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不輕視女郎,但也沒有覺着女郎能夠擁有這樣的魄力和手腕,在他固有的潛意識裏,女郎終究還是要依附兒郎。
“殿下,您說太子殿下是否知曉自己身中奇毒?”幕僚問。
蕭長彥頓了頓,亦有些不确定:“應是知曉。”
他更偏向于蕭華雍知曉,真是因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真心傾慕沈羲和,才會事事順從她,對她有求必應。
“可有查出沈氏如何運糧?”蕭長彥問。
幕僚垂首:“殿下,沈氏手下精銳不少,便是我們的影衛對上,也未必讨得了好。”
蕭長彥微驚,影衛是他一手培養出來,這些人個個都是能征善戰且獨當一面的精兵,沒有想到幕僚對沈羲和手下的人評價如此之高,看來是派人打探沈羲和行徑時與之交手了。
抿了抿唇,蕭長彥道:“把人都撤回來,不用再探。”
看沈羲和的架勢,也是不會再給他機會接手赈災之事,沈羲和的法子遲早會顯露出來,他等一等便是,用不着真的動用影衛與之周旋。
“十二弟那邊可有動靜?”蕭長彥又問。
幕僚也是疑惑不解地搖頭,按理說應該有人去救燕王才是,可到了現在,東宮夫婦與信王都已經入了城,二人都好似深信燕王是在臨縣赈災,沒有絲毫舉動。
皺了皺眉,蕭長彥隻得吩咐:“盯着便是。”
現在他們隻能以靜制動,不可輕舉妄動,
一心靜待的蕭長彥被沈羲和接下來的舉動再一次弄得一頭霧水,她好似真的把事情都交給了蕭長卿,蕭長卿勤勤懇懇開始了解縣内的一切與赈災相關事宜。
沈羲和卻好似成了賢惠妻子,隻留在蕭華雍身邊,近身照顧,不理外間之事。
縣内的存糧本就捉襟見肘,沈羲和又切斷了他們從大戶之中冠冕堂皇獲取救濟之路,故而百姓的夥食日益下降,才不過三日,百姓已經不能每頓吃飽,隻能吃個半飽。
蕭長彥之前特意散布出去的消息,也在每日飲食越發差的百姓之中萌芽,所謂升米恩鬥米仇,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之前有大戶掏出家底,讓他們每日都能吃飽,雖然不是大魚大肉,但許多從貧瘠之處牽出來的來農往日在家裏也未必敢這樣吃。
驟然間,他們開始吃不飽,心中自然開始積怨,壓根想不到之前是旁人養着他們,隻覺着是沈羲和多管閑事,拿了這些有錢人的錢财,替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富戶撐腰,才導緻他們現在食不果腹。
最開始蕭長彥會讓這些富戶掏家底,就是因爲有人洗劫富戶,他們惡向膽邊生,也覺着應該這樣讓沈羲和妥協一次,故而這天夜裏,不少人集結,挑選了城裏一家鄉紳,趁熱偷襲。
然而事實卻是他們連大門都沒有闖進去,先前之人能夠那麽順利,是蕭長彥派了自己的人混入其中,真正的災民不過是充數罷了,爲的是讓這件事看起來确實是災民所爲罷了。
大戶人家都有家丁,這些家丁對付蕭長彥的人不行,對付這些愚民卻是手到擒拿。
一大早衙門就被敲響,有人束縛着一些災民來報案,告這些災民侵擾民宅,意圖謀财害命。
災民自然是大喊冤枉,這些災民也不是單打獨鬥,他們也有親眷,這些親眷自然不能坐視自己的親人被投入大牢,故而就煽動一些心裏同樣對日益下降的飲食不滿的災民,跑到縣衙高喊要爲他們做主。
“太子妃,信王殿下派人來請您去縣衙。”碧玉将事情大緻說了一遍。
現在衙門被災民堵得水洩不通,哭天搶地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大雨,而越來越多的災民聚集過來,若不及時疏散,這些災民都淋了大雨,感染了風寒,很可能會形成疫病,皆是就會鬧出人命。
“走吧。”沈羲和穿了一身翻領袍,便于出行,每一步她都算着,她是故意等着這些人鬧事,要他們乖乖配合後面的挖渠掘道,那就得先在這裏立下威信,讓他們不敢輕易質疑與反駁他們。
另一個原因則是救濟糧還沒有運過來,四日前,陛下昭告天下,爲登州求糧。
華富海與齊培早就準備好,齊培早就是過了明路的沈羲和之人,當年齊家的冤案是沈羲和插手,才能翻過來,齊培第一個響應,捐出糧食三千石。
緊接着就是齊培做了功夫的人也跟着響應,或是捐贈糧食,或是捐贈藥材,或是捐贈布匹,或是捐贈其餘之物。
祐甯帝也深谙這些人的心思,當下就親自寫了嘉獎旨意八百裏加急褒獎齊培,有了這個開頭,華富海才站出來,大手筆一揮,捐了五萬石糧食,藥材若幹。
這一舉令天下側目和贊歎,百姓都忍不住紛紛誇獎,甚至不少百姓因此對華家的商号格外青睐,無利不起早的大商戶見此,也緊跟上步伐。
所以,這次極其的物資,甚至令祐甯帝都驚愕了。
三日前,第一批糧食布匹藥材這些首需之物,已經沿着蕭華雍的計劃,運上了船,每日都有飛鷹傳信,沈羲和能夠精準掌握這些物資到來的進度。
最遲兩日,就能抵達。
“老天爺不開眼,要絕我們的活路,王爺爲何也看不見我們的疾苦,我們家破人亡,重病纏身,如今再不給一口飽飯,隻怕要餓死!”凄厲的哭喊聲穿破雨聲響徹整個縣衙前,“既然逃不過一個死,不若就一頭撞死在此,隻盼着縣令與王爺能動一動恻隐之心——”
緊接着就是一陣高呼喧嘩之聲,有人要以死明志,有人死死攔着,有人撕心裂肺放聲大哭……
沈羲和來這裏時,便是一片混亂,她從後門入了縣衙,從縣衙内走到門口,碧玉重重敲了一聲鑼,震耳發聩的聲音令混亂的場面一靜。
沈羲和清冷的聲音這個時候響起:“松開他。”
衆人循聲而望,就看到面色漠然,緩步而來的男裝女郎,就連信王與景王都對她抱手行禮,她邁過門檻,淡淡掃過所有人,最後落在被人抱着腰要以死明志的人,冷漠道:“松開他,讓他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