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輪皓月當空,銀漢稀疏,數陣秋風過後,平添幾分寒意。
與之相反,許繼常的卧室内,則長久保持着溫熱的氣息。
床鋪上,尤青霞軟綿綿地趴着,旗袍被卷到腰部以上,身上隻蓋有一條薄薄的毯子。
這時,躺靠在床頭的許繼常又将目光鎖定在了她身上,就像一隻瞄準了獵物的鷹。
“許……許科長,這,這都大半夜了呀。”
尤青霞感受到許繼常的注視後,目光渙散無力地發出懇求道。
“明天又不上班。來,翻個身。”
許繼常不以爲然道,“還有記住了,以後沒人時,别再稱我的職務了,别扭。”
尤青霞乖乖在毯子下邊翻了個身,隻是目光有些幽怨:“那我該怎麽叫你……我們這又不是處對象的……”
“自己想,事事要我動腦要你幹嘛。”
許繼常抓住毯子一角,蓋上後手放在尤青霞的一條長腿上,感受着她腿部線條的優美和肉色連褲襪的滑膩質感,理直氣壯地說道。
“嗯……我好好想想吧……”
尤青霞閉上眼睛,略帶緊張道,呼吸再度加快了。
……
第二天上午,許繼常起得挺早,去外邊買了些油條包子,又煮了肉粥作爲早飯。
就在他剛開始吃飯時,尤青霞已經醒了,背着個挎包來到了客廳。
隻見她的絲質旗袍表面有些皺了,肉色連褲襪上也有好幾處勾了絲,頭發隻是簡單地挽了個發髻,看起來有點狼狽。
不過别說,這樣的尤青霞還真就有一番别樣的美,隻能說臉蛋好看怎樣看都養眼。
意識到許繼常正在注視自己後,尤青霞趕緊低下頭,根本不敢和他對視。
昨晚的一幕幕還印在她的腦海中,現在一看到許繼常她就會想起那些事兒,心裏頭是害臊得很。
進了衛生間,尤青霞脫下帶有褶皺的旗袍、肉色連褲襪,換成挎包裏事先準備好的純黑修身中裙,拆了個新牙刷洗漱一番,又挽了一下頭發,準備離開這裏。
收拾完畢後,她看了一眼破損嚴重的肉色連褲襪,感到有些頭疼。
這玩意是她跳舞時用的,又因爲屬于緊俏的工業品,每人每年隻發一條。
如今破成了這樣,自己往後該從哪弄條新的過來唷。
想到這裏,她的思緒又回到了昨晚,不禁感到臉蛋有些發燒。
唉,雖說當初是她主動求許繼常幫忙,并答應了長期給他當相好。
可真正到了事後,她還是感到非常地羞恥,覺得自己跟一個十八歲的男人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建立了關系,真是太道德敗壞了。
自己是不是成了個壞女人啊?
尤青霞不安地想道,呆呆在鏡子前立了一會,背着挎包走出了衛生間。
這時,許繼常飯已經吃到了一半,尤青霞偷偷看了他兩眼後,悶不做聲地穿過了客廳,朝門口走去。
剛才那一下,她看清了許繼常的表情,禁不住心裏有點幽怨。
兩人昨晚都一起過夜了,他看到自己怎麽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呢。
自己怎麽就做不到呢?
非但如此,昨晚跟許繼常的那些事還跟連環畫一樣,不受控制地從自己腦海中蹦出來。
沒救了,自己真的是沒救了。
尤青霞兀自搖搖頭道,有點恨自己的不争氣。
就在她即将穿行到門口時,正在客廳悶頭吃飯的許繼常發話了:“誰允許你走了。”
“我……哎……”
尤青霞想辯解什麽,不過很快她意識到一切解釋都隻能是徒勞,于是隻好轉過身,乖乖坐到桌子邊。
這時,許繼常仍是一臉淡定地表情,好像她就是空氣一樣。
尤青霞終于忍不住了:“哎伱叫我回來,總得有個事吧。”
“吃飯,你不餓嗎?”
許繼常指着桌上的豆漿、報包子說道,神情依舊淡定得過分,隻是語氣好歹還算可以。
餓了,真的是餓了。
放在平常這也是吃早飯的點兒了,更何況先前的消耗還那麽大。
尤青霞被許繼常這麽一說,感覺肚子裏傳來的饑餓感好像真的強烈了不少,于是拿起一個包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等吃了一會後,她才發現異樣:“這是肉包子?”
這年頭一般人家得逢年過節時,才舍得吃肉包子,甚至還有人拿它作爲重要宴席上的一道硬菜。
大清早就拿肉包子當早飯的,尤青霞從前還沒聽說過。
“不然?”
許繼常反問道。
“哼,遲早得把家吃敗掉。”
尤青霞說道,仍毫不客氣地啃着手中的肉包子。
在經曆了昨夜後,她确定了一個結論:許繼常不是什麽好人,是個如假包換的壞蛋。
加把勁把壞蛋家吃垮,等于是在造福東方化肥廠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
“那好,從現在開始厲行節約,你把包子放下。”
許繼常于是認真道。
“你怎麽不放下?”
尤青霞不服氣。
“因爲這是我花錢買的。”
許繼常說道。
“放下就放下,誰還缺這口吃的。”
尤青霞說完真的放下了包子,眼睛看向屋頂神情決然,硬是把一頓早飯吃出了慷慨就義的氛圍。
這娘們,還硬氣起來了。
許繼常隻是在心裏暗笑,沒有搭理尤青霞。
反正餓着的是她也不是自己,管她呢。
非但如此,許繼常還吃得更開心了,這麽多肉包子沒人跟他搶,真是豈不美哉。
桌子對面,尤青霞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肉包子,起初還能保持着骨氣,最後終于餓得有點受不了了。
肚内的饑餓,鼻子邊上時不時飄來的肉香,這兩者夾擊下,尤青霞就算意志是鐵打的也受不了呀。
更何況她本來也不是什麽意志堅定的人,剛才是純粹出于鬥氣,才跟許繼常說出不吃就不吃的話。
“還有肉粥嗎?”
熬了幾分鍾後,她裝作一副自然的樣子,向許繼常問道,努力控制着不看桌上那些吃的。
“沒了。”
許繼常騙尤青霞道。
其實肉粥還有,可許繼常就是不想她去吃,非要讓她低頭繼續乖乖吃肉包子不可。
現在就看這女人會不會上當了。
“哦,那我吃油條。”
尤青霞說完伸手想去拿油條。
結果許繼常搶先一步拿在了手中:“想吃的話,隻有包子。”
尤青霞這女人,還真是好騙啊,跟她說什麽,她就信什麽,都不去親眼确認一下的。
尤青霞看着他吃起油條,眼中盡是無奈。
她算是明白了許繼常的意思,敢情今早除了自食其言,把剛剛說出的話吞回去,乖乖吃包子外,自己已經沒有别的選擇了。
那就把剛才的那個吃完吧。浪費不是啥好品質,國家都教育過大家不能浪費,自己當然不能違反。
尤青霞自我安慰道,伸手拿起了一個包子,張開櫻桃小口吃了起來。
嗯……不得不說,這包子是真香啊。
松軟有彈性的白面粉包子皮,咬一口後流出汁水的肉餡兒,簡直是唇齒留香。
自己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幾回這麽豐盛的早餐啊。
尤青霞在吃完剛才的那個包子後,意猶未盡地看向了桌子上,伸手想要再拿一個。
這時,她已經把自己隻吃一個的決心給忘到九霄雲外了。
沒辦法,人碰到好吃的東西就是這樣,隻吃一點兒不但不能填飽肚子,反而會覺得更餓。
結果就在這時,許繼常按住了她的手:“說好的不吃我家包子呢?”
尤青霞欲哭無淚:這小子年紀輕輕的,怎麽心眼兒這麽多啊。
要是自己剛才吃剩下的包子時,許繼常直接阻攔,自己或許還能硬氣起來。
可是在充分體會過肉包子的美味後,她又怎麽能做到半途而止?
“我……我現在又想吃了。”
尤青霞讪讪地說道。
“那還嘴硬不嘴硬了?”
“……不嘴硬了,你讓我吃吧。”
尤青霞又一次認慫,内心對許繼常的屈服再增加幾分。
自打認識以後的幾輪下來,她算是有點明白自己真不是許繼常的對手了。
“吃吧,吃完記得把鍋裏剩的那點肉粥喝了,再把鍋刷掉。”
許繼常這時已經吃完,大大咧咧地向她吩咐道。
尤青霞這回乖乖地點點頭,沒有說啥。
吃人家的嘴短,幹點兒活她還是能接受的。
不過在吃完早飯、刷完鍋後,她好像又有了心事,回到桌邊微微歎了口氣。
“又怎麽了?”
“我想起我女兒了。我這個當媽的在你這開開心心吃着,她當女兒的卻享受不到這等口福。”
尤青霞說完低下頭,感覺自己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許繼常聽完點點頭,沒有說啥。
可憐天下父母心,尤青霞身上有缺點,不過能看出她是真記挂自己領養來的女兒。
“那你可以每天中午下班後帶她過來吃,添雙筷子的事。”
許繼常想了想後回應道。
東方化肥廠到他家有條小道,繞着縣城走的,平常沒啥人。尤青霞帶着女兒走那條路過來,不會被人注意到。
“嗯……謝謝你。可是如果讓她看到我們倆這樣的話,我怕她會難受。你知道的,我和你畢竟不是處對象的關系,更不是啥明媒正娶。”
尤青霞說到這面露猶豫。
“你可以說我們是關系好的同事,在她面前我也會對你保持尊重。”
許繼常想了想後說道。
他其實明白,所謂同事不過是一種說辭,這年月同事間關系再好,也不會經常大魚大肉地招待對方呀。
隻不過有這種說法也就夠了,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有時就是靠那一層薄薄的面皮維系着,隻要别戳破,大家就能相安無事,繼續愉快做朋友。
關于當她女兒的面保持尊重這一點嘛,那也是文化傳統。古人說過對子罵父是爲無禮。那麽同樣的道理,當着人家女兒的面,自然得對作爲母親的尤青霞保持一份起碼的尊重,不能像兩個人私下相處時那樣想怎麽來就怎麽來。
而且許繼常對尤青霞女兒的印象也很不錯,挺可愛開朗一小姑娘,身上稚氣未脫,讓她來自己家,也能讓屋裏多幾分活潑的氣氛。
飯桌邊,尤青霞在見到許繼常這麽說後,臉上流露出感激:“真的嗎?那可真是太好了……真的特别感謝你……”
“我明天把她帶過來可以嗎?”
“可以,不過我們還是先把接下來該辦的事情給辦了吧。”
“什麽事啊?”
“你說呢。”
許繼常說完起身,來到尤青霞身後一個公主抱,親吻着她的雪頸将她抱入卧室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