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隐匿，烏雲翻滾。
天地間黑壓壓的一片。
江石騎在駿馬上，左手抓着馬缰，右手提着狼牙棒，隻覺得渾身上下一片炙熱，身軀之内宛如蘊含了一處焚燒的火爐一樣，毛孔之中不斷往外發散熱量，昏昏沉沉，就連鼻孔之中也在往外冒出熱氣。
“我這是怎麽了？媽的，不會是那根血參發揮作用了吧？”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努力保持清醒。
但随着時間推移，隻覺得身軀越來越熱，越來越燙，血液宛如化爲了岩漿一樣，連喘息都變得困難起來。
無奈之下，他隻得将上身衣裳脫下，拿在手中，任由夜風吹來，這才能爲他帶來一絲絲涼爽。
想到今晚的遭遇，他至今一陣無語。
天地良心，他今晚隻是出來交易的，結果鬧到最後大殺四方，搞的橫屍遍野，慘不忍睹，自己也像燃燒了一樣。
何必呢？
“口幹舌燥，得找個地方停一下了。”
江石越走越覺得難受。
但荒郊野外又值大半夜，他就算想找地方休息也很難找到。
無奈之下，隻得繼續晃悠悠的向前走去。
又過去了一段時間，在江石身上越來越熱的時候，忽然，在他的右前方區域傳來了絲絲光亮，在黑夜之中顯得頗爲刺目。
他眼睛一閃，當即催動駿馬，迅速趕了過去。
···
破損的山神廟內，牆壁坍塌，蛛網密集，不知道多久沒人修繕過了。
就連原本的山神雕塑也撲倒在地，頭顱崩裂。
此刻在大殿一側，一團篝火靜靜燃燒。
鎖喉手趙厚才，帶着徒弟、女兒一路逃到此地，終于放松了下來，但一想到之前的一幕，他頓時又覺得心有餘悸，面色發白。
堂堂落霞劍派，傳承了數百年之多，高手如雲，居然就這麽被人滅了。
就連兩位世家的高手也沒能幸免。
慘遭波及而死的江湖人士更是不知多少。
今夜之事一旦傳出，必然能轟動整個豐州武林。
“轟動江湖，真是轟動江湖了。”
趙厚才連連自語，道：“豐州之地什麽時候出現了這麽一位少年俊才，難道真應了那句古話，國之将亡，必有妖孽？”
“爹，咱們就這麽走了，日後會不會被人說什麽？”
趙飛燕心有餘悸。
這和她印象中的江湖俠義似乎大有不同。
趙厚才臉上失笑，道：“誰會說咱們？今夜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那麽多高手齊出都降不住那少年，大家都跑了，誰又會顧及咱們！”
說到此地，他微微沉吟，道：“那個少年闖大禍了，殺死了世家之人，接下來将永無甯日。”
“世家之人？爹，那兩個白袍叔叔是什麽人？爲什麽當時那個人腦袋都消失了，人還沒有死？”
趙飛燕吃驚道。
一側的大弟子上官雲也将目光看向了趙厚才，露出疑惑。
趙厚才面目沉凝，道：“你們知道這天下的真相是什麽樣的嗎？江湖門派也好，大玄王朝也罷，其實都隻不過是人手中的棋子罷了···誰？”
忽然，他臉色一變，猛然起身，向着門外看去。
一陣馬蹄聲傳來，迅速接近。
身邊兩小也立刻拔出長劍，全神戒備，向着外面看去。
“渴，真是口渴啊···”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濃郁的黑暗之中傳來，隐約能夠聞到大片的血腥氣息随着夜風向着大殿之内迅速吹來，呼呼刺耳。
趙厚才瞬間捏緊拳頭，骨節突出，眼瞳收縮，似乎随時準備出手。
但随着一道人影漸漸從外面映入眼簾，趙厚才三人臉色一駭，如同活見鬼一樣，吓得連連倒退，砰地一聲，撞在了身後的神台上。
“你···伱···”
趙厚才吓得差點轉身便逃。
那個骨瘦如柴的少年？
他這麽過來了？
“哦，是你們啊！”
江石嗓子中火辣辣的，一雙目光向着趙厚才看去，道：“你們身上有水嗎？借我點喝喝？”
“水？有！有！”
趙厚才吓得哆嗦，連忙将腰間水袋取出，迅速扔給江石。
江石一把接住，剛要喝下去，忽然動作一頓，露出笑容，道：“你該不會偷偷下毒吧？”
“不會，不會！”
趙厚才連忙辯解。
“先讓你女兒喝！”
江石将水袋直接扔向了趙飛燕那邊。
趙飛燕吓得俏臉煞白，連忙接住水袋，擰開蓋子，向着嘴巴中倒了下去，咕嘟咕嘟作響，一口氣連續喝了七八口才終于停下。
“行了，快給我吧！”
江石再次開口。
這丫頭也真夠誠實，上來喝了這麽多。
趙飛燕連忙停下，重新擰上蓋子，再次扔給了江石。
江石接過水袋，拔掉蓋子，直接向着嘴巴中灌了過去，一片片清涼泉水灌入腹中，說不出的涼爽與舒坦。
一口氣将整個水袋中的水全部喝完，他才終于停下，感覺到體内的火熱大爲緩解，長出了口氣。
“對了，你剛才說什麽，世家？世家的人怎麽了？接着說，我剛好也比較好奇！”
江石提着染血的狼牙棒，向着大殿走了過來，瘦小的身軀帶着一股彪悍的氣息，直接坐在了一側的座位上。
“你···你也不知道世家？”
趙厚才吃驚道。
“對，爲什麽那個中年男子被我将腦袋砸進了肚子裏，還沒有立刻死掉，他們是妖獸嗎？”
江石詢問。
趙厚才心中洶湧，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江石，苦笑道：“他們不是妖獸，但卻比妖獸更爲可怕，所謂的世家，又被稱爲門閥，指的都是那種傳承數千年的可怕存在。他們的血脈生來就與衆不同！
每一個世家的血脈都各不相同，能給他們提供一些超出常人的能力，這門閥張氏就是掌握了詭異的愈合能力，以生命力旺盛而著稱，而且血脈越純的族人，其愈合能力越是變态！”
“哦？”
江石腦海中迅速湧動起來，道：“難怪腦袋沒了還能動彈，這天下居然還有這樣的奇人。”
他忽然再次問道：“那你剛剛說這天下的真相，這又是什麽意思？”
趙厚才輕聲歎息，道：“世人隻知道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隻知道各類江湖門派林立，可是誰又能想到主宰這天下變幻的其實根本就不是各地軍閥與門派，而是這些世家！”
“有句話說【王朝滅而世家不滅，天下亡而世家不亡】，這些世家早已經超脫在外。
這王朝也好，江湖也罷，無非都是他們的一盤棋，哪個門派沒落了，哪個門派興盛了，無非是其幕後的世家在重新洗牌而已。
數千年來，這天下換了三個王朝，大夏、大乾、大玄，一個個王朝不斷興起，又不斷沒落，但是世家卻依然牢牢屹立！
任何一個新興王朝的建立，都要仰仗他們的力量，有些時候，甚至他們可以左右起皇位的繼承，至于各大江湖門派更别說了。
很多江湖門派都是各個世家勢力的向外延伸罷了，就像落霞劍派，似乎就是張氏的一位弟子所建立。”
“這麽強？”
江石挑了挑眉頭，道：“難道鼎盛的王朝也拿他們沒辦法？”
“沒有辦法，王朝再強，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土包子而已，曾經在大玄鼎盛的時候，皇帝想與他們聯姻都被他們直接拒絕，原因竟是門不當戶不對。”
趙厚才譏諷地笑了起來。
最鼎盛時期的大玄皇室儲備了兵馬無數、良将萬員，輕輕一動就能踏平江湖，結果卻依然被世家瞧不起，這在當時一度惹得無數江湖人士爲之大笑。
江石的眉頭皺起，心中洶湧。
這怎麽越聽越像是前世古代的門閥制度。
魏晉時期就曾經出現過【王與馬并天下】，随後各個世家相繼崛起，掌握朝政，操控風雲，王朝滅而他們不滅，延續了近千年之久，直到到了唐朝，更是形成了所謂的【五姓七望】。
就連大唐皇帝李二，在這五姓七望面前也被鄙視得慘不忍睹，擡不起頭來···
這不和現在一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