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時務者爲俊傑。
陳平看着就坡下驢,果斷拜倒的姜太炎。
心裏不由贊歎。
果然不管在哪個世界,總有那麽一些人,能夠頑強的活着,直到笑到最後。
明面上,在外人看來,或許就是姜太炎,被自己的劍法武功所折服,看到了前路,爲追尋心中大道,而舍棄了家國之義。
實際上,陳平知道,這位其實沒那麽多彎彎繞,隻是單純的求生而已。
走過了幾個世界,陳平比誰都明白,越是身處高位者,越是聰明人,就越是難以看破生死。
他們可以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以及說服世人,到最後,當然也能說服自己。
按理來說,對這種人物,陳平與許多普通人一樣,覺得有些見風使舵,立場不太堅定,但現在受益者是自己,那又另說了。
他也沒有太多道德潔癖,更不會站在道德至高點,去對一個不屬于自己國家,甚至都不屬于自己的世界裏的某一人,作出評判。
沒必要。
有時看破不說破,才是讓所有人都感覺舒服的一種做法。
“能得姜先生相助,幸何如之。”
陳平連忙扶起。
笑着安撫道。
這一次,在楚國鬧得有些大,也就是楚國文武百官以及底層百姓都沒有反應過來,擅闖宮廷,刺王殺駕,這名聲可不太好聽。
一旦這消息傳開。
自己在楚國很可能就會名聲大壞,萬夫所指。
如此一來,就算武力再強,壓得住高層,也壓不住百姓之心。
總不能以殺開道,殺得所有人都不敢開口說話,把事态徹底平息下來?
‘終究還是習慣了以那個世界的方式行事,對此方世界有些不了解,也沒有太多時間,建立自己的班底。’
‘若是時間拉長一些,以大義之名,逐步蠶食,其實,這是很好的開局。’
陳平擡眼望去,就發現,街道上面的人流,漸漸就變得稀少。
從楚國王宮方向,騷動也逐漸蔓延。
應該要不了多久,該知道消息的,就全都知道了。
到時候,那些仁人志士大聲疾呼号召之下,在有心人的鼓動之下,軍隊和百姓就會亂成一團。
很快,還會有人舉起爲楚王報仇的大旗,興兵起事。
就算自己以強大武力鎮壓,也不是一朝一夕壓得下來。
一個不好,就是曠日持久的大戰。
陷入泥潭之中。
‘不過,我又爲何要去理會楚國的亂局?’
陳平心裏突然跳出這個想法,越想就越覺得應該如此。
其實,這次的突發事件,事趕事兒的,就很有些不正常。
自己冒充燕國九原公子,以逃亡之身剛剛趕到楚國不久,楚慶王就已經聯合齊國和趙國的高手,準備謀劃自己身上的燕國傳承塔印。
或許,對方準備得十分倉促,計謀算不得高明。
但這次的謀算本身,就已經證明,有些事情,在自己不太了解的層面上,可能已經悄悄發生了。
“恭喜公子如今得了兩國傳承。”
姜太炎态度一變,立刻轉換立場,完全看不出半點勉強,他笑着道:“想必,公子還在擔心不好平息楚國事态,其實不然,能不能平息楚國的亂局不算重要,重要的是快人一步才好。”
“還請細細道來。”
陳平眼神微動。
姜太炎話中有話,似乎是覺得自己前面的舉措有問題。
“說得此計之前,還請公子派出韓将軍,親去楚國太皇太後處,請其出宮扶持年幼王子登基,以免被人借火打劫,失去良機。”
“這倒也是,東黎公主……唔,我那姐姐隻是帶着山海樓的一些降将前去拜見祖姑奶奶,着實沒法掌控大局,師姐,你去一趟吧。”
韓小茹點了點頭,感受着身體内部還在瘋狂增長的力量,應聲幾個彈躍,就往王宮而去。
姜太炎定定的望着韓小茹遠去的背影,目光中閃過一絲極其隐晦的豔羨。
“其實,公子也不用太過遮掩,此時,有心之人,已然基本上知道,燕國的東原公子早已經換了一個人……”
“嗯?”
陳平眼睛微眯。
姜太炎深吸一口氣,隻感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公子不要誤會,不是原來的東原公子是好事,若真是原來的鄭東原,今日此局萬萬不至如此……姜某也不至于立即拜服。”
“看來,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沒錯。”
已經說到這裏,姜太炎也不再賣關子。
“公子有所不知,秦國已然出兵,攻伐韓國,聽說,已然打到陽城,等消息傳來,過不多久,很可能就會聽到韓國國滅的消息。”
姜太炎面上浮現一絲苦笑,“若說那秦霜王也算豪傑霸主,在七國君主之中,算是佼佼者,但是,也沒有如今這般霸道殺伐心性,三月時間,就把秦國上下擰成一根繩,戰力大增。
并且,他不顧一切,發動戰争,兩戰之下,斬殺韓國數十萬兵馬,殺氣之重,讓六國膽寒,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最是令人不可思議的還是,聽說,這位秦霜王親臨戰場,每戰争先,全不顧忌身份,嗜血之性,連秦國将士,都看着膽寒。”
陳平心中一動,“這麽說來,他用的應該是刀,而不是劍。”
“公子猜得很準,之所以覺得此人如同換了一個人般,就是因爲他用的是刀法,據暗探傳信,那路刀法,以前未曾聽聞,号七殺刀術,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姜太炎奇怪的看了陳平一眼,心想或許他是從哪個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但是,消息并不完整。
當下繼續說道:“除了秦霜王的情況很有些不對勁之外,還有一人,那就是魏國英武君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弦,以家中八百門客起兵,直接奪了魏王之位,并且,十日之間,壓服朝中文武,揮師攻齊……”
姜太炎說到這裏,又歎了一口氣。
若非如此,他身爲齊國玉山學宮之主,也不至于被楚王一個邀請,就立即趕了過來。
魏國兵馬雖衆,兵馬雖強,但是,齊國也不差,國力甚至還遠在魏國之上。
按理來說,對方匆匆發兵,糧草都未能調配齊全,威脅并不算很大。
但是,姜太炎卻是敏銳的感覺到了,這情況與秦國秦霜王的異常舉動,似乎存在着某種聯動。
十分不合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齊國如果沒有其他招數,很可能會在兩國交兵之時,吃個大虧。
當然,有這種想法,是因爲姜太炎知道一個秘密,他知道那位魏國英武君與魏明王其實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英武君此人雖然武藝極其高強,但是,卻是生性恬淡,天生不喜權勢,也不喜應酬,當年魏王之位,也是他讓給魏明王的。
試問,如此一個人,又怎麽可能會去搶奪自己親弟弟的王位,并且,還把魏明王的腦袋挂在京城城樓上,震懾四方不臣呢?
倒行逆施都不足以解釋此人的反常舉動。
再從他八百門客奇異的舉動之中,姜太炎可以判斷出來,這位魏國英武君,很可能也換了一個人。
“因此,你與楚慶王一拍即合,就想增加一種傳承,應對魏國的攻擊?”
陳平不置可否。
倒是不在意姜太炎到底是出于何種心思,趕到楚國來幫拳。
他注意到,姜太炎說起英武君的八百門客之時,目光之中微微帶有恐懼之意。
“魏國的士卒可是瘋狂,不畏生死。”
“何止如此,簡直可稱之爲瘋魔,他們在戰場之上,是真的會吃人。而且,得了魏國傳承塔印加持之後,那支軍隊,就是不死之軍,能頂着箭雨沖鋒,砍掉半拉腦袋,都能跑出數百丈,連殺數十人。”
“對了,魏國的兵馬,目光之中全是腥紅之色,似乎沒了多少人性。也不知他們到底是怎麽練出這種死士來的。”
好吧。
陳平明白了。
這又是哪方勢力。
當初與北周勢力黑蓮教徒交鋒之時,當那股裂隙之中的氣息出現之後,北周士卒似乎就變成目光如滴血般腥紅,無比兇戾,悍不畏死。
果然,麾下沒有勢力還是不行。
這事情發生都有一段時間了。
可是,自己身處燕國逃亡軍中,竟然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因此,屬下認爲,此時公子當務之急,并非借兵複國,而是搶先一步,奪得他國傳承,否則,遲恐不及。”
姜太炎說到這裏,忍不住就露出了他的本來想法。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并不以家國爲念。
對方話裏話外,也是好像在爲了自己這個“燕國公子”考慮。
但是,藏在言語之下的真正意思,卻是想要求援。
分析來分析去的,無非就是在說,齊國傳承塔印,已然危在旦夕,遲了一步,很可能不是被秦國秦霜王搶去,就是被魏國魏武王奪走。
到時候,無論是秦霜王還是魏武王,得到兩座塔印之後,實力變得更加強橫,兵鋒壓下,再揮師趙國,湊齊最後一座塔印,天下還有誰是他們的對手。
就算是陳平如今奪得兩座塔印,實力強大,但手下無兵少将,這不隻是遲了一步兩步,而是遲了很多。
如果再等一下,等到秦魏兩國分出勝負,陳平就算是身負兩座塔印,比起對方五座塔印,實力相差何止十倍。
到得那時,也隻能等死而已。
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以迅雷之勢,往救齊國,助齊國大軍抵擋魏國,不讓對方得手。
拖延一下時間,不管是壯大己身,還是練兵圖強,都是轉機。
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齊國沒有保住塔印,落在陳平的手裏,也好過落在魏國魏武王手中,至少,沒聽說這位燕國公子有吃人屠城的愛好。
“你是說,魏國的傳承塔印,可以令士卒體魄增強,很難殺死?”
這麽說來,魏國那道傳承神通,多半加的是體質。
自己得了燕國疾速,得了楚國力量,如果再加上魏國體質,身體的基本素質就差不多齊備了。
就是不知秦國和韓國,到底是什麽樣的神通。
韓國劍利?
到底怎麽個利法?
秦國軍氣如山,以勢壓人,這應該也是傳承神通的功勞。
具體從傳聞中,有些看不太出來,問姜太炎,也隻是猜測着與情緒相關。
不得到其傳承塔印,是搞不清楚的。
姜太炎不太清楚,陳平也很理解。
因爲,他前面聽到的一些消息中,就知道,各國王室,把自家本事,其實藏得嚴嚴實實,還會作出種種僞裝。
這次暴露出來,發起搶奪之戰,估計,也是那兩方人馬,不再隐藏。
很可能,他們都對自己有着足夠的信心,并不想再遮遮掩掩。
……
“事不宜遲,姜先生就請領路吧,師姐留在楚國整頓兵馬,選出一支精銳騎兵……”
陳平隐隐有一種感覺。
此行可能不會太過順利。
到時候,個人武力上面如果陷入僵持,真正破局,可能還得靠軍陣。
這個世界沒有天地元氣,也沒有氣血,對軍陣也不重視,但是,這并不是說,軍陣在這個世界就全無用處,四層天地境的軍陣境界,無論放到哪裏,都能讓人大吃一驚。
“有公子出手,齊國有救了,百姓也有救了,姜某定然盡全力勸說兄長,奉上傳承塔印,推舉公子爲天下共主。”
姜太炎不要錢的好話,說了一籮筐。
陳平當下敢不揭穿他心裏的小九九。
事實上,姜太炎雖然有着些許私心。
但是,這種私心,對于陳平來說,并不覺得反感。
他想要的,其實也隻是傳承塔印而已。
對于這個世界的權勢,基本上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自己其實是一個匆匆過客,對于這個沒有血氣,也沒有天地元氣的世界,根本就不會有太多念想。
他問清楚了。
在這個世界,活到七八十歲就算是老壽星。
根本就沒有例外。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得了七層寶塔,湊齊通天塔核心,就算是大功告成。
也就排除了其他人控制通天塔的機會。
不至于胡搞亂搞,把通天塔給弄得飛走了,失去了鎮魔寶貝,那方世界丙離島,很可能一日之間,就會淪陷。
所以,無論如何,萬萬敗不得。
當然,對于這七種神通,陳平也是志在必得。
眼饞萬分。
也許,在這個世界,這七種神通,看起來不算太過起眼。
力量,翻到最後,也隻是達到七千餘斤。
還比不上那個世界混元金身法突破金身……
這也隻是因爲,這個世界的力量基礎太低。
陳平仔細察探過了。
塔印蛻變的力量和速度加持,是在原有的基礎上翻倍的。
而且,這種翻倍屬于天賦神通的範疇,不需要主動施展。
若是以那個世界數百萬斤的力量,加持這種神通蛻變,又會強到什麽地步?
這是再怎麽頂尖的功法絕藝,都極難達到的效果。
這種效果,有七種之多。
想到這,陳平心中火熱。
快馬加鞭,加持疾速,隻花了不到兩日,就帶着姬明月和姜太炎,趕到了齊國都城。
天色漸晚,遠處傳來的熊熊火光,耳中響起呼嘯如雷般的沉悶嘶吼。
驚人的目力望去,陳平還能看到無數身上黑氣沖天的士卒,如同黑壓壓的蟻潮一般,從城門湧入,打向城北。
姜太炎全身顫抖,雙目含淚。
“來遲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