬧出動靜來了。
甚至,要擾到一城百姓!
“臭道士,如此愛多管閑事,我先殺了你!”
這邊,妄身“餘姝”看那韓湘子救下了餘姝,立馬神容一沉,揮手間,片片落花飛紅化作的一道匹練,快如閃電般般向他打去。
“萬劍咒,劍來!”
面對一位半步真人如此攻勢,韓湘子不敢怠慢。
瞬息之内,法指一點,跟前便飛來一劍符。
随即,一道清澈劍鳴之聲響徹天際。
同一時間,一柄修長的法劍,徑直從那劍符之中迅疾穿出,與那繁花化作的匹練猛地轟在一起。
铮!
二者相撞,金戈之聲大起,虛空之中有漣漪飛濺。
這一擊之下,韓湘子已是覺得五髒六腑微微一震。
看來,以他的實力終究隻能與妄身“餘姝”糾纏片刻。
再鬥下去,敗勢必出。
韓湘子倒有殺手锏,他裂地囚山這門神通還沒有施出。
但此門神通一經施展,片刻之後,他就會法力不濟。
萬一重傷不了這妄身“餘姝”,今夜恐怕在場之人兇多吉少。
眼下,韓湘子隻盼紅瑛陰師早些将禾音從《南矶雨後圖》裏救出,才能逆轉局勢。
見韓湘子有敗勢已出,那妄身“餘姝”動起手來,也愈加強勢了。
她玉指一合,凝聲一喝,身前接連有六種素花現身。
“素花還真,六味一塵,自成一界,迷心濁世!”
那六種素花,韓湘子還沒來得及細瞧,倏忽覺得天昏地暗,心神陷入一片朦胧之中。
“糟了!”
“這是六味濁塵,最是迷亂心神,一個不慎,靈台就會失守!”
遠處。
躲在暗處的夏盈許見此情形,心中頓時急了起來。
隻可惜,眼下她什麽也做不了。
一旦暴露,那妄身“餘姝”定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這個時候,隻會讓韓湘子分心。
如今,夏盈許隻能希望這個能請神下凡的韓道長,可以挺過去。
……
陷入六味濁塵之中,韓湘子隻覺面前所見,乃是一片茫茫無際的花海。
那花海,甚是绮麗多彩。
花有萬千,皆绮羅粉黛,美的驚心動魄,讓人沒來由的生出一種懼感來。
韓湘子一時半會難以掙脫這六味濁塵,隻能小心翼翼在花海裏行走,盡量不被其蠱惑,而失去了方寸。
但是他剛走不到百步,身後就傳出淅淅飒飒的響動。
對策,韓湘子好奇的轉過身去,隻見後方那繁花正在一片片凋零枯萎。
觀這滿地殘花,斷梗飄萍,韓湘子心神似乎受到了強烈沖擊,有傷春惜時之感。
頓覺鼻頭一酸,眼中不由自主落下了兩行清淚。
淚水落下,韓湘子心中更添苦澀。
複回過頭來,又見前方萬紫千紅。
一時之間,巨大落差割裏之意湧遍全身,讓韓湘子心力交瘁,難以自持。
适才聽那妄身“餘姝”所說六味濁塵,心知這已是兩味,自己便難以招架。
餘下四味,再經曆下去,恐怕靈台難守。
一念及此,韓湘子趕緊苦思對策。
好在須臾之際,韓湘子靈光一閃,瞬間就想到了神魂之中那九色寶蓮。
有了抗衡之計,韓湘子心中便開始冥想那九色寶蓮。
與此同時。
韓湘子神魂之中那九色寶蓮似乎聽到他的呼喚,不由得蓮身光華大漲,輕輕一顫,便有無窮碧霞綠光噴湧而出。
眨眼功夫,便來到了韓湘子靈台處。
一時之間,韓湘子心神明淨澄澈,無垢無雜。
望着眼前這片絢爛至極的花海,他隻需念頭一動,眼前六味濁塵之界便緩緩消弭下去,似難承那九色寶蓮之威!
彼時。
那妄身“餘姝”得知,卻心頭一駭。
更讓人吃驚的是,在那六味濁塵的泯滅的刹那間,她似乎望到那懸浮在韓湘子神魂之中的那九色寶蓮。
那寶蓮,生有九葉,蓮身九彩,應變不暇。
一葉一青天,有混沌青冥之氣流淌。
溟濛之間,她仿佛見到那九色寶蓮之上,有一偉岸人影盤坐之上,頭戴十二行流蘇金冕,身穿開元普慶青冥天衣。
他頭頂玄穹,腦後九道金輪懸浮。
身軀萬千諸天橫亘,眸中無量混沌翻湧。
整個人是神威如獄,仙機如淵。
隻不過,那面容她卻難以瞧得真切。
“這臭道士什麽來曆,爲何我在他心神之中看到了如此場景?”
“十二金冕,非大帝天尊不能戴!”
“難道,他是天尊轉世不成?”
妄身“餘姝”吃驚之餘,胡亂猜想起來。
但下一刻,她心裏就把這個念頭否決了。
眼前這臭道士,怎麽可能是天尊轉世?
定是用了什麽不得了的法寶。
想到此處,妄身“餘姝”心中貪欲大增,恨不得把此寶奪來。
如此的話,成仙幾乎能在須臾間!
……
“這……這也太快了吧?”
“幾乎不到五十息,那韓湘子就破了六味濁塵!”
卻說。
那夏盈許看韓湘子很快就清醒過來,瞬間美眸一滞,嘴巴不由自主微張了起來。
她簡直難以置信!
這可是百花派祖師花神留下來的妙術。
怎麽被韓湘子如此輕而易舉給化解了?
“韓道長,你沒事吧?”
韓湘子破了那妄身“餘姝”的六味濁塵後,餘姝見狀,不由得開口問道。
“無慮,這百花派的素花還真一術果真有些不凡,若是尋常心智不堅者沉迷其中,靈台恐怕會在時夕之間失守。”
韓湘子搖了搖頭。
但心中也大爲警醒起來。
他不能再留手了。
趁這妄身“餘姝”施展六味濁塵一術後,法力還沒有恢複過來,他要先下手爲強。
思忖間,韓湘子當即全力以赴運轉法力。
“囚山之力,縛嶽之牢,封!”
隻見,韓湘子手臂重重一按,虛空之中便生出一力來,似有囚山縛嶽之能,化作一牢,将那妄身“餘姝”給困住了。
此刻,那妄身“餘姝”即便反應過來,也是難以掙脫。
那力量古怪,在韓湘子施展此術時,妄身“餘姝”就隻覺身披枷鎖,拘力加身。
“這必是神通!”
妄身“餘姝”被困在後,直接猜出了原由。
随即,對韓湘子高看不少。
誰能想到,這臭道士底牌層出不窮!
然而。
那韓湘子在施出此術後,沒有片刻遲疑,手上道袍一揮,就卷起一旁的餘姝,以及躲在暗處的夏盈許,化作一虹光,遠遁而走。
他不是妄身“餘姝”的對手。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殊不知。
就在此刻,挂在喬府正堂的《南矶雨後圖》上忽得射出兩束霞光來,卻是紅瑛長老成功救出了被困在畫的禾音。
“好個臭道士,居然敢诓騙于我!”
憑空多出兩道人來,卻不在妄身“餘姝”意料之中。
尤其是在她感知之下,那白紅瑛修爲隐隐約約比她還高深些時。
察覺于此,妄身“餘姝”不由得慌亂起來,才發現這是個圈套,連忙對韓湘子氣急敗壞的怒罵起來。
“紅瑛長老,你終于出來了,快鎮壓這妄身!”
早已遠遁出走的韓湘子又返了回來,立馬對白紅瑛說道。
言罷。
白紅瑛當即出手,雲鬓之上一銀簪飛出,直對那妄身“餘姝”打去。
這妄身“餘姝”本就被韓湘子給困住了,此刻銀簪射來,她想避也避不開,直接被那銀簪貫穿了胸口!
那銀簪,似爲一件厲害的法寶,一入體便有釋放出極寒的陰氣來。
讓那妄身“餘姝”慘叫一聲,身體不由得劇顫起來,妖氣潰散。
隻需幾息時間,她氣息便萎靡下去。
加之囚山之力加身,更是在眨眼間被打回了原形。
赫然是一朵粉紅的桃花,在那花蕊處,正插有一枚銀簪!
“終于把她給解決了。”
看那妄身“餘姝”死去,韓湘子長松了一口濁氣。
“韓道長,先前是我大意了,讓伱一人迎敵。”
收拾了這妄身“餘姝”之後,白紅瑛一臉疚色,連忙對韓湘子道歉。
“還好,貧道雖不是她的對手,但好在有驚無險把人全帶走了,關鍵是紅瑛長老出現的早,否則這具妄身多半要逃。”
韓湘子擺了擺手,并未放在心上。
經此一戰,倒讓他收獲不小,也積累了一些經驗。
更估摸出了自己的實力。
如今,在人間,韓湘子隻要不碰到真人之流,就性命無慮。
“禾音見過韓道長,此番得蒙韓道長搭救,禾音感激不盡!”
不多時。
站在白紅瑛身邊的禾音走了出來,對韓湘子躬身一拜。
這禾音,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的年歲。
容貌秀美,氣質溫婉,身姿娟纖。
見狀,韓湘子并未拒絕,而是微微颔首。
說實在話,若非是他來尋禾音,換作旁人恐怕直到那妄身“餘姝”修道成仙,也難以找出。
故而,對于禾音如此言謝,他倒也受得。
“夏師妹。”
禾音很快又看向了夏盈許,淺笑問好。
“禾師姐,你受苦了。”
夏盈許走上前,抱着她道。
“比起師尊來,我這些苦又算得了什麽?”
“是我的疏忽,才讓奸人得逞,害死了師尊。”
禾音面色一苦,悔道。
“禾音,待喬府的事情處理完了,你随師祖回趟百花派,去看看你師尊靜芊。”
白紅瑛見狀,忽得與她吩咐道。
“是,師祖。”
禾音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松開夏盈許的懷抱後,她徑直走到堂外,把昏迷在地的喬阊扶了起來,送回了屋子。
“奔波了一夜,又鬥了這半天的法,貧道還真是乏了。”
“紅瑛長老,喬府一事,晚點再說。”
看着禾音離開,韓湘子身上倦意襲來,與白紅瑛知會了聲,就徑直先休息下去了。
“無礙,韓道長想休息多長時間都行。”
白紅瑛說道。
在韓湘子走後,她随手一招,又将那插在地上的銀簪給收了回來。
很快,她與夏盈許也下去休息了。
對于那朵桃花,白紅瑛并沒有将其摧毀。
因爲,一旁的餘姝還在。
看着妄身死去,餘姝心裏多多少少有些傷感。
畢竟,她與妄身本爲一人。
先前白紅瑛殺死妄身的瞬間,餘姝心中也猛地生出了心悸之感。
當夜,她并沒有休息,而是帶上那朵桃花,回到了南矶山裏。
并将那具妄身給安葬在了南矶山中。
所謂生于斯,長于斯,也該葬于斯。
伴随衆人離去,這覆蓋在喬府的那道淡金色的光罩也逐漸虛無下去。
……
“這小道士究竟是何來曆?”
“隻不過是降龍伏虎一境,就可與半步真人争鋒,還身懷仙家所具備的神通!”
“那餘姝妄身施展那仙術,也難亂這小道士心神,還真是稀奇。”
“還有,她到底看到了什麽,才吓成那般?”
土地廟裏。
土地公公回來之後,沉思難斷。
殊不知。
先前韓湘子與妄身“餘姝”鬥法,這土地公公一直在暗中瞧着。
直到妄身“餘姝”被殺死,衆人走了,他才回到土地廟中。
以旁觀者而言,土地公公看到了很多東西。
尤其是那韓湘子破了六味濁塵時,那妄身“餘姝”臉上的愕然,以及瞳孔之上倒映出的畫面。
所以,他才多了許多困惑。
……
韓湘子這一休息,直到翌日傍晚才醒。
而今日,喬府裏發生了很多大事。
先是喬阊破天荒的沒有早起去畫齋作畫。
其次,就是消失多日的禾音居然又回來了!
另外,一夜之間,家裏面居然多出了兩個人來。
一位自稱是禾音的師祖,另一位是其師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