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依姜掌門所言。”
聽到這裏,楚慶王笑吟吟的插話。
“重陽,你就随姜掌門走上一趟,拿下那員女将,不用留手,隻要留一口氣帶回來就行。”
“是,王上。”
董重陽眼中閃着絲絲猙獰,自家親弟弟死在邊境一役,麾下數十位江湖好手,全都被對方收服,這是奇恥大辱。
他能忍這麽多天沒有動手,已然是心焦難耐,此時得了命令,當下一口應承下來。
心裏早就想好了怎麽好好折辱那位韓姓女将,也好讓那燕國公子體驗體驗一番痛徹心扉的感覺。
兩人出了皇宮,穿過重重侍衛關卡,幾個起落,就已去得遠了。
有消息傳來,那位韓姓女将,這些日子憑借着神奇的劍法以及雷霆般的疾速,打得楚都失聲,如今正在金頂法樓之上,挑戰白象禅師。
也不知她是天生的莽撞,還是真的目中無人,完全不擔心被人群起而攻的。
……
“王上果然妙計,這次,燕國的傳承看來,已經是囊中之物。”
站在一旁的雲台山靈都道長恭維道。
他倒是不擔心,對方得手之後食言。
任憑再怎麽強橫的天賦,新得手一門傳承,想要練出名堂來,遠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楚國傳承力量雖然強橫得不像話,但也不是不能對付,趙國“心流”與齊國“劍宗”聯手,真要撕破面皮,也不見得就怕了楚國王室這三員高手。
說着話,都靈道長在那圓圓胖胖的中年宦官面上掃過一眼,看到此人一直唯唯喏喏,一副十分不起眼的樣子,他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
楚慶王像是完全沒有發現都靈道長心裏的忌憚與盤算,隻是笑着搖頭:“若非燕國傳承十分無賴,打不過就跑,孤王也不會行此下策,這一次,欺負女流之輩,也是情非得已。
近段時間,孤王得到一些消息表明,那位東原公子,行事頗爲自大得很,并且,他還有一個弱點,那就是極重情義,就連跟随一起逃亡的民夫,也不忍舍棄,更别提他的親近侍妾等人,更是珍寵有加。”
這話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燕國公子鄭東原既然性格之中有着如此缺陷,那麽,隻要抓住他最看重的人,就算是有機會逃跑,他也不會逃的。
更何況,楚慶王這些日子,還曾布下重重疑陣,讓對方一直以爲太皇太後隻是一時脫不開身,不及召見。
并沒有斷了對方依靠楚國軍隊複國複仇的念想。
如此一來,就可預設戰場,把那所謂的東原公子引入皇宮,落入天羅地網之中,想逃也沒法逃。
“七倍疾速啊,也不知得有多快?”
楚慶王眼中閃過一絲神往,“到底能不能躲得開本王一棍呢?”
輕輕撫摸着手中粗如小臂的盤龍短棍,他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楚慶王喃喃自語的聲音,還在嘴邊,就聽到遠隔數百丈的宮牆外邊,響起一聲冷笑。
頭一個字,還隔得很遠,到了最後一個字落音,已然劍嘯大作。
整個通明殿裏,劍影重重,仿佛充斥了整片大殿空間。
同時,大門敞開處,身後就有數十上百聲兵器當啷咣啷掉落地面的聲音響成一片。
不問可知,殿外布下的重重羅網,那些侍衛剛剛舉起兵器,就已經被打落在地,完全沒能阻住突襲者一分半毫。
“小心障眼,防。”
靈都道人眼中金光微閃,猛然大喝出聲。
同時,搭在左臂之上的拂塵,如同漁網般猛然鋪陳開來,在身前化爲彌蒙煙雲。
根根塵絲宛如鋼針,刺得空氣噗噗作響。
他的江湖比鬥經驗最足,剛剛看到滿殿劍光閃耀的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先守護自身。
果然,他的拂塵剛剛散出,就感覺眉心微冷,一道劍芒将将觸及皮膚,卻又退去,差一點,就已穿顱而過。
事實上,楚慶王的反應也很快。
手中盤龍短棍猛然挑起,就如挑起一片天穹,身前空氣,也變得如同泥沼,泛起層層細密波紋。
短棍擡到極處,他沉喝一聲,猛然打落,就如山崩一般,四面罡風如潮,擠壓沖撞,身前就顯出一個虛虛淡淡的影子來。
能看得清楚,一柄雪亮長劍,已然刺到胸前,被這股巨力沖得劍身喀喀作響,剛剛點到身前三寸處,那影子連人帶劍,已然退出七八丈,宛如鬼影一般。
哧……
耳中聽得一聲輕微裂帛聲響。
餘光所及,楚慶王就看到自身金黃龍紋長袍胸前,已有一塊綢布,被勁風吹起,竟然露出白色中衣來。
同時,靈都道人眉心一點鮮血滲出,斜斜流下,落入左眼之中……
他卻一眨也不敢眨,隻是全神貫注的看着殿門口那位青衣長衫少年人。
那人劍光雪亮,笑容溫暖,眼神深處,卻有着絲絲淡漠。
“不錯,趙國[心流]料敵機先,處處預判,從不失手;
楚國[擎天]之力,單憑肉身,竟然可以封鎮四方,也是非同小可。
隻要能擋我三劍,今日就饒你二人不死。”
說完,青衣人影身形一晃,就已融入清風之中,速度快得超出人眼的觀測,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像是消失掉了。
“二人?”
靈都道人和楚慶王心中同時一寒。
明明殿内有着三位大高手在場,除了他們兩人之外,身爲楚慶王絕對親信的曹大伴也得了楚國傳承,有着五倍常人巨力,武藝更是冠絕内延,護三代楚王,功勳卓著。
面對刺客突襲,這位曹大伴無論如何也會舍生忘死的護衛楚慶王,他不可能一聲不響的不去理會自家主子的安危,此時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就很反常。
唯一的解釋就是,剛剛那位東原公子出手,同時進攻三人,三劍出手。
兩人擋住了,而那位曹大伴技差一籌,沒擋住,死了。
“好快的劍,好狂妄的小子。”
楚慶王心中微微發冷,不由得後悔,剛剛竟然把董重陽與齊國玉山學宮掌門姜太炎派出去了。
若是那兩位高手也在此處,對方速度再快,也定然會飲恨當場。
不過,以對方這種不正常的速度,如果姜太炎與董重陽全在殿中,他可能也不會現身。
隻會躲在一旁偷偷觀望。
‘莫非,今日此局,并非巧合,前段時間的挑戰全都是做秀,人算虎虎亦算人,他的目标,從來就不是什麽借兵複國,而是算計我楚國傳承?’
楚慶王心中剛剛想明白一點事情。
都靈道人已然出手。
眉心滲出的一滴鮮血告訴他,萬萬不能讓對手肆意出手,此時最好是搶得先機。
一旦真的讓攻速流劍手打發了性子,肯定是處處受制,連還手都做不到。
‘失策了,當初燕國王室,數代傳承,就算是練成了七倍攻速,也沒有厲害到如此境界啊,若真的快到如此地步,還有其他六國什麽事情?任憑哪一國,滿朝貴族,又哪有人逃得過他們的刺殺?’
都靈道人心中暗凜,此時雖然搶先攻出,卻已經悄悄打着退堂鼓,想着無論如何要把這個消息傳回本國,否則的話,一旦全無防備,讓此人任意動手,趙國君臣危矣。
“呼風。”
都靈道人拂塵狂舞,如雲如霞。
大殿之中就響起狂風怒号的聲音。
明明沒有一絲風。
陳平卻是感覺眼前一黑,自己恍如來到了一片荒蕪原野之上,厲風如刀般割過,有如千刀萬剮,要把自己這個肉身,切成萬千碎片。
陣陣劇痛如同淩遲一般……
同一時間,他更是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危險浮現在心靈深處,頭頂之上,似乎天空崩塌一般,沉沉壓下,而自己無論怎麽躲,怎麽擋格,也是全然無用。
“好一個心流,無視防禦,直攻靈魂,更是鎖定攻擊,出手必中嗎?”
陳平暗暗贊歎。
隻能說,通天塔的每一層寶塔傳承出來的神通,的确是既古怪,又難頂。
老道士的這種攻擊簡直是防不勝防,靈魂稍弱者,遇見心流攻擊,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因爲,這并不是幻像,而是真實作用在靈魂之上的痛楚,對方一出手,就如真實被砍了千刀萬刀,扛得過去,就活,扛不過去,就死。
靈魂受損,一旦真的認定這種攻擊爲真實,肉身自然而然就會呈現出來真實傷害。
在不知不覺中,直接被切成千萬塊。
陳平的靈魂早就達到八層弧光境,在此方世界雖然用不出特殊能力來,連精神力探索都被規則所限,但他的靈魂本質的高度,卻是不曾退化。
對方這式“呼風”雖強,也隻是痛一點而已,想要傷到自己,卻是想也别想。
反倒是趁着都靈道士出手掩護的楚慶王,發出的悍然一擊,卻是不容小視。
真讓他那棍子打實,自己怕不是會成爲一團肉泥。
“天心。”
陳平融入風中的身形,再次現身出來。
四周光線突然變得無比暗淡,在都靈道人和楚慶王眼裏,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變成了黑白顔色。
雪亮長劍刺出之時,兩人同時覺得自己的動作變得無比遲緩,身前身後,似乎出現無數網格,而自己兩人就是網格之中的蜘蛛,動彈艱難。
“不是我出手慢了,而是他的出手太快,不對,這網格又是什麽?”
都靈道人剛剛一式呼風,把陳平拖入心靈對決之中,心中喜悅還沒有徹底綻放出來,就發現情形不對了。
自身所處,完全失去了顔色,而對方一人一劍,卻是恍若閃着蒙蒙光暈,一劍點來,無論他心裏怎麽着急,怎麽想用拂塵布下防禦,動作已然變得無比遲鈍,就如身處最深沉的夢魇之中,完全躲不開。
啪……
都靈道人狂吼半聲,想要後退,卻是退卻不了,然後,就看到眼前一個網結處,被刺破崩散開來,身周所有網格,全都第一時間,崩裂。
能動了。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拂塵以及身體,可以動彈了,想也不想就向後飛退。
嘩……
隻退出三步。
都靈道人全身就像是散了架一般,塌陷成一團碎肉。
思維陷入黑暗之中。
“你這麽喜歡把人切成千萬片,不妨自己嘗嘗滋味。”
陳平呵呵輕笑的聲音響在大殿之中。
楚慶王一棍打到地上,震得整個通明殿震顫搖晃,地面出現一個巨大的深坑。
眼角餘光掃見都靈道人被一劍刺成肉塊,他再也沒了任何鬥志,借着一棍落空的沖勢,頭也不回就沖出殿外,嘶聲大吼,“護駕……”
遠處如同飛蝗般的箭雨轟鳴利嘯着,從他的身旁掠過,直射後方。
八百近衛高手,把通明殿圍得水洩不通,仍然被人闖了進來,無論是将領還是士卒,此時全都憋着一股怒氣,驚怒交集之下,倒也沒有亂了方寸,支援來得很快。
楚慶王心下稍稍一松,剛剛慶幸自己逃出了生天,仰天長嘯着,就要撲入人群之中。
這既是吐出心頭一口憋屈之氣,又是示警呼叫高手回援。
嘯聲剛起。
“呃……”
他的聲音就堵在了喉嚨之中。
再也嘯不出來。
他眼神低垂,就看到喉嚨處,一柄雪亮長劍,劍鋒滴血……
不知何時,自己跑着跑着,竟然已被一劍刺穿。
“伱怎麽敢?”
楚慶王眼神漸漸暗淡。
最後的思緒飄過,無窮後悔湧上心頭。
也許,自己不該去謀劃什麽燕國傳承,直接讓太皇太後接洽,憑借兩國的一些情份,當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他一身本事,完全沒有發揮出來,擎天巨力在身,的确是找不到可以抗衡之人,但是,打不到對手,又能如何?
“不公平……燕國的傳承,怎麽可能如此厲害?”
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楚慶王仍然沒想明白。
若是早知道燕國的疾速真的強到如此地步,他哪來的膽子,敢打對方的傳承主意啊。
“我一直覺得,真正強大的是人,而不是所謂的傳承。”
陳平身形在陽光之下,若隐若現,密密麻麻的箭雨,從他的身上穿過,像是穿過一個虛影。
無數人咆哮着,哭喊着,箭雨直射了足足十餘個呼吸才停下。
通明殿前,已經紮滿了箭矢,黑壓壓的一片。
可是,陳平青衣持劍身影,仍然站在那裏,他既不攻擊,也不防禦,就這麽看着……
漸漸的,箭矢稀疏。
遠處就傳出一聲哭喊,“那不是人,是魔鬼……”
近八百人,全都發一聲喊,向着四面八方逃離。
看到了楚慶王在眼前被殺死,又看到了自己無論怎麽攻擊,都沒有一點作用,楚國王宮近衛最後一絲勇氣,終于崩潰掉了。
楚王被刺,護衛不利,那是什麽罪?
不管是什麽罪?
反正一家老小,逃得晚了,肯定會死。
無論是誰掌權。
此時不逃,就是傻子。
陳平搖了搖頭,探手掀開楚慶王的黃袍,摸出一塊雞蛋大小的八角方形塔層,感受到心靈之中的悸動,深吸一口氣,眼中全是喜意。
“這麽好的神通,竟然被修成如此窩囊模樣,真是白瞎了。”
眼前+1100劫運值飄過。
陳平再不停留,身形微晃,消失在空氣中。
原地隻留下,一片狼藉。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