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許繼常伏在案邊,又修了好幾台收音機才鳴金收兵,洗漱一番回到卧室睡覺。
陳曉恩租的房子隻有一張床。
此刻她正躺在床上,雙目微閉呼吸均勻,身軀将被子頂出兩座山峰。
許繼常躺到陳曉恩身旁,把被子一拉,蓋在自己身上呼呼睡了。
……
第二天大清早,許繼常就醒了。
喚醒他的不是理想,也不是陽光,而是陳曉恩的驚叫。
“你,你怎麽……”
當許繼常醒後,陳曉恩縮在床的一邊,用被子捂着自己手指許繼常道。
許繼常輕輕打了個哈欠,發出反問:“你這屋就一張床,我不睡這睡哪?”
陳曉恩低下頭沒吱聲,神情似乎冷靜了一些。
她身上衣服是完好的,許繼常也穿着衣服,隻是沒有外套。
自己剛才好像的确是想多了。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誤會了。”
隻見陳曉恩迅速将外套披在肩膀上,紅着臉道。
“伱起來了?我再睡一會。”
許繼常也沒說啥,重新躺回床上翻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這下輪到陳曉恩臉紅耳熱了:究竟是脫下外套,躺回床上跟許繼常一起睡,還是直接起床?
想了想,陳曉恩還是披着衣服穿上褲子,離開了溫暖的床。
共宿一床,終究還是超出陳曉恩的心理承受範疇。
又過了約莫一小時,許繼常醒了。
走到客廳時,他看到桌上擺着兩碗面條,還有兩個煎蛋。
“手藝不好,将就點。”
陳曉恩坐在桌邊,一想到剛才起床時的情景,仍不敢正視許繼常。
許繼常則無比坦然,坐下就開始吃,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陳曉恩也開始吃早飯,隻是時不時看他兩眼。
“你肯定是個大壞蛋。”
面條吃完,陳曉恩氣哼哼地看着許繼常道。
“我又怎麽了?”
許繼常有點郁悶地看向她。
“哼,臉部改色心不跳的,也不……也不知道嚯嚯過多少姑娘了……”
陳曉恩一開始的語氣尚理直氣壯,結果越說到後邊聲音越小,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許繼常兩手一攤:“反正昨晚沒嚯嚯你就成。”
陳曉恩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
就在這時,她腦海中冒出一句話。
按照這樣下去……自己遲早也要被許繼常嚯嚯吧?
打住,趕緊打住。
在腦海中浮現這句話的瞬間,陳曉恩趕緊對自己說道,免得又露出異樣的神情,被許繼常看出來。
吃好早飯,陳曉恩去洗了碗,收拾好碗筷後跟許繼常一塊去上班。
這時,她才從剛才的小插曲中恢複過來,意識到許繼常昨晚替自己幹了很多活。
“對不起,昨晚實在太困,忍不住睡着了。”
走在街道上,陳曉恩低聲對許繼常說道,“讓你一個人辛苦那麽久。”
“那你快想想該怎麽補償我。”
許繼常聲音平靜地說道,引得陳曉恩再次面紅耳赤,沒有接腔。
她感覺,許繼常這句話一定是不懷好意!
許繼常倒不介意陳曉恩的反應,而是跟她認真算起了賬:“你這一輪修下來,掙了多少錢?”
“我統計過,總共是300塊的收入。成本20塊錢,都是些要替換的小零件。”
“至于我和你的勞動力,就沒算進去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陳曉恩答道。
一星期300塊的收入,一個月就是1200都打不住。
這收入絕對是相當之可觀。
而且這還是沒有雇人,兩個人一起幹的前提下。
許繼常在心中計算道,同時不忘補充:“居委會沒收你房租吧?”
陳曉恩搖搖頭:“沒有,我用的是他們的空置屋子。對方覺得我們這買賣有利于社區居民,就沒跟我提房租的事情。”
“哦。後邊時間長了,還是得交房租。哪怕一個月幾塊錢,也能免得旁人說閑話。”
“等後邊生意穩定,我再給找幾個能吃苦,有天賦的人,教會後給你當夥計,進一步擴張規模。”
“你想想,單是一個維修店就能替咱們掙這麽多錢,那規模大了還得了?”
許繼常雄心勃勃地說道。
陳曉恩被他說得燃燒起鬥志:“嗯,咱們一塊把規模做上去。”
……
中午時分,許繼常又是去外邊下館子。
過去在縣城,他都是回家做藍七妹吃的飯。
如今到了京城,回家的通勤時間變長,許繼常就調整爲在外邊吃,依舊很少去食堂。
今天他是跟杜小京一塊去吃飯,兩人邊說着話,邊一塊找了家羊肉面館子坐下。
從付錢到上菜的這段時間裏,兩人看到不少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大,膚色黝黑手上長着老繭的男女青年進來吃飯。
“返城知青。”
待人群經過後,杜小京壓低聲音道,“最近回來的越來越多了。”
“可不嘛,現在有返城政策了。”
許繼常信口答道,心中打起算盤。
這年頭的返城知青中,不少都在鄉下養成了吃苦耐勞的精神。
再加上他們都接受過教育,具備一定知識基礎,怎麽看都是電器維修行業的好苗子。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目前知青中的大部分人都缺錢,而且是很缺。
隻要耐下心,必然能從中找到願意跟着自己和陳曉恩幹電器維修的人。
就在許繼常思考間,面條端了上來,
杜小京拿起筷子吃起面,而許繼常仍在思考中。
杜小京瞄了他一眼:“想什麽呀,面條都涼了。”
許繼常這才回過神,說了聲沒想啥,抓起筷子夾了塊羊肉。
杜小京看着許繼常出了會神,又醞釀一會後提出問題:“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許繼常一臉坦誠,他的事就從沒有過瞞着杜小京的:“算不上心事。”
“就是最近跟人合夥開了個電器維修的生意,在琢磨生意上的事兒。”
杜小京立刻機敏地意識到了什麽:“是跟女的吧?”
許繼常一臉黑線:“這不重要吧?”
“可輕可重。不過我倒是奇怪,不就修個電器嗎,利潤能有你原來的山貨生意豐厚?”
杜小京好奇道。
“遠不如。”
許繼常實事求是道。
“那你就安心把生意交給合夥人呗。我記得你說過,山貨生意的大頭股份還在你自己手上,你發小估計也不會坑你。”
“每年的分紅就夠你吃香喝辣了。”
杜小京聽他這麽說,立即不以爲然道。
許繼常搖搖頭:“話不能這麽說。萬事萬物要看潛力。”
“修電器的活兒看似雞零狗碎,實際上蘊藏着巨大市場。”
“山貨生意就不一樣,存在着巨大地域限制,做到一定程度後,就很難繼續做大。”
往後再過三十年,國内出現了很多電器巨頭,但就是沒有山貨巨頭。
許繼常對這一點可是清清楚楚。
有的生意看似利潤豐厚,但天然存在瓶頸,到達一定程度後很難繼續擴張。做這種生意頂多落個衣食無憂。
可像電器生意就不一樣了,從維修到貿易,再到加工制造,這裏邊蘊藏着巨大的上升空間。
這是一個能孕育出千億級别巨頭的龐大市場。随着80年代後人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電器快速普及,這一點很快就能顯現出來。
杜小京聽得似懂非懂:她很少琢磨生意上的事情,對于許繼常所說的地域限制、市場機會并不是特别理解。
不過……既然自己的未婚夫這麽看好,那自己就傾力支持吧!
“我以後給你做宣傳,誰家電器壞了就讓他們上你那兒去修。”
“包括單位電器壞了也是。”
杜小京充滿信任地說道。
……
周六晚上,許繼常和陳曉恩通力合作,終于将最後一些電器修好、裝箱。
第二天,兩人還是去老地方,将所有修好的電器還給原主,并開始迎接新的生意。
由于這次有許繼常幫忙,兩人攬下的活兒比上次還要多,并且一部分電器當場就修好了。
陳曉恩負責收電器,許繼常負責在旁邊維修,大部分簡單的維修工作他當場就能完成。
少部分複雜的,才帶回家裏做。
到了中午飯點兒,兩人暫時歇業,去外邊買了兩份鍋貼對付着。
“咱們該招兩個人。”
許繼常邊瘋狂往嘴裏炫鍋貼,邊對陳曉恩說道,“光靠咱倆夫妻店不是個辦法。”
“誰跟你是夫妻了。”
陳曉恩白了許繼常一眼,吃飯速度同樣狼吞虎咽,全無之前大家閨秀的風範。
餓壞了,真的是餓壞了。
在這樣的大冷天幹上一上午,真是對人體力和意志力的極大消耗。
别說是大家閨秀,就算是皇帝家的千金幹完這活兒,吃相也好不起來。
兩人吃鍋貼的速度已是極快,然而那邊排隊修電器的顧客們仍在催個不停。
沒辦法,許繼常和陳曉恩隻好将吃到一半的鍋貼帶上,準備回去邊幹活邊吃。
做生意剛起步時就是這樣,吃飯都沒法正規吃,但人此時内心是非常高興的,又有誰會嫌顧客多呢。
這一天,許繼常跟陳曉恩的電器維修點一直開到晚上八點才收工。
回去時,許繼常跟居委會借了輛三輪車,将裝箱完畢的電器全部摞了上去。
陳曉恩見此情形面露猶豫:“我不會騎三輪車哎?”
“沒事,我騎着給你送回去。”
許繼常往座位上一坐,“上邊還有空位,你上來吧。”
就算陳曉恩會騎三輪車,他也不會讓對方這麽晚一個人回去,因爲這太不安全。
“就不增加你負擔了。我跟着你走回去。”
陳曉恩搖搖頭道。
許繼常見狀也不強求,開始蹬起三輪車,慢悠悠地駛出居委會大院。
隆冬時節的深夜,天可真是冷啊。
許繼常哪怕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也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旁邊陳曉恩更是凍得嘶嘶哈哈,走上一截就要跺兩下腳。
等兩人回到她租住的小院兒時,許繼常眉毛上已附了薄薄一層霜,看起來就跟眉毛白了一樣。
陳曉恩見狀又好笑又心疼,進屋後趕緊用熱毛巾給他擦了。
“真冷啊。”
許繼常接受陳曉恩服務時感慨道。
“是啊……”
這時陳曉恩替他擦完了,點了點頭。
其實她心裏還想說一句話:别回去了,留在這睡吧。
隻是礙于顔面和家教等原因,她沒能将這句話說出口。
就在陳曉恩猶豫不決時,許繼常已轉身往門外走去:“我走了,你幹活别幹太晚。”
陳曉恩脫口而出,身體不受大腦控制地往前走兩步,拉住許繼常的大手:“等等。”
“外邊天太黑了,你要不……”
話未說完,意思已到。
許繼常回過頭,看向陳曉恩的臉:“你家不是睡不下嗎?”
陳曉恩再也不好意思正視他:“讓你留下就留下……”
“問那麽多幹什麽?”
好吧,隻做不問。
許繼常懂了。
當然,這隻是一句開玩笑的話。
以陳曉恩的家世爲人,怕不是那種一下就能拿下的妹子。
兩人洗漱一番進到卧室,躺在床上蓋好被子,彼此都沒有說話。
冬天的夜晚異常甯靜,除了偶爾刮過北風時,許繼常能清晰聽見陳曉恩噗通噗通的心跳。
“你不可以……跨過中間這條線。”
這時,陳曉恩用玉手在床中間虛畫了一下,對許繼常說道。
借着夜晚微光,許繼常看清了她臉上既認真又緊張的神情。
許繼常輕輕點頭:“睡吧。”
“不行,你必須答應我。”
陳曉恩再次拉住他的手道。
“放心,不會越界。”
許繼常懶懶道,“倒是你,跨過分界線了。”
陳曉恩臉一紅,趕緊将手縮回來:“我是不小心。”
許繼常沒在說啥,一翻過身就睡了。
陳曉恩也裝作睡去,實則是在觀察許繼擦灰姑娘,确定他睡熟後才結束強撐,進入了夢想。
……
第二天早上,卧室中傳來一聲女人的輕叫。
界限被人跨過去了,不過跨過的人不是許繼常,而是陳曉恩。
此刻她正在許繼常這一邊,躺在他寬敞結實的胸膛中。
許繼常一雙結實有力地胳膊,則緊緊摟住了陳曉恩,令她動彈不得。
此時陳曉恩必須承認,她設想過千萬種場面,卻唯獨沒料到眼下這種情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