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說話之人,是個捕快。
一身藏藍短打,黑色長褲,手握佩刀。
面色黝黑,粗眉闊鼻。
其身後,還跟有三、四位如他一樣打扮的衙差。
此人看上去應該是個領頭的。
“貧道因在隆陰坊賀家做法事,歸觀晚了些,差官勿怪。”
韓湘子不想節外生枝,與爲首之人瞎編了句。
“胡說!”
“這隆山縣縣城裏哪有道觀,城門酉時便已關閉,你這道士休得诓騙我等!”
“快老實交待,你是否就是人皮一案的禍兇?”
誰知,他話音落下不久。
馬周臉色一凜,怒目看向韓湘子,大喝道。
這馬周不傻,他是縣衙劉捕頭手下的得力幹将,曾經參與抓捕過江洋大盜,腦袋可靈光的很。
他見韓湘子眉目疏朗,樣貌昳麗,再加上滿身道士打扮,想來對那些懷春的女子殺傷力極大。
故而,才懷疑韓湘子與人皮一案有關。
伴随馬周話音落下,他身後幾位衙差立馬沒了困意,滿是戒備看向韓湘子。
有人已暗中握緊了長刀,随時準備出手。
人皮一案,可是隆山縣近年裏的大案。
如果韓湘子真的是罪魁禍首,那他一人就身負了二十餘條人命!
如此亡命之徒,一旦暴起行兇,在場之人,恐難逃一死!
見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韓湘子頓時哭笑不得。
敢情這些人,把自己當作兇寇了?
“諸位莫慌,貧道并非什麽惡人。”
“今早還去過縣衙,見了你們的王知縣與陳主簿,這裏還有陳主簿的戶冊,伱們若是不信,可拿去一觀。”
說完,韓湘子從道袍裏拿出一些戶冊,丢了過去。
馬周等人接過後,翻看了幾眼,看到上面果真有陳主簿的朱筆印章。
先前的緊張退去不少。
但他還是有些疑慮。
爲此,馬周望了眼韓湘子,猜忌道:
“這戶冊保不準你是從縣衙偷盜得來?”
話落。
韓湘子還未開口回應。
不遠處,卻傳來了一道哒哒馬蹄聲。
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馬周眉頭一挑,一行人望了過去。
騎馬的人,韓湘子認識,正是隆山縣的陳主簿。
“馬捕快,本官奉王知縣之命,外出辦事,回晚了些,不至于還要帶回去杖打二十大闆吧?”
此刻。
陳憲坐在馬上,看到眼前攔路的正是縣衙裏的捕快馬周,不由得玩笑道。
酉時城門關閉,順帶宵禁,不得在街上走動,違令者杖擊二十,這一律令陳憲是知曉的。
這一律令,所爲的便是護一方百姓安甯。
卻說,今早韓湘子走後,陳憲聽了王大人的吩咐,便從庫房裏拿出了些錢财,送給人皮一案的苦主。
住在隆陽坊與隆陰坊的人家是大戶。
家底甚至比他一個主簿還強!
陳憲覺得沒必要把這些錢财分予他們。
便找了一位衙役随行,坐騎馬匹,離開縣城趕去附近的鎮上,把錢财分給那些真正需要的苦主,順便也籠絡一些人心。
結果回來晚了,到縣城時,才發現城門關了。
不過,他并未着急。
說到底陳憲不是尋常百姓,有官籍在身,是縣裏的主簿,堂堂正正的九品官員。
自然有辦法叫開城門。
“陳主簿言重了,放行!”
聞言,馬周一臉賠笑。
大手一揮,便對身後的弟兄招呼道。
“咦?”
“怎麽韓道長也在此?”
陳憲正欲蹬馬走時,忽看見馬周等人身後站有一道士。
再定眼一瞧,赫然是今早在縣衙見過的韓道長,不由得他臉色微變。
急忙翻身下馬,來到他面前,一臉客氣問道。
這韓湘子的本事,陳憲是見過的。
連王知縣都對他贊不絕口。
此番,人皮一案告破,韓道長當位居首功!
“跟陳主簿一樣,辦事回來晚了,被人扣下了。”
韓湘子聳了聳肩,笑道。
此話一出,陳憲立馬臉上一愧,有些挂不住了。
到了此時,他才知曉是韓湘子犯了下宵禁之令,被馬周一行人困住了!
如果說正常人被扣下了,陳憲見了肯定不會管。
但韓道長不同!
他剛幫了隆山縣一個大忙,是縣裏的功臣,還是個得道高人!
其實,後者被扣下的原因,哪怕韓湘子不說,陳憲也清楚。
一念及此,陳憲頓時火冒三丈。
他神色一闆,對馬周等人教訓道:
“馬捕快,怎可對韓道長如此無禮?”
“他可是你們的救命恩人,王大人的救命恩人!”
“陳主簿,這……”
聽到此話,馬周等人愣住了,紛紛不解看向陳主簿。
事到如今,他看眼前這年輕道士與陳主簿熟識。
也相信韓湘子先前所說的話了。
但硬說韓湘子是其救命恩人,則讓馬周迷糊了。
這壓根無從談起嘛。
“哼!”
“馬捕快,前些日子,你和劉捕頭可是在王知縣那裏下了軍令狀,說人皮一案,旬月就可告破!”
“可如今都過去多久了?”
“若非王大人體諒,你們早就人頭不保了!”
“到時平川府上派人問罪下來,哪怕王大人有意袒護,也無濟于事!”
陳憲冷哼一聲,對馬周等人訓斥道。
一番話,說得幾人面紅耳赤。
談到平川府來人時,更是臉色發白,脊背生寒。
人皮一案牽扯太大了,隆山縣遲遲不能告破,平川府早已不滿。
估摸幾日後,便會派人過來降罪!
到時王知縣爲了保住烏紗帽,肯定會找人頂罪。
而馬周這些在王知縣面前立下軍令狀的人,定是首當其沖,難以逃脫。
“不過……,幸好今早王知縣在韓道長的助力下,破獲此案。”
“否則你們人頭不保!”
“故而,本官才說韓道長是你們救命恩人!”
陳憲審視衆人一眼後,話鋒一轉,恨憤道。
話落。
馬周等人大驚,面面相觑一番後,急忙跪倒在韓湘子面前:
“我等謝過韓道長救命之恩!”
“先前不識擡舉,頂撞了韓道長,還望韓道長見諒,寬容則個!”
“無妨,不知者不怪。”
見狀,韓湘子擺了擺手,并未在意。
他倒未曾料到,人皮一案把這些衙差也卷入進去了,險些丢了性命。
如今,也算誤打誤撞,救了衆人一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