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無聲,撩動着蕭長彥的墨發,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六兄,爲何?爲何連你也甘願投向東宮?”
蕭長彥不懂,東宮到底憑什麽服人?
旁人或許不明白蕭長瑜文武雙全,樣樣都能在皇子中拔尖,他卻清楚!
蕭長瑜出身太低,幼時喪母,在這個能夠将弱小之人拆骨吞噬的皇宮裏,蕭長瑜不能優秀,不能出頭,才能平安長大。
正如他方才所說,他隻是恰好在,明知道火海兇險,闖進去就很可能性命不保,但他不得不進去,因爲他隻是個無依無靠,任誰都能踩一腳的皇子,他緻死都沒有封王……
這并不意味着蕭長瑜不夠出類拔萃,所以他早早看透了皇族,他才會那麽毫不留戀轉身離了宮廷。
就是這樣清醒,明智,果決的蕭長瑜也投向了東宮,今日毫不猶豫斬斷他們那一絲有别旁的兄弟間的情分,與他拔刀相向。
更别說連他都視爲勁敵的蕭長卿竟然也明晃晃站在了太子一邊,否則沈嶽山父子哪裏能夠如此順利結束漠北之争?
“是……太子給你了自由之身?”蕭長彥不由猜測,他們曾經雖然比不上蕭長卿兄弟,但也算談得上話,蕭長瑜的心思,他多少能知道些。
“不。”蕭長瑜搖頭,“是我欠了太子妃一條命。”
他和卞先怡欠了沈羲和一條命,當日卞先怡造人脅迫,差點害了沈羲和的性命,沈羲和事後其實可以要了卞先怡的命,但沈羲和沒有。
她隻是讓他服毒抵消,其實是擡手留情,因爲随阿喜跟着他們,解毒并不是難事,這份恩情他一直記着。。。
故而,蕭華雍傳信給他,他便來了。不爲蕭華雍心中隐晦的威脅之言,隻是彌補當年的愧疚,也感謝沈羲和的高擡貴手,讓他與妻子能夠和和美美一起相守。
蕭長彥一怔,旋即自嘲一笑:“原來如此,太子妃果不愧是太子妃……”
一個從入京就從未掩飾過野心的女郎,一個能讓陛下步步受制的女郎,一個讓他從兵權在握變成一無所有的女郎!
很多人都對他說過,太子妃工于心計,足智多謀,陛下都不曾在她手上讨到過半點好。
蕭長彥并沒有不信,卻也沒有全信,隻是沒有親身經曆過,故而将信将疑,萬萬沒有想到,一次親身經曆,便是滿盤皆輸,再無翻盤的餘地!
“六兄,我随你走,便是束手就擒。”蕭長彥忽而笑了,笑得如釋重負又孤注一擲,“太子妃說過,太子之事,她絕不會善罷甘休,我一直等着接招。近一月過去,皆無動靜,原以爲是太子妃想不到好法子。
此時此刻,我才知終究是我低估了她,她是要我的命,又不遠我的血沾了她的手,亦或者我的這條命還能多爲她謀劃些什麽。
今日我随你走,便是死路一條。六兄,我一直知曉,你武藝卓群,以往你總是藏着不願賜教,今日便請全力以赴,讓弟弟得償所願,領教一番,少許遺憾。”
蕭長瑜聽他言辭間有了赴死的決然,心頭也是一陣歎息:“八弟,你不該對太子下手……”
不是蕭長瑜對沈羲和有多高的評價,而是沈羲和這個人的的确确公私分明,與蕭長彥哪怕利益相沖,隻要是光明正大的交鋒,雙方都沒有緻至親之人傷亡,日後沈羲和都不會趕盡殺絕!
“六兄不必多言。”他與蕭長瑜所求不同,哪怕沈羲和再心胸寬廣,他也不會甘心臣服。
不成功便成仁!
哪怕現在大勢已去,他也不後悔!
他輸了,他認輸!
決定争奪帝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落敗是要以生命爲代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既然如此,我們兄弟便酣暢淋漓打一場!”蕭長瑜将手中的匣子往後一抛。
夏夜綿長,晚風溫煦,卻也掩蓋不了劍拔弩張的淩冽。
兩人幾乎是同時拔劍,用的兵刃極其相似,雙目沉着,風馳電掣般沖向對方。
劍與劍相接,花火迸射,橫掃的劍鋒在墨夜之中劃出一刀刀森白的光,似乎要将夜幕破開。
從皇子之中,單論武藝,去除蕭華雍,必然是蕭長彥與蕭長赢更高。
這是因爲蕭長瑜由來不争不搶,不顯山露水,但蕭長彥一直知曉,蕭長瑜的武藝造詣極深。
很早以前他就想與蕭長瑜一較高低,但蕭長瑜總是推拒,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們這一戰,竟然是這樣的情形下,他再也沒有點到爲止的資格!
“這二人還要打到何時?若是引了人來,豈不是壞了殿下的大計?”遠遠守着的九章,有些焦慮。
“快了!”地方抱劍如白楊筆直立在九章一側,他雙眸緊盯着交鋒的兩人。
兩人的劍再一次交纏,如兩條靈活的蛇一般,不斷相争,企圖将對方壓制,二人都沒有退,随着手中招式的變化,不斷往一側移動。
忽然蕭長瑜劍一收,身子一旋,長腿橫掃,逼得蕭長彥淩空躍起,長劍橫空劈下。
蕭長瑜橫劍攔截,蕭長彥的劍劈在了蕭長瑜的劍刃上,蕭長彥眸光一沉,正與反手挑開蕭長瑜的劍,卻不防蕭長瑜更快了一步。
他的另一隻手幾乎是在橫劍攔截蕭長彥的同時,握住他的劍尖一彈。
柔韌的劍尖閃過反射的光刺得蕭長彥下意識避讓,就是在這一避讓間,蕭長瑜握住劍柄的手一松,身子一讓的同時胳膊一擡,手肘直擊蕭長彥的胸口。
再蕭長彥被撞退的同時,另一手快如閃電拽住了蕭長彥的胳膊,握着蕭長彥的手,一個錯身,繞道蕭長彥身後,一掌劈在蕭長彥的後背。
蕭長彥飛撲出去,于半空中飛旋擰身,劍尖觸地才穩住身子,他接着劍尖的力道,迅速反彈起身,一個極地的後空翻,手中的劍再一次刺向一腳将落地長劍踢起來抓住的蕭長瑜。
蕭長瑜身子一側,手中的劍順着蕭長彥刺來的劍,從劍尖繞着劍刃随着他仰身前移,滑到了蕭長彥的劍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