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甯靜而寒冷,就連窗戶玻璃上都結了一層淺淺的霜。
卧室内,卻是空氣溫熱,透着一股春日的氣息。
床上,蘇靜姝無力地趴着,身上蓋着薄薄的一層絲質睡袍,目光渙散檀口微張,如白瓷般完美無瑕的雙腿從睡袍下伸了出來。
“蘇教授,你可真好看。”
許繼常說話時給她蓋上被子,防止着涼,“特别是腿。”
蘇靜姝扯住被角,将自己緊緊裹了起來,有氣無力的聲音中透出羞澀:“嗯……别這樣叫我嘛。”
許繼常搖搖頭:“我就喜歡這麽叫。”
蘇靜姝将臉蛋埋在床上,發出哼哼聲:“哼,所以說你壞點子多……”
“你不也挺喜歡的嗎?”
許繼常說完,拉住蘇靜姝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輕捏了捏,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話。
“伱……不許你再提這件事了……哦……”
蘇靜姝發出無比嬌羞的聲音,将臉蛋了埋入枕頭中,這時,許繼常再次将大手放在了她的纖腰上,又引出她的一聲輕哼……
……
次日一早,許繼常和蘇靜姝來到縣城。
蘇靜姝拿着介紹信住招待所,許繼常向單位請了兩天假,和她一起收集了些外文資料。
等蘇靜姝花了一天功夫收集完資料,許繼常又帶着她爬了縣城周圍的山。
當然隻是沿着山脈外圍的幾座山頭爬爬,許繼常可不會在沒做準備的情況下,把自己的女人往深山老林裏邊領。
白雪皚皚的山坡上,蘇靜姝撩了一下被北風吹亂的頭發,手指向周圍:“你獵熊的地方也是這樣的嗎?”
“不,是在深山老林裏。”
許繼常說道,“咱們這還不算進山呢。”
“原來如此,你可真厲害。”
蘇靜姝心中對許繼常感到非常佩服,又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景色,略作片刻沉吟。
“找個避風的地方,休息會吧。”
這時許繼常說道。
“嗯嗯好。”
蘇靜姝說道,緊跟在許繼常身旁,來到一處背風的山坳。
許繼常全程都是牽着蘇靜姝的手,防止她跟丢,直到來到山坳旁安頓下來,才将她松開。
“在這呆着,我去撿些柴火。”
許繼常說道,轉身往前方的一片小樹林走去。
蘇靜姝乖巧地點點頭,全程緊盯許繼常的背影。
在大山中,許繼常就是她一切安全感的來源。
許繼常也沒走遠,始終保證蘇靜姝在自己的視線内。
進了小樹林,他從樹下的積雪堆中找出一些枯枝,撿起來帶回了山坳下邊。
蘇靜姝一直在眼巴巴地等着許繼常回來,見他回來立刻在地上清掉一小片積雪,供他放柴火。
“呼……”
許繼常将枯枝不緊不密地堆在地上,從口袋中拿出火柴盒,掏出一把火柴用力一劃,燃起火焰後放在了樹枝下邊。
剛下過雪,這些樹枝從積雪中吸收了一些水分,得讓火大一些才能點着。
“我跟你說,剛才我有一下沒說話,你記得吧?”
等到樹枝被點着,蘇靜姝向許繼常問道。
“是啊,怎麽了。”
“我那會看着壯美的景色,在心裏作了首詩。”
蘇靜姝恬靜一笑,看着許繼常道,把那首詩念了出來,就是中途被煙熏到,念得有些磕磕巴巴。
“你換個位置,都要被熏得流眼淚了。”
許繼常哭笑不得道。
可能是因爲從小被家裏照顧得太好了,外加是一名高級知識分子,所以蘇靜姝顯得有點缺少生活知識,一到野外就顯得有幾分呆萌。
蘇靜姝經許繼常提醒才反應過來,趕緊掏出絲質手帕,擦拭着被熏出的眼淚,避到了他身旁:“咳咳,你不說,咳咳,我還忘了。”
“烤會火,咱們一塊下山。”
許繼常說道,“我記得你是明天早晨的火車票,對吧。”
“是的,還是來時的火車站。”
蘇靜姝說到這有些不舍,整個人靠在了許繼常懷中,
“相見時難别亦難呐,這次一走,下回見面就不知道是啥時候了。”
許繼常摸了摸蘇靜姝被凍得有些涼的臉蛋,将她緊緊摟住:“我有空也會去看你的。”
“嗯……”
蘇靜姝閉上雙眸,親了一口他的下巴。
……
次日清晨,許繼常乘早班車,送蘇靜姝到了車站。
“等哪天你考到京城了,一定要告訴我。”
進站前,蘇靜姝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面對面拉着許繼常的手道,“後邊我給你寄幾本喜歡看的書,你要是也喜歡,咱們就用書信交流。”
“好。”
許繼常簡練地答道,将她擁入懷中。
高考必将恢複,是他們已在先前交流中達成的共識。
所以兩人都堅信未來能夠長相厮守。
送完蘇靜姝,許繼常乘車回到縣城,回到了東方化肥廠。
中午時,廠裏組織清理積雪,所有的青年職工都被動員了起來。
許繼常負責領着重衛科的人,清理辦公樓周邊的那一塊。
作爲科室惟一的女同志,杜小京手上的動作有些慢,不一會就顯得落後了。
“幹不動了,就去歇一會兒。”
許繼常對輕輕喘息的杜小京說道。
杜小京搖搖頭:“不行,我不能比大夥幹得差。”
許繼常笑笑沒說話,揮着鏟子繼續鏟雪。
不愧是一生要強的杜小京啊,放到哪都不願被人看低了。
隻見她說完話,果然拼盡全力加快了鏟雪速度,幹了一會居然不比男同志們差上多少。
等到各部門将積雪清得差不多了,高廠長和張部長下樓在廠區轉了一圈,最後回到幹幹淨淨的辦公樓周邊。
“老張,你覺得廠區哪裏的積雪清得最幹淨。”
高廠長面帶笑意道。
“自然是辦公樓周邊。”
張部長恭敬地答道。
“那這一塊是哪個科室負責的啊?”
“是許繼常同志擔任科長的重衛科。”
“好,通知食堂,讓重衛科的同志們今天中午加個餐吧。”
高廠長點點頭道。
其實他在問出問題前,在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并且很清楚負責這一片的究竟是誰。
隻不過許繼常是他的門生,他不好直接點出,得借張部長的口說出來。
而在高廠長内心,其實很重視本次的清理積雪活動。
因爲清理積雪的命令,是由他發出的,并且事先沒有說明任何回報。
說白了這就是個良心活,在他看來哪個部門幹得好,就說明這個部門的負責人和職工們有集體榮譽感,心裏裝着廠子。
而且能把積雪清理得最幹淨的部門,内部必然非常團結,否則肯定會有人偷懶扯後腿,導緻沒法呈現出最佳結果。
得到高廠長的指示,張部長阻止了準備跑腿的秘書,親自走到許繼常等人面前,傳達了消息。
高廠長來到廠裏時間不算長,哪怕收拾了呂盛,廠裏目前仍還有一些人懷有想法。這種情況下身爲廠組織部長的他,就要用這種方式替高廠長鞏固權威。
收到廠子的獎勵,重衛科的職工們都非常歡欣鼓舞。
“謝謝高廠長,也謝謝張部長。”
許科長來到人群面前說道,“掃雪本來就是大夥的義務,都是應該的。”
張部長拍拍他的肩膀:“可是能幹得出類拔萃,那也是一門功夫啊。”
“好的,去吃飯吧。”
“去吃飯吧大家,今天是高廠長請的大夥兒。”
許繼常一招手道,職工們紛紛歡慶着,簇擁着他向了食堂。
物質匮乏的年代,能多吃一個菜,對普通職工來說就是件非常高興的事兒。
就在大夥還沒走出多遠時,高廠長帶着名秘書不緊不慢地過來了。
“廠長您好。”
“高廠長好。”
職工們紛紛問好道。
“同志們好。”
高廠長略一揮手,向大夥緻意道,走到了許繼常跟前,“帶着大夥掃雪辛苦了。”
“一起去吃個飯。”
“好的廠長。”
許繼常說道,轉身看向大夥,“你們先去吃吧,我待會去食堂。”
說完,他和高廠長一起離開人群,在廠區踱起了步子,聊了些最近的日常工作,秘書則不遠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後。
直到職工們全部離開,高廠長才開始聊起了正式的:“繼常同志,你作爲保衛處的主要科室負責人,了解我們廠的保衛體系嗎。”
“我了解過相關情況。”
許繼常不假思索道,“我們廠的保衛任務,名義上都由保衛處全權負責。各車間、包括一些重要設施,都由對應科室的幹部職工們警衛。”
“其中門衛部分由保衛處長直轄,家屬院則是全廠保衛體系的延伸。”
“特别重要的科技人才前來指導生産時,會抽調出得力的保衛幹事負責警衛。”
“很好,把整個體系都說全了。”
高廠長說道,“那你剛才也提到了,這隻是名義上的體系,那實際上的呢?”
嗯?
高廠長問這話,究竟是有何深意?
許繼常内心咯噔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快給出了答案:“實際上,我們廠的後勤部保衛工作,并不是由保衛處負責的。”
“後勤部有自己獨立的保衛力量,除非是發生了盜竊等案件,需要保衛處出手偵破、緝拿,否則一般我們管不到那裏。”
高廠長聽完微微一笑:“那你知道這種現象的成因嗎。”
許繼常稍作沉默,最後謹慎地給出答案:“應該和咱們廠前期的一些事情有關吧?”
“你說對了。當初籌備組建咱們廠時,呂盛是籌備組組長。”
“後來,上級考慮到他身上一些不符合擔任咱們廠一把手的情形,于是就讓他當了副職。”
“爲了對他進行平衡,廠裏就出台了一些特殊的規定,比如後勤部門擁有獨立保衛力量這件事兒。”
“你應該知道的,廠裏分管後勤的副廠長,正是由呂盛推薦提拔起來的。”
高廠長說到這,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了許繼常。
許繼常算是明白了。
呂盛是原定的廠長人選,隻不過因爲他私心太重被看了出來,所以最後沒能當成。
爲了平衡呂盛的心态,防止他不滿之下幹出出格的事兒,廠裏就爲他量身打造了一系列規定,讓他和他掌控的派系,獲得了一系列特權。
而如今呂盛和他的徒子徒孫們樹倒猢狲散,高廠長看意思是想把這些特權收回來了。
這對高廠長來說不算自打耳光。因爲圍繞呂盛一派出台的那些特殊規定,按時間推算是由前任廠長拍闆制定下來的。
高廠長作爲終結這些不合理規定的人,今天找到了自己,看架勢正是想讓自己去着手執行。
許繼常心想道,同樣看向了高廠長:“廠長,你的意思是讓我去……”
“沒錯,一個單位,隻能擁有一支保衛力量。後勤部擁有自己的保衛科,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不應該的事。”
“現在是時候對此予以糾正了。”
高廠長語氣平淡,實際上卻字字雷霆萬鈞地說道,“而在我眼中,你是執行這項任務的最合适人選。”
後勤部是廠裏涉及利益最多的部門,和廠内許多幹部間都存在着牽絆。
而許繼常是他的學生,立場上信得過,且在廠裏任職時間較短。在他眼中除除了許繼常,沒有人能勝任這項工作。
“您想讓我做到哪一步?是除惡務盡,還是隻誅首惡,餘黨不究?”
許繼常想了想後問道。
“兩者結合吧。”
高廠長說道,“當然還有個大前提,那就是不出亂子。”
“過程中,你可以讓老張随時配合你,我和他打過招呼了。”
“好的高廠長,我已經明白了。”
“嗯,咱們倆一起去食堂吃飯吧……”
兩人說完又往前走了一截,來到食堂附近。
進了食堂,高廠長替許繼常掏了糧票、豬肉票,請他吃了三個白饅頭,還有一碟肉菜。
廠内職工們見到許繼常和高廠長,在問好之餘感到非常地羨慕。
誰都知道,高廠長一般都是在辦公室吃飯,飯菜都是由秘書替他買了送上去的。
今天他偶爾來一次食堂,就是和許繼常一起吃飯,這在大家眼中可真是份殊榮。
人群的羨慕目光中,許繼常邊和高廠長吃着飯,邊品位他剛才說過的那番話。
什麽叫不出亂子呢?
按照許繼常的判斷,隻要别影響單位正常運行,别把事情鬧到外邊,就算不出亂子。
想到這,許繼常心目中已然有了分寸。
……
晚上回到家,許繼常吃完飯,又琢磨了一會高廠長交代的任務。
“繼常,喝杯茶吧。”
這時藍七妹端着一杯清茶,放到了他面前。
許繼常點點頭沒說話,也沒有喝茶。
藍七妹也沒有離開。她在上完茶水後垂手站在一旁,目光時不時偷偷地落在許繼常身上,好像有什麽話要對他說一樣。
許繼常察覺到了她的動向,閉上眼睛養了一會神,淡淡地開口了:“有什麽話說吧,我聽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