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間門,他才從服務員口中得知原來是杜老打電話給自己。
到了樓下電話間,許繼常拿起聽筒:“杜老您好,大晚上的還麻煩您打電話給我。”
“不麻煩,我也是剛剛處理完工作。”
聽筒内傳出杜老的聲音,“你從東北大老遠的過來,才是真的辛苦了。”
和上次見面時相比,他說話時的中氣更足了,聲音一如既往地和藹。
“不辛苦,我一直想和小京過來看您。”
許繼常笑呵呵地說道,“這次總算有機會了。”
“明天早上八點我們就到您家裏。”
“好啊,雙手歡迎。不過記得别帶東西啊,我這啥都不缺……”
……
倆人又熱情地聊了一會,才挂掉電話。
服務員直到這時,才敢在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後,進入電話間:“請問同志你是通完電話了嗎?我帶你上樓。”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兒。”
許繼常說着從兜裏掏出兩毛錢,“喏,電話費。”
“不用了,真不用。”
服務員連忙擺手,向後退了兩步道,“我們油田普通職工打電話,有時都不用付電話費的。”
“更何況……”
“甭說那麽多了,收着吧。”
許繼常不容拒絕,将錢塞入她手中。
上樓後,許繼常用熱水洗了把臉,又洗了個腳,就躺在床上睡了。
……
第二天清晨,許繼常早早醒了過來,洗漱一把後下樓去找杜小京吃早飯。
不過敲門時,他發現杜小京早就醒了。
兩人于是一起下樓,在招待所裏花六毛錢買了份豆漿包子,回到杜小京的房間裏吃了。
“伱緊張不?”
吃過早飯,杜小京坐在床沿,向面前的許繼常問道。
“緊張啥。”
許繼常一臉無所謂,聳了聳肩膀道。
“就要見我爸了呀。”
“那也沒啥好緊張的,不是見過了嘛。”
又在杜小京屋裏坐了一會,許繼常起身回到自己房間,将帶給杜老的見面禮全部拎了下來。
“走吧,你知道你爸現在住哪吧?”
“知道,之前在信裏說過了,我跟你一起過去。”
……
許繼常和杜小京一起從招待所大門走了出去,在杜小京帶領下,沒一會就找到了杜老的住所,一間造型優雅,外立面精緻的小洋樓。
小洋樓一樓是間院子,院門外站了兩名警衛戰士,都是身材魁梧,目帶精光。
“同志你好,我父親他在家吧。”
杜小京和許繼常一起走上去道。
“杜書記在家的,請進。”
其中一名警衛戰士答道,顯然杜老已經提前和他們打過了招呼。
在警衛戰士帶領下,許繼常和杜小京走進院子裏,隻見院落内花草繁盛,且都得到了精心修剪,還有一汪嘩啦啦往外冒着水的小噴泉。
牆角下,還停了一輛嶄新的伏爾加牌小汽車,司機正在給車身作清洗。
看到這配置,說不羨慕那都是假的。
許繼常往車子上瞄了兩眼,和杜小京穿過院子,來到了門口。
一樓房門是打開的,從裏邊可以看到裏邊的配置。
實木地闆、吊頂下的水晶燈,還有清一色黃花梨木的桌椅,以及真皮沙發。
沙發上,杜老本來正在靠着看電視,聽到警衛戰士的通報聲,以及許繼常和杜小京的問好聲後立即站起了身。
“繼常,小京,歡迎你們過來。”
杜老精神矍铄,滿面紅光笑道,相比起在農場時臉上胖了一些,“隻是何必帶這麽多東西呢。”
說話時,他朝門口走了進來,許繼常、杜小京也走了進去。
“這是繼常的一點心意。”
杜小京忍着熱淚,向父親說明道,“他和我覺得這邊未必有東北的那些特産,所以特地帶過來給您。”
“是的杜老。我這回帶了不少養生的藥材,對您的身體一定很有好處。”
許繼常誠懇地說道。
“那大老遠的拎着多累啊,坐吧,坐吧。”
杜老客氣地招呼道,這時家裏的勤務員上前接過兩人手中的禮物,放在地方歸置好了,又有保姆過來,爲坐上沙發的許繼常、杜小京倒好了茶水。
“爸……”
剛一坐下,杜小京眼中淚水就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心中的千言萬語眼看着就要抑制不住了。
父女間多年未見,其間又有多少心酸曲折,這一切都是信件往來所不足以表達的。
今天終于見到父親,有些話她忍不住要說出來。
“好啦,既然都見着了,還有什麽好哭的呢。”
杜老這時擺擺手,露出灑脫的笑容道,“至于過去的那些事,就讓它過去吧。”
“今天你和繼常一起過來,是個很愉快的事,何必哭鼻子呢。”
“沒關系,小京情感上需要釋放,我能理解。”
許繼常這時表态道。
平心而論,父女之間曆經曲折多年未見,今天剛碰面哭一下很正常吧。
“不用,我就是……剛才沒控制好。”
杜小京這時抹了抹眼睛,強顔歡笑道,“對了,媽去哪兒了?”
“你媽她領着保姆,去買繼常最愛吃的菜了。”
杜老微笑着說道,“她一會就回來了。咱們聊聊繼常和你最近的工作吧。”
老一輩幹部們就是這樣,碰到子女時最關心的就是他們的工作,希望他們能在崗位上爲單位爲國家多發光發熱。
“嗯嗯……繼常他已經不在保衛科,被調到廠經銷處了。”
“她現在是經銷處的處長助理。”
一提到工作,杜小京就充滿自豪地介紹道。
許繼常則流露出微微笑容,看向杜老:“新工作和我之前從事的保衛工作差别很大。”
“我個人也在不斷地摸索中,希望能錘煉好自身業務技能。”
……
三人間聊了很久,直到最後杜母和保姆一起回來。
“媽。”
“阿姨好。”
許繼常和杜小京中斷同杜老的談話,起身向她問好道。
“繼常你好啊,小京每次和我寫信都要提到你。”
“如今一見面,果然是個精氣神十足的大小夥子啊。”
“瞧瞧,這模樣,這身高……”
杜母見到許繼常,眼中立刻盡是笑意道,話語間不吝褒美之辭,顯然對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阿姨過獎了。”
許繼常說道,上前想要幫杜母接過手中的菜。
杜母側身将菜交給保姆,笑盈盈地看向許繼常:“不用麻煩你,有王媽在呢。”
“聽小京說你喜歡吃肉丸子,就去市場上買了一些。”
“是很喜歡吃,真是麻煩阿姨你了。”
許繼常感謝道,看着杜母朝沙發這邊走來。
“哪裏麻煩了,我們這離菜市場也不遠。”
“我去一趟,就當是鍛煉身體了。老在家裏呆着也不好。”
“來,坐下說話呀。”
杜母說話時坐在了沙發上,招呼着許繼常也重新坐了下來。
重新坐在沙發上後,許繼常和杜母交流了一番,很順理成章地就聊到了兩人今後結婚的事兒。
“我還是想等小京哪天回京了,再和她領證。”
許繼常坦然地說出了自己的規劃,“否則她跟我結婚,戶口需要落在當地,到時候遷回去又要費事兒。”
杜父和杜母聽了對視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
“嗯……回京再結婚是吧?我看可以。”
杜母略一沉吟後,肯定地說道,“主要我們家親朋好友也都在那邊,在京辦婚禮的話更方便大家聚在一起。”
“嘿,我也是這麽想的。”
杜小京附和道,“我還想把那幾個發小請過來給我當伴娘呢。”
杜母被她迫不及待的樣子逗樂了:“噗,女孩子家家,矜持點兒。”
“媽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是新時代的女青年,不能用舊的那一套标準去要求我。”
杜小京理直氣壯地說道,弄得杜父、杜母皆是哭笑不得,無可奈何。
“行了。插隊這兩年,盡學會貧嘴了。”
杜父一臉苦笑道,“跟人家繼常學學,沉穩一些。”
“杜伯伯謬贊,其實我也沒那麽沉穩。”
許繼常笑呵呵地說道,“小京這樣,也有一部分是我帶的。”
杜小京如同碰到救星,立即抱住許繼常的胳膊,“對吧,所以你們要批評,就得連上他一起。”
“不帶隻批評我的。”
“你啊你……”
杜母看着女兒和準女婿親昵的樣子,既感到放心,又有種女兒終将出嫁的舍不得。
許繼常和杜家人聊了很久,既回答了他們對自身今後規劃的問題,也聊了些結婚時的打算,氣氛非常地愉快。
杜父、杜母都對他感到非常地滿意,言談間顯然已經将他視作女婿的上上之選。
等到保姆做好午飯,一行人又圍着飯桌邊吃邊聊,一頓飯吃到了下午兩點。
當許繼常吃完飯告辭時,杜父杜母還挽留了他,讓他在這邊多住幾天。
面對他們的好意,許繼常選擇婉拒,表示自己就向單位請了兩天的假,不回去的話怕影響工作。
杜父、杜母隻好依依不舍地同許繼常道别,一直将他送到了油田門口。
……
當晚,許繼常和杜小京在将去時的路又經曆一遍後,終于回到了家中。
“哎呀,真的累壞了呀。又是火車汽車、又是輪船的。”
回到家中時,杜小京往椅子上一癱,有種整個人被掏空的趕腳。
許繼常倒仍舊精神抖擻:“你快睡吧,我再看會兒書。”
“你還有精神看書啊。”
杜小京訝然道。
“不看不行呀,時間一長課本知識就忘了。”
許繼常說道,“你先睡吧,睡我這邊也行。”
雖然他将高中課本知識掌握得很好,可終歸還是要經常複習,以免遺忘。
杜小京聽了他的話,臉蛋微微紅了紅。
确實……
許繼常的精力有多旺盛,她是領教過的。
她毫不懷疑許繼常剛才說過的那些話。
……
晚上,許繼常學習到了深夜時分才停下來,第二天依舊是精神抖擻地去上班。
結果今天一到辦公室門口,他看到先前那個城北油廠的漂亮女職工再次出現在了門口,手裏仍拎着一些東西,看樣子應該是煙酒。
如果說有什麽和上次不同,那就是她這回穿着一襲短裙,裙擺下兩條大長腿頗爲白嫩,貼身剪裁下的屁股也非常挺翹。
許繼常看了眼她的身材,估計了一下大概的三維數據,在心裏尋思起來。
如果像上回那樣把她趕走了,她下回指不定還要過來。
到時候被人看見了,反而容易引起議論。
不如見她一見吧,隻要全程有别人做見證就行。
想到這,許繼常定下了主意,大步走向辦公室門口。
漂亮女職工這時回頭看到了他,立刻一臉熱情:“許處長,我可算把您等到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又來我這幹啥。”
許繼常故意一臉嫌棄地說道。
“這不是想跟您彙報一下采購工作嘛,所以一大早的就趕了過來。”
漂亮女職工從他的表情中敏銳意識到有戲,于是開始自報家門,“我叫江紫竹,是城北油廠的銷售科科長。”
“先前咱們廠的食用油,一直是由我這邊供應的。”
得,剛一見面就咱們上了,這女人挺會來事啊。
不過,許繼常可不會輕易被她打動:“怎麽,坑完張德寶,又來坑我了啊。”
據他所知,後邊廠裏深入追查張德寶時,發現他的許多行徑都和城北油廠那邊有關系。
有鑒于張德寶的教訓,廠裏将後勤采購大權從後勤部拿了出來,交到了經銷處。
也就是說,眼下張德寶的老婆,還有他曾經的權限,都落到了許繼常手中。
而許繼常,也面臨着張德寶當初面對的局面。
江紫竹聽了許繼常意思十分明顯的話,神情滞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複笑容:“許處長您說笑了。張部長是在别的事上出問題的,跟我們可沒關系呀。”
“進去說吧。”
許繼常這時咔嚓一聲打開辦公室大門,不冷不熱地對江紫竹說道。
爲防止江紫竹把門帶上,他特地守在了門口,直到對方進門後自己才走進去,突出的就是一個正大光明,門戶大開不落話柄。
“許處長,情況是這樣的……”
江紫竹進門後将煙酒放在桌上,自己坐在許繼常桌前的椅子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