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過來吧。你不是喜歡自由自在的嗎，我們這公司規矩少，隻要你能完成銷售任務就行。”
“幹完工作你想幹嘛就幹嘛，在辦公室玩兒都沒人管伱。”
許繼常認真勸說道。
規矩少，完成工作後想幹嘛就幹嘛？
杜小京被許繼常說得動了心，開始認真思考他的提議。
經過一番思索，杜小京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我考不上能去不？”
好吧，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嗎。
不過也是，曆史上的這一屆高考确實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十幾年積累的人才在一年爆發，想考上挺不容易。
“考不上也歡迎你。”
許繼常答應道，“不過我還是更願意你考上，畢業後再來。”
“哈，謝謝。”
杜小京興沖沖地說道，“我待會回家就複習去。”
……
盛夏時節，酷暑難耐。
東方化肥廠已基本完成一年的化肥供應計劃，經銷公司的本職業務随即進入淡季。
除了替各大國有工廠供應一些生活物資，公司最近沒什麽事做。
一天下午，高廠長撥通電話，請許繼常去他辦公室坐坐。
許繼常應邀前往，推開高廠長辦公室大門。
辦公室内，電風扇嗡嗡響着，高廠長穿着件在眼下屬于高檔貨的的确良短袖襯衫，正坐在位置上看文件。
“來坐，喝茶。”
見許繼常推門進來，高廠長指着辦公桌前邊的扶手椅道。
許繼常上前坐下：“廠長在忙啊。”
“還行。今天主要想問你個事兒，你是想走委托培養讀大學，還是想怎麽着。”
高廠長合上文件，一本正經地問道。
走委培路線上學，畢業後就需要回到原單位。
走常規模式讀大學，畢業後就跟原單位沒關系了。
許繼常目光移向窗外：“我不打算走委培。”
高廠長沒料到他會給出如此答案，神情一時有些意外：“哦？那不可惜嗎。”
“你現在是經銷公司經理，對應的是單位部門領導。”
“我相信以你的頭腦，考上大學不是問題。到時候無論是繼續在經銷公司幹，還是調回廠裏，都将大有前途。”
“你确定要離開廠裏從頭開始？”
按照高廠長以前的推測，許繼常應該是想讀完大學後，在經銷公司幹出更好的成績，再調回東方化肥廠擔任部門負責人。
以他的年齡優勢、學曆優勢，假日時日晉升廠領導層定不在話下。
這對于絕大多數人而言，是條實打實的錦繡前程，他不明白許繼常爲什麽要放棄。
許繼常看出高廠長的困惑，在心裏組織了一會語言。
高廠長對他不錯，東方化肥廠也不錯。
自己是高廠長一手培養起來的，現在想離開，應該給對方一個合适的理由。
過了約莫兩三分鍾，許繼常語速緩慢又極爲誠懇地開口了：“高叔你待我不薄，咱們廠的前景也非常好。”
“隻是在先鋒經銷公司工作的這段時日裏，我對自己的人生進行了若幹思考。”
“我想，我還是更适合條條框框少一些的地方。”
年輕人，想法就是多啊。
高廠長看着許繼常緩緩講述的樣子，心情複雜地想道，最終苦笑着點點頭：“牛不喝水，我也不能強按頭。你想走我不攔你。”
“希望你在畢業後，能踏出一條美好前程。”
“當然，你想回來我們廠裏更是歡迎。”
“謝謝廠長。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會和以前一樣，做好經銷工作的工作。”
許繼常站起身道，“多給公司創造利潤。廠裏也可以從現在開始物色替代我的人選。”
“不着急。等公司需要考慮人選時，會征詢你的意見。”
高廠長說道。
離開廠裏，許繼常在公司轉了一圈，見沒有需要自己處理的工作，就騎車回家了。
就在回去的路上，他意外地看到了杜小京。
隻見她正在跟幾個女孩子有說有笑地逛街，最後進了一棟百貨大樓。
許繼常無奈一笑，搖了搖頭：如果沒記錯，最近這一陣杜小京跑出來玩的時間，可是要比在家複習的時間多多了。
貪玩的天性難改啊。
許繼常心裏尋思道。
傍晚時分，杜小京從外邊回家吃飯，許繼常提醒了她這個問題，
“如果真要恢複高考，應該也沒多少時間了啊。”
“是不是該加把勁學習了？”
杜小京明白許繼常說的是什麽事，一下心虛起來：“那……前一陣是有點放松。”
“不過你放心，後邊會加把勁的。”
雖說她給出承諾，但許繼常還是有點将信将疑。
不知爲什麽，許繼常總覺得杜小京做不到。
而事實證明，他的擔憂完全正确。
次日，杜小京的活動主要就是玩。
又過一天，還是玩……
第三天，總算看書了，但隻看了一小時不到，就又出去玩了……
好吧，許繼常明白她這下很可能是真的跟大學無緣了。
不說别的，就說跟沈青蕊比吧，人家可是一天除了工作外，所有時間都撲在書本上。
别看這一屆高考題簡單，考生們卻都非常努力，因爲大家都把這當成唯一扭轉命運的機會。
至于杜小京嘛……以她目前的狀況，就算考上了似乎也談不上逆轉。
算了，她真定不下心，也不必強行幹涉。自己的老婆，快樂生活着最重要。
許繼常坐在窗台下尋思道。
……
次日一早，許繼常照常前往公司工作，快到門口時看到一個風姿綽約的背影正在往裏走。
“婉如。”
他朝背影喊道。
“哎，我正找你呢。”
黎琬如聽到他的聲音，立即轉過身熱情道，“恭喜你，新婚快樂呀。”
“有啥事，說。”
許繼常在黎琬如跟前停下自行車，神情不冷不熱道。
不是他對黎琬如沒感情，而是這女人想法太多，對她熱絡一點就怕她開染坊。
更别說這正值上班時間，門口人進人出的，許繼常多少得避點嫌。
黎琬如搖搖頭：“我上你辦公室說去吧。”
許繼常更加懷疑，皺起了眉頭：“有啥事不能在這說的。”
黎琬如見他抗拒，富有立體美感的臉蛋上浮現幾分不開心：“反正我連進你的辦公室都不配，是吧？”
“倒不是這個意思。就覺得你肯定有什麽目的。”
許繼常坦率道，“不過既然你非要上去，那就去吧。”
說完他蹬着自行車走到辦公室樓下，黎琬如很快跟了上來。
兩人一起沿着樓梯上去，中間還看到黎琬思從辦公室跑了出來。
“姐，你怎麽來啦。”
黎琬如好奇道。
“找許經理有點事。”
“哦哦……我說我大早上的，心裏一直感覺有點奇怪呢，原來是你來啦。”
“心靈感應。”
黎琬如憐愛地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微微揚起嘴角道，“快回去工作吧。”
許繼常在旁邊聽着姐妹倆談話，心中若有所動。
心靈感應？有意思啊……
那這意味着自己以後豈不是可以對黎琬如、黎琬思姐妹倆……
“你想什麽呢？”
等黎琬思回去，二人繼續上樓，黎琬如在許繼常腰後掐了一把。
“嘶。”
許繼常吃痛，面露不悅地側過臉，“狗女人發什麽瘋。”
“這是找我有事的态度？”
“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黎琬如白了許繼常一眼道。
許繼常沒和黎琬如辯白，因爲她說的是真的……
進入辦公室，許繼常自己往位置上一坐，也不招呼黎琬如。
好在黎琬如并不見外，自己拉了張椅子坐在他跟前：“我聽說你要考大學了，是吧？”
“你聽誰說的。”
“這你别管。反正你去讀書，公司必然得空出一個位置，對不對？”
“我就知道你會有想法。”
“那不是說明咱倆感情深，你了解我嘛？”
黎琬如仗着方潤蘇還沒來，辦公室裏就她跟許繼常，狐媚地眨了一下眼睛道，“就不考慮給我個機會？”
這女人……真是絕了。明明是富有立體感以緻看起來有些高冷的臉蛋五官，偏偏還對自己露出這般媚态。
用後世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反差啊。
“給你個機會，你能把我帶溝裏。經銷公司本來管得就松，你在裏頭還不得翻了天了。”
被撩到歸被撩到，許繼常态度立場還是非常堅決，“快去去去，下次别跟我提這事兒了。”
“不，我就要提。你放心我進來後一定規規矩矩。”
黎琬如說到這以手指天花闆，“要是做不到，我就……”
“得得，别賭咒發誓了啊，也不怕别人聽見。”
“你這急吼吼的想進來，保證沒安好心。”
許繼常瞪了黎琬如一眼道，“說吧，你到底是什麽企圖。”
“這裏獎金高啊。”
“還有呢？”
“平台也高。畢竟背靠國有大廠建立，能跟不少大客戶打交道。”
“你是想在裏頭發展人脈，是吧？”
“是有這個意思。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做任何違規的事，我……”
“行了，别說了。這事兒不行。”
許繼常依舊堅決道，“我就算走了，廠裏也是另派人過來當經理，不會從這裏提拔人上來。”
“所以不存在空出的事兒。”
先鋒經銷公司不是國有企業，隻是集體所有，但畢竟是在東方化肥廠支持下建立起來。
各項人事任命，多少也要參照廠内制度。
像許繼常目前出任的公司經理，就至少相當于東方化肥廠的副處長。
而經銷公司内部并沒有誰具備出任副處長的資格。
所以替換他的人隻能來自于東方化肥廠。
黎琬如不了解公司内部人員構成情況，所以才會産生不切實際的想法。
而經許繼常這麽一說，她的目光立刻垂了下來：“行吧，還有這一層情況。”
“那以後再說。”
“坐會再走吧。”
許繼常見黎琬如這麽難受，也不好立即送客，于是挽留道。
“不，待會你辦公室就該來人了，被人看到不好。”
黎琬如匆匆起身道，“占用你時間了。”
“那倒也沒有。”
許繼常稍一沉思後說道，“今天下午咱們再聚聚吧，有空嗎？”
“好啊。”
黎琬如眼中立刻閃過希望，“我跟台裏請假。”
黎琬如走後不久，方潤蘇進了辦公室上班：“許經理，剛才我上樓時，看到有個很漂亮，身段很好的女人下來，她是誰呀？”
“化肥廠廣播電台的當家花旦，也是現任的台長黎琬如。”
許繼常擡頭道，“怎麽，你對她有印象？”
“是她啊……”
方潤蘇恍然大悟。
“怎麽了？”
“沒什麽，就聽說這女人挺厲害，挺有手段。廠宣傳部的人都知道她不好惹。”
“她找你應該沒什麽事吧？”
方潤蘇說到最後，向許繼常投來有幾分擔心的目光。
“沒什麽事，就聊聊她妹妹的工作情況。”
許繼常不想讓方潤蘇知道太多，選擇呵呵一笑，“你去給我倒杯水吧。”
……
下午，許繼常在數條街外的茶館見到了黎琬如。
也不多寒暄，他直接跟這女人進入正題：“來京城後，生意又擴大了不少吧？”
“還行。主要就倒騰倒騰古董，沒敢往外放貸。”
黎琬如面帶無奈道，“人生地不熟，不敢亂借錢。”
“謹慎點是好事。你惦記人家利息，人家惦記你本金。”
許繼常贊同道，“我做了幾樣生意，規模倒是不錯。”
“烤鴨、修理電器、幫廚。現在又有新的打算。”
幫廚生意？
黎琬如反應過來：藍七妹肯定是爲了跟許繼常合夥經營生意，才會辭掉化肥廠炊事班班長的工作。
“你打算做什麽？”
黎琬如興緻勃勃道，“我跟你合夥。”
“還沒問清楚，就要合夥。”
“謝謝你這麽相信我啊。”
許繼常笑了，捧起茶杯放在手心，“我想去收破爛。”
收破爛？
黎琬如聽到這三個字，内心起初有點詫異，她沒想到許繼常會看上這門不起眼的生意。
“嗯，收破爛。準确說是二手回收，隻要别人不要的家用物品，我都買。”
許繼常一本正經道，“别小看。越是跟普通人生活息息相關的行業，潛力就越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