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不上……
根本追不上!
京都身爲周國都城,面積不小,兼且此地的護國大陣經營太久,在長期的調整與擴建中,這護國大陣的檔次,已經無限接近元嬰期。
雖然因周知昌奪陣時間不久,并未完美掌控此大陣,導緻此陣威力有一定程度上的降低,但身處于京都大陣籠罩範圍之内,周知昌确實立于不敗之地!
他無法強行改變陸銘的位置,卻能改變自己的位置。
他無法用大陣困住陸銘,卻能用大陣之力或攻擊、或防禦,威力也不一般。
此刻周知昌認了慫,隻躲不打看似被陸銘吓破了膽子,但實際上這種做法方才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
連續十次追追逃逃,時間已過去了數分鍾。
陸銘卻一直吃着周知昌的尾氣,根本拿他毫無辦法。
體内血氣即将耗空,兇劍内儲備的煞氣也趨近于無——虛空大挪移的消耗本就巨大,再做提升之後威力上漲,消耗亦更勝從前。
眼看着什麽戰果都沒有,就要再動用一次虛界,陸銘幹脆不追了。
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幽暗。
心中卻實在找不到破解此局的辦法。
‘莫非就這麽等到周知昌重凝龍氣分身?’
忽有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引得陸銘轉頭。
便見不遠處,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踏空而來,引得陸銘臉色一僵,目中寒光爆閃。
那是張橫與趙子恒!
……
京都,西王府。
立于西王府後院,周知昌不斷牽引龍氣,重凝龍氣分身。
——此地同樣是京都十大龍氣節點之一。
靈識掃過,看到張橫與趙子恒已經出現在陸銘不遠處,周知昌冷笑一聲。
“我這樣做,總能多拖你一段時間了吧?”
這場陸銘與周知昌的追逃遊戲,陸銘煩,周知昌更煩。
他何等身份?卻被一介武夫攆的如同喪家之犬。
且周知昌也不清楚陸銘已經有了些放棄追擊的想法,還以爲陸銘不殺他誓不罷休。
故而自然要想盡辦法拖延陸銘,以給自己更多更充沛的時間。
——而以友人爲要挾,便是個百試不爽的騷招。
念至此,周知昌冷酷一笑。
“你不是有情有義麽?你不是好管閑事麽?”
“那麽現在,我看你又能怎麽辦!?”
……
靜海城。
距離周知昌離開,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靜海城的戰局卻已經步入了尾聲……
此戰本不應該如此簡單便結束,但一來,周知昌身爲主帥率先逃跑,二來,則是在周知昌逃跑之後,周興林徹底瘋狂!
血氣咆哮拳風四濺。
周興林以最快的速度掃平在場一切敵後,望向京都所在之處目光深邃。
直到天極來到了周興林身邊。
遲疑片刻,方才開口。
“陸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這話說出來,天極自己可能都不信。
周興林同樣沒有回應,隻是目中光芒愈發深邃。
片刻,周興林忽地開口。
“周知昌那飛舟法寶,速度太快。”
因爲速度太快,兼且周興林被幻陣稍稍耽誤,所以周興林注定追不上周知昌。
周興林再道:“而京都大陣的強度,亦非我可撼動。”
對京都大陣的強度,周興林也有數,畢竟他的老鐵青竹上人就是陣道大家。
此刻,讓周知昌先一步逃離,周知昌便注定有時間回到京都,啓動京都大陣。
而京都大陣一開,周興林斷然無法闖入京都,更遑論是挽救陸銘了。
不誇張的講,當陸銘被周知昌帶走的那一刻,便相當于一腳把周興林踢出了局……
當然,周興林也料不到,陸銘下手那麽狠,底牌那麽多。
此時此刻,他與天極想法相同。
這一局,陸銘想活,得看命……
可能是聽出了周興林語氣中淡淡的哀傷,天極左右思考,卻終是找不到寬慰周興林的言語。
沉吟良久,還是周興林再開口。
“老師。”
“恩。”
“你可知,我這條命,就是陸銘給我的。”
天極微微一愣,後輕輕點頭:“略有耳聞。”
“而我輩武者,快意恩仇,對否?”
天極微微張嘴。
他預感到周興林想要做什麽,一時間心思複雜,卻還是點頭。
“對!”
便見到周興林盤膝坐地,内天地之力開始流轉。
代天武印轟鳴之中,隐隐與遠方産生了聯系。
……
張橫與趙子恒的出現,讓陸銘慢慢歪了頭。
看着兩人無神的眼,澎湃怒火開始從心中沸騰燃燒。
張橫的下場乃是注定的——畢竟他受控之時,陸銘就在張橫身邊。
而趙子恒落得如此下場,似乎也是應有之義——當時他身在地師道,但賈文已被周知昌殺了,地師道自然也沒有幸免的餘地。
雖然對此情此景早有預料,但當事情真正發生之時,還是讓陸銘怒火中燒。
未等陸銘開口說些什麽,張橫卻率先開了口,口中蕩出周知昌的聲音。
“事已至此,你我各退一步,可否?”
陸銘不發一言,隻是目光越發深邃。
對于此周知昌反而樂見其成。
張橫與趙子恒兩人,不可能是陸銘的對手。
啓動他們也隻是爲了拖延時間。
别管是戰鬥,還是話聊……能多拖一秒是一秒,方法并不重要。
于是周知昌再道:“你我之間,也無生死大仇。我知曉你的生平軌迹,你想殺我,無非也就是爲了助老二老三一臂之力。”
“雖然我也承認,你這個人給我造成了許多麻煩……但人得往前看,過去的事情無關緊要。”
“現在,隻要你點頭,咱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我還會把張橫和趙子恒放回去,你意下如何?”
周知昌言辭誠懇,卻引得陸銘咧嘴一笑。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麽?”
看似有理有據,實則全是放屁!
隻一點,周知昌就不可能放過陸銘——陸銘對龍氣分身的克制性!
以周知昌的爲人,他不可能容忍任何能克制龍氣分身的存在。
沒發現便也罷了,發現了,雙方還有一定的仇怨,那便注定了此事再無法善了。
陸銘的回應讓周知昌笑了。
然而下一秒,周知昌的笑容便僵在了原地。
劍光倏忽閃過,趙子恒人頭飄飛血泉噴湧而出。
下一刻,兇劍已經貫入張橫背心,一劍之下心髒爆碎毀滅之力呼嘯湧入張橫體内!
微微歎息之聲從兇劍中傳出。
那是淩缥缈的聲音……
隻因爲早在兩人剛剛出現之時,淩缥缈就已經看透了此二人的狀态!
——就如同安在國那般,靈智已經被周知昌抹殺,徹底改造成了無法反抗的傀儡。
這一過程乃是不可逆的。
這也意味着,兩人其實早就死了……
陸銘緩緩收劍,目視兩位舊人,面容毫無表情,臉上古井無波。
淡漠聲音遙遙蕩開,傳入周知昌耳中。
“現在,咱們之間的梁子結的更大了。”
……
“瘋子!瘋子!!”
怒罵兩聲,周知昌幹脆閉上了嘴巴。
他也不知道陸銘是真瘋了,還是真聰明……
爲防止陸銘驅散龍氣,解放傀儡,周知昌對麾下的所有傀儡都進行了仙道改造。
靈智是沒有的,身體倒是保留了下來,雖然實力有所下降,但也再沒了失控的風險。
說白了,這麽一番改造之後,受控者就算是死透了……
他以爲陸銘發現不了,卻沒想到陸銘有個随身劍娘。
他以爲哪怕陸銘能隐約意識到這一點,出手時也會遲疑不定,卻沒想到陸銘下手幹脆利索,甯可魚死網破,也不受人鉗制!
念頭一動周知昌便要再次遠離這一龍氣節點,感知掃過卻發現陸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反而緩緩将兇劍納入了劍鞘之中。
這讓周知昌眉頭一皺,不知道陸銘又在搞些什麽……
……
體内三相轉魔功運轉。
血氣潮湧之間,張橫與趙子恒、乃至安在國死後逸散出的内天地之力,便向着陸銘蜂擁而來。
當時陸銘懼怕龍氣奪舍,對這些傀儡的内天地之力置若罔聞,此刻龍氣分身潰散,卻也沒有再擔心受怕的必要了。
看着下方倒在腳邊的兩具屍體,陸銘黑紅相間的眼略略有些波動。
些許波動快速轉化成了更深邃的殺意。
他輕聲開口,宛如喃呢。
“我會幫你們報仇的。”
“一定。”
聲音緩緩落下,正當陸銘準備前往虛界恢複血氣之時,卻又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微微一熱。
似有隐晦的力量穿透一切,從虛無中來,灌入自己體内。
這讓陸銘不明所以,但察覺到這股力量并無危險,反而很是親切。
直到熟悉的聲音響于腦中。
“嘿,還活着呢?”
陸銘嘴角不由翹起。
“嗯,還死不了。”
“那就好……”
周興林的聲音如風消散。
陸銘忽感内天地中,有龐大力量洶湧出現!
隐隐回想起當時在涼國皇陵時,周興林演繹代天之意的一幕。
直到這一刻,陸銘才意識到,當時周興林對自己所做的,并不單單隻是演繹代天之意,還有更多。
……
靜海城外,周興林的武印開始崩潰。
卻又有聲音從周興林口中響起。
“我這條命,是陸銘幫我撿回來的,這身力量亦是如此。”
當時,以青極潤物丹與極限回夢丹爲引,周興林以代天之力重塑己身。
代天之力,無所不能!雖然受限于周興林武道修爲不足,他暫時還做不到無所不能,但憑借他與陸銘之間的聯系,挽陸銘于險境,卻有操作空間。
比如說……
“這武印之力,便贈予你,不客氣。”
當武印徹底崩潰的這一刻,周興林如此說道,聲音遙遙傳入陸銘耳中,引得陸銘微微一歎,卻又輕輕點頭。
“那我就不客氣了。”
周興林似乎會錯了意……
他以爲陸銘身陷絕境,毫無翻盤可能,便幹脆利索的将自身的力量灌入到了陸銘體内。
他下手太快,決定做得也太果斷,甚至未經過陸銘同意,便已經把這事兒給辦完了……
如此,陸銘也不推脫不搪塞不客氣了。
因爲這一刻,在接受了代天武印之力後,陸銘忽感内天地似有變化。
也意識到,自己與周興林的代天武印,相性極佳。
此刻局勢至此,周興林的操作雖然代價不小,但兩人之力合二爲一,确實比兩人單打獨鬥更能成事兒。
思及于此,陸銘慢慢咧嘴,呲起滿口白牙,對着周知昌的方向微微一笑。
内天地中。
周興武的力量,周興林的力量,張橫的力量,趙子恒的力量,安在國的力量都在輕吟震顫,甚至在主動與陸銘的内天地融合爲一。
念頭一動,陸銘已經身處于虛界之中。
從褴褛的内襯中取出藥瓶,拔開瓶塞,倒出整整十八顆極限回夢丹。
看着面前的極限回夢丹,又隐隐想到周知昌的臉。
他承載了許多寄托。
肩抗了諸多責任。
但無所謂……
他陸銘的肩膀沒什麽扛不住的。
念至此,陸銘輕聲開口。
“這一次,你不死都不行了。”
……
靜海城外,随着周興林武印崩潰,二品境界終究是穩不住了。
臉色蒼白着睜開眼,點點鮮血從嘴角溢出。
忽有溫暖的大手罩在頭頂,血氣噴湧之間,緩和周興林的傷勢。
直到周興林氣息平穩,方才擡頭看向了身邊的天極。
便見天極神色複雜,片刻,卻忽地輕笑一聲。
“有舍有得,明智之舉。”
此刻陸銘身陷險境,周知昌也回到了京都大陣之中。
就像是烏龜縮進了龜殼,身在京都大陣,無人動得了周知昌。
而一旦陸銘出事,周知昌重凝龍氣分身,任憑周興林如何操作,也再難挽天傾。
還不如将武印之力全部送給陸銘,讓陸銘做最後一搏。
天極覺得周興林行爲中的邏輯蠻清晰的,卻陡然看到周興林嘴角挑起,微微搖頭。
其實哪有那麽複雜。
“無非就是我信陸銘,信他能幫我報仇罷了……”
有仇報仇有恩償恩。
舍棄二品之力,得兩全之法。
對于爲了複仇連命都能不要的周興林而言,這并非是個艱難的決定。
……
意識沉入内天地。
陸銘清楚看到,大量外來力量充盈在自己的内天地之中。
其中最強的,必然是周興林的代天之力……不,不單單如此,陸銘更是能從那流淌着的内天地之力中,清晰感悟到周興林的武道感悟,甚至生平經曆!
他将一切托付給了自己,就仿佛是将自己的一生,毫無隐藏的展現在了陸銘面前,這樣方能使得陸銘更好的掌握代天之意的性質,更完美的掌握代天之力的用法。
意識偏轉着,又看向了張橫與趙子恒兩人的内天地之力。
灰暗,羸弱,卻仿佛有自我意識般,主動融入陸銘的内天地之中——就仿佛是一種友情饋贈。
陸銘自然也不會辜負他們的好意。
一顆極限回夢丹入肚,陸銘慢慢閉上了眼。
夢中,陸銘似乎看到了周興武,周興林,張橫,與趙子恒聯袂走來,臉上帶笑眼中有光。
隐隐的,陸銘翹起了嘴角。
“開始吧。”
他如此說道。
……
于夢中,陸銘與友人們踏遍千山萬水,品嘗紅塵百态。
看到周興林叱咤武林的歲月。
看到周興武聆聽賈文諄諄教誨。
看到張橫的橫天截地俠骨柔腸。
看到趙子恒的萬化飛仙劍的缥缈靈動。
于一幕幕,一夢夢之中,陸銘的内天地開始擴張!
混混沌沌的内天地轉瞬間,便已經擴張了一倍有餘,如此速度方才慢慢減緩,卻仍在不斷變大。
大量外來的内天地之力化作陸銘自身的力量,使得混沌的内天地光流增多,變得越發多姿多彩。
變化最大的,還是那雙首魔像!
它如同活過來了一般,大口吞吸周興林的代天之力。
五官猙獰的惡煞之顱與面容光滑的毀滅之顱開始扭曲,開始同化。
并慢慢的,統一成了陸銘的面容。
雙首歸一,别無二緻!
這意味着雙意融合!惡煞之意與毀滅之意統合爲一,再不分彼此!
同時亦有武氣從虛無中來,融入魔像手中虛幻帥旗之内。
帥旗緩緩變形,直到變成了兇劍的模樣。
藏劍術武印雛形倒是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更爲凝實了一分。
當夢醒時分,内視之下看到那兩手持劍兩手空空,雙頭相同别無二緻的嶄新的雙首魔像之時,陸銘輕聲開口。
“雙首冥王相。”
以周興林的代天之力爲主要養分,以周興武、張橫、趙子恒、安在國等人的内天地之力爲次要養分,那由惡煞相進化而成的雙首魔像,終于演化成了真正的完全形态!
其名曰:雙首冥王相!
陸銘立刻意識到,隻需要自己得到三相轉魔功下冊,再将内天地擴張到極限,雙首冥王相便能順理成章的凝聚成武印。
而且一定是超越代天武印的更強武印!
“但那是後話了……”
這般嘟囔着,陸銘收回意識,忽感身體不适。
睜眼看向面前,便見面前整整十八枚極限回夢丹半點不剩,大量丹毒充斥體内,甚至讓陸銘的金身都有些撐不住了。
不知不覺間,陸銘竟然把這十八顆極限回夢丹統統吃光了……
丹毒入體不是好事。
但金身短時間内還能負擔得起。
隻需要未來重複洗體,即可解決此隐患,便也不再在意此事了。
轉頭看向身邊的兇劍,陸銘輕聲開口。
“我睡了多久?”
兇劍中傳出淩缥缈的聲音:“一整天了。”
“哦。”
大概一炷香之後,細微眩暈感湧來。
卻是此次虛界時間已至,陸銘重歸現實。
慢慢閉眼,兇劍歸鞘。
這讓周知昌眉頭一皺,不知陸銘在做些什麽。
他不懂武,根本感知不到這一刻陸銘的改變。
唯有遠方暗中觀察的白啓忽然感覺到汗毛倒立,劇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
他意識到,此刻的陸銘,與一息之前的陸銘,存在本質上的不同!
什麽不同?
說不上來……
爲何會有如此改變?
白啓更是猜不出原因。
隻能看到陸銘忽地睜眼,身體淩空飛起立于京都城上空。
手中劍光騰湧,兇劍出鞘宛如烈日當空,光耀世間!
反手揮斬。
劍光瞬間擊出,籠罩在西王府上空。
周知昌冷哼一聲,面露不屑——因爲這一幕發生過太多次,而每一次陸銘都抓不住他的尾巴。
然而白啓卻陡然一愣。
因爲他洞悉了陸銘這道劍光的本質。
橫天!
張橫的橫天武意!
但又比張橫的橫天武意更強,強出十倍百倍!
橫天武意截天攔地,劍光如同囚籠困鎖八方!
周知昌已經啓動陣法之力,然而傳送卻遲遲未到。
他與京都大陣之間的聯系被截斷了!
笑容僵在臉上,背後滲出冷汗。
天空中忽有劍光降界,卻是陸銘人劍合一身如驚鴻,靈動且缥缈,華麗又震撼。
一劍驚仙!
驚仙一劍中蕩出陸銘的聲音。
“周知昌!受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