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閣的造型,類似于一個大号的體育館。
最中間有一座擂台,是爲登天閣的主擂台。平常時候,這裏便承接江湖豪客們的約戰切磋,而周圍一圈,即是觀戰區,亦是吃飯之地。
登天閣這般造型的酒家,在周國也算是蠍子粑粑獨一份了。該說不說,王家雖然武力不行,但生意頭腦方面确實沒的說。
登天閣的此般設計,方便,視野好,再加上行走江湖免不了結仇結怨,更免不了切磋試劍,如此這擂台便閑不住,每日都有架打,江湖散人們也樂得看個熱鬧——所以縱然登天閣的酒菜住宿都要比外面的酒家高出三成以上,登天閣亦每日客滿。
今夜。
實乃登天閣最繁華最高光的一夜。
起因自然便是文宇與白嘯天約戰之事。
三品欽點,寓意深遠。
縱然隻是五品戰,排面卻被直接拉滿。
大量的江湖客們早就得到了消息,自然不願錯過這場大戲,紛紛提前到來占住了還算不錯的位置。
然而前面幾排最佳的觀戰位,卻是無人敢動無人敢坐。
很快,外界流光劃來。
六成散人,九華道長,帶着所屬勢力的地榜強者以及大人物們,落座在前幾排。
人人皆是屏息凝神,等待大戰開始。
忽有笑聲傳出。
卻是周替宇晃悠個腦袋瓜子,一臉喜悅的說道。
“白先生真不愧是白啓的傳人,人中龍鳳人中龍鳳啊!”
因爲就在衆人落座的這些許時間内,白嘯天再開一竅!
一旁,六成散人心情更是不錯。
他亦開口:“某家本以爲嘯天隻是天賦高,資源足,心性卻一般,能有之前的實力地位還是借了祖輩餘蔭,卻不想即便突遭大劫卻仍能逆勢而起,這可就不簡單了。”
說罷,六成散人再補充一句:“此戰,白嘯天若勝,未來的成就不會比之前更差。”
周替宇目光一亮:“可能重回三品否?”
六成散人稍稍遲疑,卻也不敢打什麽包票。
三品太難。
這般想着,六成散人又道:“不說能不能,就說即便能,那也不是一年兩年能成的……”
周替宇登時失望一歎。
他還以爲白嘯天這事兒乾坤未定還有說法,但現在六成說一年兩年之内是沒戲了,也就意味着這白嘯天注定不可能能在此一局中,再爲太子府出什麽力了。
失望之色微微流轉便快速散去。
他皇家子孫,做事也不至于全看利益高低,沒了價值就一腳把白嘯天踹開——更何況沒有白嘯天,這不還有白啓呢麽?
不看僧面看佛面。
話鋒便再轉:“六成先生覺得,此戰我方勝算幾何?”
六成:“十成十!”
“且不說嘯天之前的積累底蘊,就說當前兩人實力,嘯天已經開了外十九竅,而他那對手隻是外一竅……”
然而話說到這兒,六成散人卻猛地回頭看向了登天閣外。
他沒有五官,自然也看不出這一刻他臉上的表情。
唯有九華道長的輕笑聲,能反向反映出這一刻六成心中的情緒。
低沉聲音從九華道長口中緩緩蕩開:“興林欽點之人,又豈會是無能之輩?”
窗外轟鳴聲驟響!
天光湧現,天人交感!
卻并非是白嘯天,而是就站在白嘯天身邊的陸銘!
……
這一刻陸銘原地不動。
顱内念頭流轉,封非凡曾說過話的一字一字的出現在了陸銘的腦海中。
“以意爲引,洞開外竅。”
開外竅的邏輯,與開内竅的邏輯差别巨大。
内竅隻是水磨工夫,外竅便已經涉及到了武者的意。
意,有多強,你就能開多少外竅。
意不達标,修爲便被卡住,再難寸進!
想了想,陸銘微微一笑:“你白嘯天有劍心劍體,悟劍速度快至驚人。”
“但你三品機緣被廢,武道之路斷絕,曾經的積累煙消雲散。”
“這一點,我比伱強。”
“今日我以往日積累,洞開外竅。”
說着,他伸出手。
其雙眼幽幽神光爆湧,頭頂異象升騰天人交感。
“一,我之劍技,當助我開竅!”
往昔的一幕幕重新從腦中浮現而出。
那是自己持劍,練劍的經曆。
那是自己以悟劍獎勵,拆解劍招的經曆。
那是自己一路走來,抵達技之極宗師之境的經曆!
這一刻陸銘以指爲劍,連點而出,劍指轟然落下,點至外竅之上!
“轟轟轟!”
連續三聲,三竅洞開!
體内三相轉魔功狂暴運轉,天光之下,陸銘隻感覺血氣充盈狀态極佳。
然而正當天光即将消散,天人交感即将結束之時,陸銘再次伸出了手指!
“二,引雷之劍,邪雷引!”
手指化邪雷即将點出,陸銘卻忽地手一抖。
眼角餘光看到,不遠處,一女子提劍負傘盈盈而立。
目光交彙,端木晴溫柔一笑。
“雷佳托我給你帶句話,謝謝你。”
陸銘的手指忽地縮回。
天人交感之異象快速崩滅!
此情此景,讓端木晴猛地怔住,眸中懊悔之色驟然閃現。
她來,是爲了幫陸銘一把,推陸銘一把。
五品外竅,以意點星。
邪雷引,便是元合引雷劍的武道真意,此殺招足夠讓陸銘開啓一到兩個外竅。
但端木晴覺得不夠……
所以她來了,想以雷佳的消息,刺激陸銘之劍意,多開幾竅——但事實卻與端木晴設想的完全相反。
念至于此,端木晴忽地滞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有喃呢聲緩緩蕩開。
“錯了。”
風兒忽地飄蕩,吹起陸銘的發梢。
想了想,陸銘解開發帶,任憑風兒呼嘯着,将他的頭發吹得四散,吹得淩亂。
他忽地搖了搖頭。
“錯了。”
“我的想法,徹底錯了。”
于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盡皆落在陸銘身上。
便見陸銘眼中忽有魔光升騰,愈演愈烈!
“何爲劍?”
他突兀自問,複而自答。
“劍,乃人意寄托。”
陸銘低沉的聲音緩慢蕩開。
“人禦劍,劍爲器人爲本。所以我以劍意點星,卻是落了下乘。”
一旁,白嘯天張了張嘴,氣勢爲之一頓,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因爲他就是以劍點星。
但既然以人禦劍,又何必以劍點星?
轟鳴聲頓響,源自陸銘體内。
外人看不到的是,陸銘體内那由經脈構築成的惡煞之相,瞬間睜開了眼。
經脈于此刻,開始細微改變。
就像是那惡煞之相,咧嘴狂笑!
體内之異象,引得陸銘自發有了動作。
他的衣衫頭發無風自動,眼中盡皆被黑色魔光覆蓋,瞳色卻變成了詭異的血紅。
臉上額頭青筋暴起,嘴角慢慢咧起弧線。
狂風忽然湧來,煞氣沸反盈天!
體内血氣奔流咆哮。
于此刻,于此際,陸銘慢慢閉上了眼。
“元合引雷劍,邪雷引。”
無形之劍意,如若有形一般從體内騰起,波動,震蕩。
而後惡煞之相張開嘴,一口吞盡。
詭異的咀嚼聲幽幽蕩開,駭人聽聞。
陸銘的喃呢聲複而再響,卻隻有距離陸銘最近的白嘯天一人可聞。
“但這一劍,不是劍之意,而是人之意。”
往昔的一幕幕盡皆流入腦中。
鬼孽屠元合劍派滿門,毛天生化鬼複仇。
天太公,理太直!
我不喜,故而引邪雷斬蒼穹!
“咔嚓。”
邪雷引之一劍,徹底崩碎,被吞噬殆盡。
血氣奔湧,惡煞猙獰。
四個外竅被接連洞開,陸銘低吟聲再響。
“金剛渡難,普度衆生。”
“這一劍,仍舊不是劍之意,而是人之意!”
法玄寺内的一幕幕再次浮于腦中。
可能是主觀因素,陸銘覺得法玄寺中人很好,都是些好人。
但這世界,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壞人也不一定會有惡報。
玄真死了。
白嘯天卻能逆反蒼天從頭再來。
爲什麽?
憑什麽?
我不服。
輕撫胸口,半張畫紙被陸銘取出。
攤開染血的畫卷,陸銘眼中紅光爆閃。
“好人沒好報,惡人猖狂笑。”
我不服,故而金剛撼地普度衆生!
煞氣越來越濃,天光轟鳴爆閃。
普渡衆生之劍意轟然破碎,再被惡煞之相吞噬殆盡。
又是四竅洞開,陸銘的修爲眨眼之間便來到了外十二竅!
白嘯天慢慢捏緊了手中之劍。
他感受到了壓力。
難以形容的巨大壓力。
然而陸銘卻轉頭,用那張形如惡鬼的臉,對他微微一笑。
他擡腿,向登天閣内緩步走去。
身後煞氣尾随,天光築路。
一切,隻是開始!
人之意喧嚣沸騰,愈演愈烈。
陸銘忽地再道。
“血殺劍,屍山血海。”
“此劍亦非劍之意,而是人之意!”
這一切,始于暄水城,始于那場在大人物眼裏,微不足道的幫派火拼。
穿越之始陸銘便入了局。
一切的一切都進展的那麽快速,那麽激烈,那麽殺氣騰騰,那麽的,有進無退!
那便一步不退!
打心底講,我是不願沾染這麽多因果的。
打心底講,我是不喜逆天死搏的。
打心底講,我是想安穩發育的。
但是,你們逼我。
逼着我一人一劍,殺出了一條血路!
“因爲我不願成屍骨,鑄爾等登天之階!”
我不願,便拔劍壘屍山,鑄血海!
天光氤氲,又是四竅齊開!
屍山血海一劍就此無影無蹤!
白嘯天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了……
登天閣内陡然傳出周替宇暴怒的聲音!
“斷他機緣!斷他機緣!!”
“不!”白嘯天怒吼出聲。
因爲此戰,生死由天!
此乃武者之意志,武者之堅持。
爾等陰謀詭谲,莫染莫沾!
天光陡然閃亮,白嘯天再次天人交感!
一息四竅,修爲已至二十三竅。
然而這一切在陸銘面前,卻都顯得暗淡無光,如若螢火與皓月!
陸銘也聽到了周替宇的聲音。
他不管不顧不理會,隻是嘴角咧開,似嘲弄,似取笑。
“寂滅劍,斬命。”
“這還是人之意!”
命運的命!
命運殘酷。
你可知,你周替宇一句話,一個決定,便使得我經曆了怎樣的命運?
你又可知,我這斬命一劍,斬的不是那白嘯天!斬的是你爹和你周替宇的登龍之命!
“你一言定我殘酷命運,我不悅!”
我不悅,便出劍使命運寂滅!
斬命一劍終被吞噬,血氣流轉四竅再開!
陸銘已至二十外竅,與白嘯天的二十三外竅仍有差距,但差距并不大。
“最後。”
低沉聲音轟然蕩開,引得白嘯天眼皮狂跳,引得周替宇六成散人等臉色狂變。
“我不喜歡這個世界。”
不喜天太公。
不服善惡逆。
不願成屍骨。
不悅命運殘酷。
我不喜,我不服,我不願,我不悅!
“今日,我也單取一個逆字。”
“你白嘯天逆反蒼天從頭再來。”
“我便以身化魔,逆天,逆人,逆一切我看不過眼,反一切我心中不甘!”
體内惡煞咆哮,耳中提示奔騰。
【您的三相轉魔功升星,當前爲三星!】
【您領悟了三相轉魔功的真意。】
無需三相。
今日陸銘,一相轉魔!
惡煞之魔,亦是逆反之魔!
真功運轉天光垂落。
外竅連開一息四竅!
白嘯天,外二十三竅。
陸銘,外二十四竅!
以人禦劍,人意點星,人比劍銳,我比你強!
此際,陸銘身上魔煞沸騰,面容青筋暴起,雙眼黑中泛紅。
他狀若狂魔。
邁開腿,大步走向登天閣。
聲音蕩漾驚天動地。
“白嘯天。”
“上台領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