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韓湘子醒來後,便關了廟門,離開了天露寺。
他要到下柳村去見那位社神,來調查三狐假借神明來斂财一事。
一提起下柳村的社神,韓湘子就想起了他給岐州城隍,陳上來的彎七扭八的文書。
估計讓這個目不識丁的社神寫起文書來,跟岐州城隍審閱文書一般,叫苦不疊。
……
下柳村,鄉鄰所供社神的廟内神像裏。
“老太婆,回頭幫老漢我找谷秀才多要些毛筆來,這羊毛筆忒不好用了,三天兩頭壞一杆。”
卻說,這下柳村,鶴發雞皮的王社神爺,正有模有樣端坐在一案前,十分認真寫了一篇文章後,自覺不甚美觀。
又看手中開裂不成樣子的毛筆,便忍不住與他老伴兒社神婆婆抱怨道。
“你那把糙力氣種地還行,真要握筆學寫字,比谷秀才考舉人還難,人不行,還怪起筆的不是了!”
一旁衣着白衣寬袖的老妪聞了,卻嗤之以鼻道。
這老妪,便是下柳村的社神婆婆了。
他口中那位谷秀才,是前塘村的社神爺。
這谷秀才,生前在鄉下辦了一座私塾,讀書育人大半生,功勞不小,死後同樣被城隍委任一村社神。
“這是什麽話?”
“再怎麽說,咱族裏也出了幾個大官,我這個做老祖宗的就不是讀書的料兒?”
“那谷秀才好歹大半輩子,考不上舉人。”
王社神爺臉色垮了下來,與社神婆婆拌起嘴來。
“你若是讀書的料兒,怎做了十多年的社神,文書還被城隍大人說寫的一塌糊塗。”
社神婆婆怼道。
這下王社神夜想駁回去,不知如何開口了。
隻能怏怏不快坐在那裏,不吭聲了。
社神婆婆見了,也不再多言,把廟裏收拾了下,轉頭就欲駕起陰風,去往前塘村,找谷秀才要幾支上好的筆杆來。
她雖說嘴上不饒人,但心中還是惦記着此事。
每逢城隍使臣來各鄉村社裏巡訪時,到了下柳村,總要批評一下王社神爺,說他寫的文書城隍大人沒法看,險些好幾次氣暈了過去。
結果,她還未出社神廟,就見一容貌清隽的道士沐浴朝露而來。
這道士先在廟裏上了一炷香,朝兩尊神像一拜,便胸蘊法力,朗聲道:
“王社神爺可在家?”
聲線如針,穿過神像,落在王社神與社神婆婆耳中。
“何人喚老漢?”
聞言,王社神一愣,忙不疊看向老妪。
“是一道士。”社神婆婆道。
“一道士來找老漢作甚?且将他打發走。”王社神爺一臉古怪。
他本就練習書法不快,此刻也不想搭理他人。
隻不過,就在此時。
廟裏忽得金光大作,神威浩蕩。
卻是韓湘子見無人回應,就從袖袍裏拿出了城隍符诏。
這符诏晃動之際,迸發出的耀眼光芒,讓王社神爺與社神婆婆瞬間臉色大變。
“竟有城隍符诏在神,這道士什麽來曆?”
王社神爺大驚。
爲此,他連忙施法回應道:
“不知這位道長找老漢,有何要緊之事?”
“有關三狐一事。”
“還望王社神爺,請讓小道入廟一叙。”
韓湘子笑道。
“道長,請!”
王社神爺十分恭敬開口。
話落,韓湘子便化作一道青煙,入了那神像之中的宮殿裏。
這所謂的宮殿,比不上居英山那位牤蝮的山神的,比岐州城隍也差遠了。
無外乎一座廟宇,旁有幾間屋舍。
無金碧輝煌,倒是青磚綠瓦,如尋常百姓家裏。
“見過道長!”
瞧見韓湘子入内,王社神爺與社神婆婆上前問好道。
畢竟,這道人持有城隍符诏,與岐州城隍關系肯定不一般。
“王社神爺與社神婆婆,客氣了。”
“貧道所來,是想打聽前些時日下柳村來的那三頭妖狐一事。”
瞧見王社神爺與社神婆婆如此客氣,韓湘子倒拘謹起來。
雖說社神一職,隻不過是個從九品的仙位。
但大小也是個仙人,被香火願力供奉,不是凡人。
韓湘子未到真人一境,若非有城隍符诏在身,恐怕尋常社神壓根不會理會自己。
“三頭妖狐?”
王社神爺聞言,低頭若有所思起來。
片刻後,他忽得記起三狐惡行,憤然開口:
“道長,這三頭妖狐在下柳村爲非作歹,假借鬼神之名斂财也罷了,胡亂賣的假藥,還鬧出了人命!”
“若非老漢實力不濟,定然要與那三狐鬥上一鬥!”
“此前,老漢曾上書城隍大人,言說此事,不知後來怎麽了無音訊?”
見狀,韓湘子立馬說明了原由:
“社神勿惱,你有所不知,這三狐如今是天狐院在岐州的狐會頭目,背後有個六品的祭酒仙宮,城隍大人有心嚴懲,卻無力督辦。”
“這才将他的符诏借于貧道,替他徹查此事。”
此話一出。
王社神爺不由得與社神婆婆對視了眼,面容逐漸凝重下去。
這天狐院背後是泰山娘娘,王社神爺與社神婆婆自然是聽過。
隻是讓二人不明白的是,爲何三狐可以攀附起天狐院?
“貧道聽城隍大人提起,下柳村有三人間接死于三狐手中,這三家住哪兒,山神爺可知?”
韓湘子望着眼前案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想起正事,便對王社神爺道:
“老漢知曉。”
“這就與道長寫來。”
王社神爺點了點頭。
正欲拿筆時,忽得身形一頓,立馬改了口風,道:
“還是與道長指來清楚些……”
聽見此話,社神婆婆心中一笑。
心道:這糟老頭子也怕字醜讓人笑話……
話落。
王社神爺招來拐杖,往虛空一點,法力催動之下,韓湘子面前就出現了一卷下柳村的全貌的畫面:
“三狐害死了下柳村三人,一個是陳家尚在襁褓裏的獨孫。”
“道長請看,這陳家就住在下柳村村西頭的,家裏面院牆還種有杏樹;一個是陶家老婆子,住在……”
王社神爺手持拐杖,不斷在畫卷上左點右指,與韓湘子講解遇難之人家在何方。
一盞茶後,三位死者的住址,韓湘子全部記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