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
一聲歎息,百轉千腸。
蕭華雍神情落寞怅然,巧舌如簧如他一時間也失了言語,不知如何啓齒。
任他們能翻雲覆雨,能隻手遮天,面對生離死别,一樣隻能束手無策。
有些話正如傷疤,他們都知在何處,小心翼翼不去觸碰,卻不意味着不存在,不惡化。
這一刻,蕭華雍真盼着沈羲和不是這般靈透聰慧,也許他能夠瞞着她久一些。心思一起,又忍不住自嘲,他能爲她如此着迷,可不就是她的冷靜自持與睿智沉着深深吸引他一點點沉淪麽?
愁緒隻是轉瞬間,就被自制力強大的蕭華雍給收斂,他面色複又從容,擡起手腕,露出五色長命縷纏着了一枚黑色棋子:“我從未小觑你之能,亦非覺着我身爲男子,作爲夫婿,就必須将你束之高閣,困于内宅,萬事擋在前。
我不過是想要待你好一些。
傾我所有,願你順遂。”
情不自禁就想要爲她排憂解難,想她所想與未曾想之事。
不由自主便付諸行動,隻因知曉這些都是她所欲。
他知道,哪怕沒有他,但凡她所求,必能如願。
可他就是忍不住捧上他的一切,獻于她眼前,想要她能夠多些自在與松快。
細密如扇的長睫因着垂眼投下了一片暗影,沒有人知道沈羲和在想什麽,哪怕是擁着她的蕭華雍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的沉默,她的情緒内斂,令他有些心如擂鼓,隐隐開始忐忑起來,明明他不覺自己有錯,也深知她不是個胡亂動氣的刁蠻性子,卻還是控制不住地擔憂。
這便是由愛故生憂。
不知過了多久,在蕭華雍忍不住張口欲言的時候,沈羲和擡起頭,她黑曜石般幽黑的眼瞳幹淨澄明而又堅定:“北辰,我們相識至今近五載,我受你之益良多,卻從未與你真切說一聲多謝……”
“呦呦……”
“聽我把話說完。”蕭華雍急切想要說話,沈羲和的指尖貼上他的唇,“我想要對你說一聲多謝。
多謝你從天而降,落入我的人間。
多謝你持之以恒,敲開我的心防。
多謝你坦誠相待,原來潘楊之好是這般令人不能自拔。
多謝你傾心以對,我這一生,因你而無憾亦無悔。”
她的淺笑幹淨而又淡薄,卻深深刺痛了他的眼,蕭華雍曾以爲自己是個沒有軟弱的人,這一刻卻忍不住紅了眼,他一把摟緊沈羲和,心口的震蕩伴随着輕顫的身軀,昭示着他的情緒失控。
千言萬語,此刻他吐不出一個字。
她承認了,她終于承認了他,承認了他的情。
這是他的夢寐以求,可真的到了這一刻,他卻喜憂參半,甜蜜與鈍痛一起湧入心口,堵住他的喉嚨,讓他一度失聲。
沈羲和卻緩緩牽起唇角,伸出雙手反扣住他的肩膀,依偎在他的懷裏。
悄然爬進來的日光,将緊密相擁的身影投射在屏風之上,宛如镌刻了永恒朦胧的畫,纏綿而又美好。
種種悲喜,無需贅語。
京都的一切,影響不了岷江的戰場。
蕭長彥身份最高,陛下也是下令他爲此次“水匪屠村”徹查的主官,劍南節度使與餘項從旁輔佐。
掌握着調令的蕭長彥,制定了包圍圈不斷縮小圍剿的方法搜索沈雲安的蹤迹,同時他已經收到了蕭長庚的傳信,步疏林逃脫他們的追擊。
那麽沈雲安一定是在這裏接應步疏林,他将由岷州而來,接近岷江的路全部埋下人手,務必阻斷步疏林與沈雲安接頭。
至于蕭長旻笃定步疏林是女兒身的事情,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并未告知蕭長彥。
也導緻了蕭長彥許多事情的誤判,這些蕭長旻并不知曉,即便是知曉了也不會在意,他與蕭長彥本就隻是短暫的利益不沖突,而敵人共同罷了!
在岷江搜索了好幾日,眼見着每一寸都已經搜尋過,仍舊沒有沈雲安的蹤迹,蕭長彥都開始質疑沈雲安是否真的來了此地之時,總于發現了沈雲安的痕迹。
然而順藤摸瓜并不順利,幾次都被沈雲安給甩掉,不過隻要人在,蕭長彥就能沉下心來将人捉到!
這一日,蕭長彥得知查到沈雲安的蹤迹之後,親自來追,結果仍舊追丢了沈雲安,卻在沖過一片蘆葦之後看到了餘項!
剛剛和沈雲安分開的餘項轉頭就看到站在船頭,迎風負手而立,黑瞳緊鎖住自己的蕭長彥。
船緩緩靠近,蕭長彥:“餘将軍是否要同小王解釋一番,爲何小王追着形迹可疑之人到此,卻追到了餘将軍?”
信念百轉,本能想要編制謊言的餘項,在蕭長彥沉沉如烏雲翻滾,醞釀着風暴的目光注視下,還是決定坦白:“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蕭長彥收斂了壓迫氣勢,打了個手勢,他就上了餘項的船,餘項親自擺槳,将小船劃遠,停下之後才低聲道:“殿下,末将早兩日便見到了西北王世子。事情還要從東宮妃遞信與小女說起……”
餘項沒有任何隐瞞,将收到餘桑甯來信,甚至随身攜帶的信都取出來交給蕭長彥過目,自己的打算,還有這幾日沈雲安在自己這裏打探部署情況,沈雲安派了個人跟在他身側,等等都悉數告知。
末了也不忘表忠心:“殿下明鑒,末将不過是以身做餌,引西北王世子上鈎,若能一舉将東宮妃拿下,方能一勞永逸。”
蕭長彥看完信,陷入了沉思,原來康王竟然是這樣被沈羲和借刀殺人,用了陛下的刀砍了陛下的左膀右臂,還騙了陛下的安撫!
這女人的心計,令兒郎都膽寒!不怪她敢嫁入東宮,企圖以嫡皇孫之母的身份與他們一争高低!
将信件遞給餘項,留着也無用,做不了制裁沈羲和的證據。
蕭長彥道:“小王信餘将軍忠誠,餘将軍受累與西北王世子虛以委蛇,待到擒獲亂臣賊子,小王必定爲将軍作證,以保将軍清白。”
蕭長彥嘴上這樣說,但心裏卻覺得餘項不是他自以爲是的魚餌,反而像是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