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個來。”
卓雲飛不愧爲特殊人才。
對于某些東西似乎可以無師自通。
說實在的,他在混元金身法的修持上面,其實算不得太強。
混元七子的名頭,隻能說,馬馬虎虎還過得去。
就算是陳平單獨給他開了幾次小竈,此時也不過是修到混元金身後期。
别說神武境了。
就連合一境,都還沒有摸到一點邊。
但是,這家夥有一個極厲害的天賦。
他就算是闆着臉不笑,也會天生讓人信服,随便說一句,比旁人說一千句一萬句都要頂用。
這就有些厲害了。
比如現在,陳平其實也很頭疼,北周王朝治下的數百城池中的百姓。
這些百姓嘛。
說他們苦,那是真的苦。
把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全都體驗一番,還能如同雜草般的活着,活得人不人的鬼不鬼。
可想而知,他們過得有多慘。
但是,當陳平想要安置田地,頒布房屋,号召大家開懇荒地,好掙得口糧之後,他們卻不聽。
不但聽不懂,而是麻木不仁,雙眼呆滞,非暴力不合作。
除非用鞭子趕着,用刀子逼着,這些人完全沒有配合的意識,更多别提讓他們修路建房子,說一些未來的美好生活。
說再多,就跟對牛彈琴差不多。
而且,這些人還有一個特點。
不給他們吃,就會餓死,一旦給他們吃的,好歹填飽了肚子,那就開口轉輪王,閉口黑蓮大尊,每日裏一有時間,就拜倒在地,神神叨叨的。
這就不太好弄了。
面對這種被洗腦洗得癡愚的百姓,不願意走出原來的生活,也不願意相信以後會過得好。隻願意相信來生的百姓。
卓雲飛隻用了一招就解決了。
“來來來,這是黑蓮大尊,轉輪王,你們之中,有誰向着這雕像吐口水,呸一聲,就有粥吃。
有誰再拉泡尿在上面,踹上兩腳,罵兩句,就可以吃飽。
當然,有人向着宇皇雕像拜倒,誠心誠意叫一聲萬歲,那就有肉吃。
不願意吐口水的,不好意思,你們想必是不餓,那就挨着吧。”
卓雲飛笑眯眯的,表示自己一點也沒有針對誰,他不打也不罵,隻是吩咐麾下士卒熬肉湯,煮稠弱。
肉香和米香,香飄四野,四周黑壓壓的圍着的百姓,瘋狂的吞着并不存在的口水。
能看到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
“就這麽簡單,能讓天下歸心?”
韓小茹有些不理解,她也不是沒有拿出糧食誘或百姓,顯然是失敗的。
當你給他們吃,給他們喝的時候,他們也會磕頭感謝大老爺,轉過頭,誰要說一句半句黑蓮大尊不好,要讓他們不要去拜,而是去幹活,立馬就翻臉。
連死都不怕,何以死懼之。
也就韓小茹這位血玉羅刹不是真的羅刹,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苦哈哈是真的下不了手。
否則,早就被氣得殺一個人頭滾滾了。
你說黑蓮大尊,都已經不知道死到哪個角落裏去了,你拜個啥啊拜?
一切皆可抛,來生最重要。
卓雲飛笑道:“師妹你就看着吧,這招好使着呢?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這北地數萬萬百姓,在北周王朝的種種措施之下,活生生的一個人,已然變成了鬼。
想要改易心靈,想要把鬼變人,唯有破除他們心中的支柱信仰。
咱們怎麽說怎麽做,其實沒用,關鍵,是要靠比較。”
這話還沒落音。
有個衣衫沾滿泥垢,身形瘦小,走路一拐一拐的家夥走了出來。
這人長得一雙倒角眼,歪咧着嘴,左邊臉上還挂着大塊的黑色斑痕,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官爺說話可算話?”
“當然算話,你在北面可能不知道,如果是在南面,誰不知道宇皇陛下一言九鼎,說啥是啥?
真要做到了,隻要你吃得下,那肉那菜,那稠粥任你享用,當然,還是要量力而行,餓太久了,一次吃得太狠,可能會爆了肚子。”
“啊呸……”
斑痕臉二話不說,似乎是卓雲飛的笑臉給了他很大的信心,想也不想,三步兩步走到黑蓮尊者的雕像前,吐了一口口水之後。
拉開褲子就放水。
這一下,四面八方傳出哄笑,更有陣陣唾棄之聲傳出來。
在場的百姓,雖然全都幹瘦得皮包骨頭,衣服髒亂頭發粘糊成一塊,完全看不出男女,但是,裏面是真的有許多老少婦人,小閨女的。
一看這斑痕臉如此作派,全都有些看不過眼了。
他們雖然說不出“有傷風化”這種有學問的話來。
些許羞恥感還是有的。
人之爲人,跟動物的差别就在這裏了。
“給……”
當下有士卒上前,盛了一木碗稠粥,還特意給這斑痕臉打了一點鹹菜。
聞到粥香,斑痕臉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惡狠狠的吃了起來。
嘴巴圍着碗邊一轉,就吃了小半碗,轉了兩轉,滾燙的米粥就已吃完,也不待他說,立即就有士卒給他盛上。
“哦,對了,還有肉。”
再吃了一碗之後,斑痕臉不那麽餓了,摸了摸鼓起如同球一般的肚皮,笑得呲牙裂嘴。
一半是燙得喉嚨痛肚子痛,一半是肚裏滿足,心裏也滿足。
他小心放木碗,連滾帶爬的跑到一座青玉雕像面前,那雕像頭戴平天冠,俊眉朗目,衣袂飄飄,看上去,既飄逸又威嚴,也不知是誰雕的,陳平掃了一眼,也覺得跟自己至少有七八分像。
斑痕臉拜過之後,叫了幾聲“爺爺萬歲”,于是,就得了一大塊半肥半痕的炖肉。
肉是戰場上死去的馬肉。
死去的人不說,馬匹至少死了數萬匹。
戰陣交鋒,雙方拼死搏殺,還真沒誰能控制住傷人不傷馬,但凡心有顧忌,弄不好,自己的命就送給對手了。
而北周大軍,多數是騎兵,生死存亡之際,投降的人也較少,殊死搏殺之下,可想而知,會死多少馬。
而這些死馬裏面,更是有許多是異種龍馬,那種肩高八尺,雄駿至極的馬匹,也死了一大票。
因此,馬肉多。
吃得一些士卒都不愛吃了。
這不,就被卓雲飛調來一部分,進行攻心計劃。
斑痕臉從小受人唾棄鄙視,能長這麽大,還是因爲他有一條善能分辯草葉的舌頭,哪根草能吃,哪根草不能吃,他隻要嘗嘗,就能分辨個八九不離十。
十天裏面,有七八天是在吃草。
能不能活?也能活。
他幾曾何時吃過肉啊,偶爾能聞點肉香味,就已經是運氣特别好。
這時一口肉吃下,滿口生津,他當場一面嚎啕大哭,一面大口吞食。
那瘋狂模樣,讓人生怕他把自己的舌頭也咬下吞掉了。
又怕他當場把自己撐死掉。
毫無疑問。
斑痕臉的吃相雖然極之難看,但效果卻是極好。
當下就有七八個膽子大的,跑了出來。
吐口水可以喝粥,很好,既然吐了口水,拉一泡尿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
連尿都拉了,再拜一拜陳平,好像也沒什麽不妥。
人家給吃給喝了,你連誠心誠意拜一拜,表示臣服都不肯,那還是人嗎?
終于,有個烏漆麻黑的麻杆似的小女孩忍不住,怯生生的問道:“不撒尿可不可以?”
“也行,你是女的,當衆那啥,的确是不雅,從黑蓮大尊頭上跨過去,就當你完成此事。不過,拜宇皇卻是不能省的。”
“那是自然。”
小女孩高興的跑了上來……
她也得到了米粥、鹹菜和馬肉。
看着如同浪花一般,先是一朵兩朵,再到後來,連接成一片,最後,組成浩浩狂潮。
廣場中間,尿臊氣,口水腥氣,已經沖天而起,陳平搖頭失笑,再也看不下去了。
沖着卓雲飛豎了一個大拇指,轉身就走。
他知道,不但是龍城一地,整個北面數百城池,就算早拿下來。
不是因爲粥,也不是因爲肉,而是當那些百姓吐了口水,侮辱了雕像之後,就已經親手推翻了心中的神。
就像當初他們一點點的把神豎在了心裏一樣。
至于後面,讓他們拜一拜宇皇。
也就是拜一下陳平自己。
其實也是替這北面百姓尋一個心理安慰而已。
聽說,忘掉一段戀情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重新談一場戀愛。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
卓雲飛對有些事情,不算太懂。
但他真的不需要懂得太多。
他天然的就知道怎麽鼓動人心。
憑借着三寸不爛之舌,白的可以說成黑的,黑的可以說成花的。
在陳平看來,北面大地,很可能比南面,還要更好治理一些。
人心改易之後,萬衆歸心。
這片天地,到了這時,方才可以說是徹底姓陳。
……
接下來的兩個月,陳平就發現,真正天下一統之後,尤其是讓自己的政略頒行全國之後,氣運的增長是無與倫比的。
尤其是北面,陳平意外的發現,新附之地,氣運增長的速度,比起南面富足之地,竟然還要快上不少。
有一種力量,不是氣運,卻也不輸多少。
同樣可以讓法身進化,增幅自己的修爲境界。而且,調動那種力量之後,修行各種技能的時候,就如有神助,領悟力完成度,都要高上不少。
“這是……”
“香火願力,還有這效果?”
陳平默然。
心道難怪那明心道人辛辛苦苦的布下這個局。
原來,是真的很有用。
傳說中,所謂的香火、功德、氣運,看起來是各有妙用,但現在想來,本質上,應該是屬于同一類,那就是集衆修行。
以衆生之力,助個人成道。
來得容易,修得愉快,當然,其中也應該有着一些弊端。
倒是不可沉迷于此。
看着越積越厚的氣運和香火之力,陳平越是修練越是上頭,心中不由得就升起絲絲警惕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古人雲得不錯。
得到了就必須回報。
千萬記得不能把天下百姓當傻子糊弄。
下一步,還得想個辦法,讓天下百姓過上真正的好日子。
不說人人如龍,至少衣食無憂,生活悠閑幸福。
有人說,一旦百姓悠閑下來,富足了,幸福了,就不會想幹活,就會東想西想,讓國家不安定,讓世間不太平。
陳平就覺得扯蛋。
這是人性的問題,是資源的問題嗎?歸根結底,還是制度的問題。
制度就是籠子,人性是老虎。
任憑再兇的老虎,隻要鎖在籠子裏,每頭老虎都是乖乖虎,頭頭都能吃飽喝足,隻要與人無傷,越強越好。
……
不提陳平接下來頒布的一連串的利民政策,也不提他到底照搬前世多少科學技術過來。
總的來說,看着這天下越來越穩固,百姓越過越紅火。
前朝大離,隻是覆亡不過區區數月時間,已經少有人記得了。
陳平也感覺到,氣運的獲得至少可以足夠自己再提升兩個小境界。
可惜的是,他仍然卡在神武第七重關卡,不得寸進。
瓶頸這東西,就有這麽奇怪。
任憑悟性再高,根骨再強,該花的時間還是得花。
那種立地飛行,一朝頓悟的故事,終究隻是在傳說中才出現。
陳平遺憾的發現,自己并沒有這種運氣。
所以,劫運破境,還是得着眼劫運點來。
丙離島内,除了南海紫竹林沒有去過,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東海伏波島的事情,母後蕭琳與青鸾小姨已經哀傷的表示,那裏已然成爲一個荒島,所有的底蘊,全被紫雲龍女當年敗光了。
若非如此,蕭琳她們兩個也不會修行這般艱難。
還得花費很長一段時間,才抓到機會,從大離王朝入手。
謀劃氣運。
至于三仙島另一島黑蓮島呢,明心明玉兩師兄弟同日戰敗之後,也基本上等于沒有了。
陳平查探過了。
明玉身上倒是帶着不少零碎,也沒有太好的東西。
真正的好東西,應該是在明心身上,不過,那老家夥最後關頭,拖着半截軀體逃入了通天塔之中。
踏入死地而求生,也不排除那位有着什麽謀劃。
畢竟,這兩師兄弟來到此島已經多少年了,再怎麽樣,總也是知道了一些消息……
……
“羅橋縣出事了。”
陳平正在梳理一身所學,發愁着從哪裏弄來一些劫運,姬明月臉色不好看的現身出來。
小明月這些天忙得很。
監察天下,雖然隻是一個詞,做起來,卻是千頭萬緒,繁雜無比。
好在這小丫頭天生靈慧,頭腦明晰,辦起事來又快又好,否則的話,她就算是再招千百人,也忙不過來。
“羅橋,是興慶府吧。”
陳平倒是記得這個縣城。
自從修行進步,經過幾次蛻變之後,大腦運轉速度,以及記憶力也是飛速提升。
當初姬玄歌聯合崔家力量,所占據的一些城池裏面,就有羅橋縣。
但是,後來陳平一統南面之後,這批興慶府的縣城,是首先過上好日子的那批人。
尤其是羅橋和沅溪等縣,百姓們都稱自家城池爲龍興之地。
“出什麽事情了?”
“城池已經空了,被殺戮一空,一個活人也沒留下。”
姬明月眼神沉痛。
“什麽?”
陳平眼神一冷。
天下都太平了,還有人搞風搞雨,看來,自己還是心不夠狠,殺得不夠多,都沒人怕的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