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有抱怨過,不是沒有憎恨命運不公,隻是這些曾經的不平與憤懑,在遇見你的那一瞬間,就忽而全部釋然。
眼裏再也沒有仇恨與怨言,隻有對你的向往與渴求。
你是能讓我忘記所有不快與痛苦,心中盛滿溫柔和慶幸的人。
沈羲和忽而就有些後悔方才下意識感慨了一句,當時隻想到了他幼時的種種經曆,便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又引得他眉開眼笑,油腔滑調。
幾不可聞輕歎一聲,沈羲和重新找了話茬:“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哦?”蕭華雍來了興緻,銀輝凝聚的眼瞳一轉,“普天之下,竟有事令呦呦琢磨不透?”
沈羲和不與他耍花腔,正色道:“我非諸葛在世,又非先知,豈能事事算盡?”
“呦呦說的是,呦呦隻管問,我可盼着能爲你解惑。”蕭華雍語氣讨好道。
“你爲何要安排兩個暗衛?”這件事情,沈羲和都能夠明白蕭華雍的每一步用意,唯獨不明白他爲何要安排兩個暗衛去救餘桑梓和顧青姝。
借她們之口揭露陛下養私兵的事?也不能堂而皇之說出來,無憑無據,就給群臣一個猜測?需要費這麽大的勁兒?
沈羲和更不相信蕭華雍純粹是爲了把顧青姝和餘桑梓推出來,他的格局和心胸,怎會去關注兩個不起眼,滿腦子隻有風花雪月的小女郎?
時至今日,沈羲和有點明白蕭華雍爲何傾心她,與美貌無關,似蕭華雍這樣的兒郎,能夠讓他爲之心動的必然是心智、手腕和眼界與他在同一處的女郎。
可他天生要走的是帝王之路,這世間怎會有女郎會去着眼帝王之路?哪怕是餘桑甯一心想要榮華富貴,但她依然是尋常女郎的思維,所算計的無非是一樁好姻緣,借助兒郎擡高自己,這樣的女郎數之不盡,他走過繁華,曆經坎坷,看遍人世間,自然不會心悅這樣的女郎。
故而,蕭華雍這一舉動,在整盤棋局裏,尤爲顯得突兀,才會令沈羲和琢磨不透。
聽完之後,蕭華雍輕輕笑了,看着沈羲和如同看着一個迷路的可人兒,含笑的眼瞳裏盡是柔情蜜意和寵溺暖光:“我的呦呦,你真是一葉障目。”
“請殿下點撥。”沈羲和也不惱,她的确沒有想頭關鍵之處。
蕭華雍目光越來越溫柔,他喜歡她,其實她的性子不讨喜,沒有女郎的鮮活與嬌俏,沒有女郎的溫軟與柔弱,她是一種很難讓兒郎升起保護欲與愛憐的女郎。
大多時候她甚至勝過萬千兒郎,這樣的沈羲和,注定會讓無數兒郎望而卻步。故而,明明她擁有絕色容顔,上京之後沒有人對她表達愛慕之心,并非大家都懂她注定要嫁入皇家,而是沒有幾個兒郎願意迎娶這樣的妻子。
她的智慧和心胸,眼界與手腕,都會讓無數兒郎在她面前相形見绌。
可他喜歡她,他覺着這世間隻有她能夠配得上自己,也有自己才能夠配得上她。隻有與她朝夕相對,才能發現她身上有多少大儒和被封爲聖人的博學之人都沒有的優點。
譬如從不躲避自己的缺陷,從不覺着自己不知不懂是丢人之事,不恥下問,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
“呦呦覺着,我費了這麽大的勁兒,其目的隻是爲了讓嘉辰太子與陛下對上?我隻是在破局對麽?”蕭華雍低聲問。
“我從未說過殿下是破局人,無論何時,殿下從不被動,殿下永遠是執棋者。”沈羲和道。
似蕭華雍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淪爲棋子,他不會被人利用,對他再不利的局勢,無論開始是何人發起戰書,結束都是由他說了算。
擡起手,他手腕上是沈羲和編織的五色縷,五色縷被他纏上了那枚黑色的棋子,他的手腕在她面前晃了晃:“若呦呦是執棋者,我甘願成爲棋子,爲你所驅使,爲你所向披靡,隻要你能永遠留我于掌心,不将我舍棄。”
沈羲和擺出無言以對的模樣靜靜看着蕭華雍。
蕭華雍就喜歡撩撥她,不過該正經的時候還是一本正經作答,輕咳兩聲,正襟危坐:“不不不,呦呦忘了,早在來行宮之前,我就說過,陛下對我心有猜疑,必是要試探與我……”
頓了頓,蕭華雍眼睛微彎,眼珠齊齊飄向沈羲和的方向,笑得有些做賊成功般偷樂:“從我抓了巽王卻一無所獲開始,我就在籌謀一個局,一個把陛下套進來的局。”
巽王,讓沈羲和瞬間福至心靈,她恍然大悟,旋即有些愕然,又有些心驚肉跳:“殿下是故意引起陛下的猜疑,就是逼得陛下對你下手,從對付蕭長泰開始,殿下就一步步留下尾巴,因爲越是讓陛下覺着你深不可測,越是似是而非,陛下越會小心謹慎。
去年發生太多的事情,讓陛下有一種身側危機四伏的憂慮,他覺着一切都是殿下所爲,就不敢輕易用身側的人,因爲陛下無法确定哪些地方沒有你的耳目。”
既然不敢動這些人,就必須得動用神勇軍,一則是隐蔽,二則是養了這麽多年,正好試一試刀夠不夠鋒利。
陛下此刻怕是都想不到,由始至終,蕭華雍的目的都是神勇軍。
說着他眼眸又轉了回去,落在一處,目光鋒銳似雄鷹:“我抓了陛下的人。”
被拖回來的屍體是對得上數,可這些人陛下不是每一個都見過,不可能每一張臉都記得,他抓了十一人,依照陛下小心謹慎的性格,必然是要請訓練他們的人過來核實。
要阻攔陛下這個時候帶人來一一認領,隻得讓陛下不敢輕舉妄動,就得要讓群臣知道陛下在養私兵,且是掏國庫養私兵,讓群臣盯着陛下。
等過個三五日,不論陛下有沒有讓人私下處理屍體,在這樣的夏秋交替之際,屍體也早已經腐爛,要辨認絕不可能。
這便是爲何有暗衛相救一事的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