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昊,你不是我的對手,若是率部歸降,還能留你一條生路,保你家小無恙。”
燕北飛騎着飛雲踏雪踏雪白馬,眼神微冷。
這一個月以來,與東木軍在廣陰、木池、霧城拉鋸般的接戰七次,終于打到對方老巢東海城。
麾下五萬禦林軍,此時也變得有些疲憊,損失約有一萬餘騎。
而一路收伏拉攏而來的家族幫會聯軍,更是損失了七八萬人。
東木軍号稱三十萬,就算是有些水分,二十萬還是有的。
并且,這些跟随姜元昊反離的百姓,經過多年作戰,脫穎而出一些厲害将領。
草莽之中盡有英傑。
四靈八将或許個人修爲不算太過精深,面對燕北飛的禦林鐵騎,往往會落在下風,卻也不是不堪一擊。
這一次,燕北飛明攻廣陰,實攻東海,玩了一出聲東擊西之計,帶着五千鐵騎直奔東海城下,也算是行險。
在他看來,其餘東木軍将領,尤其是青龍将和玄武将,雖然擅守狡詐,堅不出戰,不能急切拿下。
但是,這位東天王姜元昊卻是自恃武藝過人,并不是那般小心謹慎,也完全沒想到自己會連夜奪船,奇襲而來。
此時的東海城精銳盡出,守城軍兵也隻有兩萬餘人,實在是斬首的大好良機。
“你用騎兵攻城?”
姜元昊仰天大笑,站在城頭,大氅随風烈烈。
“本以爲禦林軍大都督燕北飛是個人物,這一個月來令我東木軍折損巨大,卻沒料到,是個妄人。”
他笑着笑着,目光變得森冷:“隻要一時三刻不能登城,燕北飛,你就不擔心被我四路大軍生生困死在東海城下,折戟沉沙。”
姜元昊倒是聽說過燕北飛攻陷秋羅城的事迹。
知道對方以超絕個人武力,直接斬斷吊橋破開城門,攻入城中,如同殺雞崽一般的把蕭盡忠斬殺……
并一路血洗将領文臣,一日之間,連下三城。
但是,對方卻是太過小看自己,東木軍與七煞軍完全不一樣。
姜元昊從一介漁民,走到今日擁兵三十萬,自号天王,名聲更是響徹整個南方,每日都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投軍。
他的名氣,其實不是吹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
若非武藝驚天,也不可能收服得了四靈八将這些桀骜之輩。
無論是軍略,還是個人魅力,姜元昊都不讓于人。
更是頗得手下敬重,有着許多效死之輩,收羅了不少高手。
最關鍵的是,姜元昊修練的同樣是青木長生功,生命力極其頑強,不懼受傷。
并且,修爲遠勝其父姜無極,就算是青木鎖龍陣法的運用,也是得心應手,并不懼怕對方強攻城池。
“陣起。”
随着姜元昊一聲令下。
燕北飛剛剛率軍疾沖城門,想要故技重施,落橋破門,就見到整個城池突然就變得青綠一片。
元氣蜂湧間,無數虛幻青色藤蔓,如同萬千長蛇,飛舞絞纏着,把城門口牢牢鎖死。
“嗡嗡……”
悶響之中,城牆垛口,數十上百座大型床弩,轟然鳴響。
長長矛身,更是泛起青綠銳光,呼嘯而過。
燕北飛暴喝一聲,身上陰雷連閃,身形被連綿不絕的“大箭”射得停住,劍光閃動,四面八方無數精鋼長柔炸碎斷折。
可是,他身後跟随沖上前來的數百精騎,卻是在這陣箭雨之中,慘嚎着倒下一片。
“黑鹞,下馬附城,強攻。”
燕北飛眼睛都紅了。
在他看來,姜元昊的武力,其實算不得什麽。
雖然是合一四境陰虛領域強手,真要是單對單對上自己,很難擋住三招。
不過,在陣法的加持之下,對方就如得了天地眷顧……
合滿城之力,氣血真元聯合一起,彙聚成一個刺猬一樣的城池。
想要用出精妙法門,與對方比拼武藝都做不到。
他一劍橫掃,劍光泛起碧藍冰紋,城牆之上,倒伏一片。
正想疾沖上前,卻見到那些被斬殺的士卒身後,又湧上大批青衣士卒。
似乎無窮無盡。
而姜元昊手中木盾輕揮,就已擋下大部分威力,身形隻是微晃,就再無動靜。
有着兩萬青木軍結陣,已然把姜元昊的實力推升到合一境巅峰。
單論防禦力,神武之下,根本就打不破。
“退去吧,燕北飛,你不敢與陳平那小賊争鬥,卻把我東木軍當成軟柿子,是打錯了算盤。
如今,平王軍已經掃平江左,二十餘萬大軍快到汶江,等他大軍渡河,你再想離開就晚了。”
看着燕北飛麾下數千黑鹞軍不畏生死,附郭攻城,卻被自家青木鎖龍陣,生生困死斬殺。
姜元昊長長吐了一口氣,歎了一口氣說道。
他知道,再這麽打下去,随着第三方勢力加入,不但燕北飛吃不了兜着走,他家東木軍也會危險萬分。
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漁翁得利。
……
陳平即将渡江的消息。
不但姜元昊知道,燕北飛也知道。
若非陳平率軍一路橫掃,連下五十二城,一路打到汶江邊上,燕北飛也不會急急忙忙的奇襲東海城。
燕北飛很清楚。
與陳平比起來,姜元昊的東木軍隻能算是疥癬之患。
若是不掃平這支賊軍,自己在江右的兵馬,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尴尬境地。
無論是與哪一方作戰,都要小心背後突如其來的尖刀。
陳平雖然與姜元昊有着殺父殺子之仇,但是,真正的枭雄,面對生死關頭,是不會太過在意這些“小事”的。
而姜元昊就是這麽一個枭雄。
如果沒人從中插上一手,平王軍與東木軍遲早都會對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
可是,在面對大離朝廷這個大敵的時候,兩支“義軍”再怎麽看不對眼,也肯定會聯合起來,先把大離軍隊提前幹掉。
這一點,勿庸置疑。
也是姜元昊有把握令燕北飛退軍的原因。
兩害相權取其輕。
東木軍滅不滅的,對朝廷大局無損。
若讓陳平橫掃南方,樂子可就大了。
隻要燕北飛迫于壓力,不得不與陳平死磕一場,自家東木軍就可以隔岸觀火,從中取利,破得此局。
這一月以來,他有時也覺得陳平的行爲有些奇怪。
明明可以再等一等,等到自己與燕北飛拼個兩敗俱傷,爲何這般急不可耐的就加入戰場呢?
難不成,其中還有着一些自己不了解的東西。
姜元昊隐隐感覺到其中必有蹊跷,此時卻是來不及多想。
隻是一面運轉軍陣,死守城池,一面言語攻心,希望燕北飛不要太過頭鐵。
正想下令城上傾倒桐油,燃起烈火。
突然,心髒一陣狂跳,猛然轉頭,視線所及,就發出一聲凄厲狂吼。
隻見,在東木軍城内大陣之中,突然一個軍士擡起頭來……
舉手之間,光華微閃,就有一個金白二色圓環沖天而起。
圓環迎風就漲,轟隆隆就如日月同輝,化爲房屋般大小的一團熾亮光芒,呼嘯着砸落。
轟……
還沒等姜元昊爆發真元,引動全城陣法之力彙聚。
那圓環光芒已經打破青木鎖龍陣青光,金白光芒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直直沖擊在姜元昊的身上。
陣法崩潰,城牆倒塌一片……
姜元昊整個上半身,被這道光輝直接打成血霧,下半身緩緩傾倒。
一道氣勁漣漪沖向四面八方,數百上千東木軍同時飛起,有些身在半空,軀體就被撕裂成碎片。
“日月環?明誠師兄。”
燕北飛收劍回防,擡眼望去,就看到一隻金白兩色圓環滴溜溜飛起,落在城倒塌城牆處,一個藤甲士卒手腕之上。
那士卒擡起頭來,伸手掀開笠帽。
就能看到一張微顯老态,蒼白面色的老臉。
此人額上全是汗珠,眼神疲憊……
顯然是剛剛動用那圓環,頗爲耗損了一番精力。
“燕師弟,師尊得到傳信,召令愚兄前來助你一臂之力。
七年未見,你如今已是權傾一方的朝廷大員了,不錯,不錯啊。”
見到燕北飛還要客氣幾句,明誠道人卻是揮了揮手,淡然說道:“此時不是叙舊良機,還是先攻下此城,把東木軍徹底擊潰降伏才是。
姜元昊已死,陣法殘破,想必也沒有誰人可以抵擋得師弟兵鋒。”
“如此甚好,還請師兄稍候片刻。”
燕北飛拱了拱手,立即揮軍殺入城中。
随着喊殺聲四處響起,半個時辰不到,城内平定下來。
“師兄,這些女子是東木軍姜元昊四處搜羅而來,雖然稱不上絕色,但也不凡。
還望師兄不要嫌棄,盡情享用則個。”
燕北飛倒是記得,這位明誠師兄一直追随師尊身邊。一身本事,很是得了師尊真傳……脾性方面,更是與自家師尊玉霄尊者如出一轍。
平生酷愛漁色。
并且,葷素不忌。
燕北飛在山上學藝那些年,時不時就見到這位師兄下山擒捉一些女子上山。
再過一段時間,那些女子就不見了。
有一次,燕北飛趁着明誠師兄下山的時候,偷偷潛入到對方所居的山谷之中,就見到一處崖洞中,布滿了屍骨。
也不知這位到底是修練了什麽輔助功法,竟然消耗這麽多爐鼎。
雖然燕北飛隐隐感覺到這種做派實非正人所爲,頗爲有些妖邪。
索性,他自己也不是什麽道德君子,也并沒有說什麽,隻不過,多留了一幾分心眼。
本來以爲,自己投身朝堂,深得聖上看重,高官得做,錦衣玉食,日後也不會與這位師兄多打交道。
卻沒料到,這次爲難關頭,明誠師兄竟然如此仗義,下山相助。
想起師兄的愛好。
燕北飛哪裏還不知道如何做事。
他知道,東天王姜元昊府内姬妾美婢足有數百人之多。
能入得這位反賊頭子之眼,搜羅數府之地,當然也不是歪瓜劣棗。
直接殺了也未免可惜,拿來做個人情,卻是剛好。
“燕師弟行事大氣,果然甚得吾心,師尊所言非虛,師弟來日必成大器啊。”
一眼掃過百餘位哭哭啼啼、面色慘然的女子,明誠道長眼中放光,頗有些按捺不住。
見到燕北飛眼神有意無意的掃過自家手腕,就笑着說道:“這次真武王姬長風身死,師尊聽聞消息,也是勃然大怒。
若非修法到了關鍵時刻,實在脫不開身,他老人家恐怕就要親身出動,下得山來。”
舉了舉右手,晃動着腕上金白二色圓環,“此環也是臨近下山之前,師尊親賜,卻是不能讓給師弟把玩。
不過,你放心,有着靈器在手,就算那陳平再是妖孽,也擋不過一擊之威。”
“有師兄此言,我就放心多了。”
燕北飛雖然得了神武傳承,算是半步超脫,窺見神武門檻,早早的就煉出了一絲神識來。
當然能夠感應得到,這個如同金玉般的圓環,其中藏着的深沉偉力。
在他的感應之中。
此環似乎與天地間的元氣融爲一體,隻是看着,隐隐中就如同一座山重重壓在心頭。
更奇異的是,他還能感覺得到,此環好像是活物,自主律動呼吸,帶着一股莫名的節奏,吞納元氣中一些極爲細小的奇異物質。
“不愧是靈器,看上去,比師兄所持法劍,還要厲害許多。”
想到先前一擊之下,就破掉青木鎖龍陣,并且,還把被陣法加持的合一四境姜元昊直接打滅了上半身。
燕北飛就算是再深沉老辣,也不由得打心眼裏閃過一絲貪得之心。
察覺到自己的内心渴望,他連忙壓抑住貪念,不敢多看。
明誠道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燕北飛一眼,搖了搖頭:“師弟也不用羨慕,日月環是師尊随身寶物,爲兄也隻是暫借而已。
助師弟斬殺大敵之後,仍需還給師父……”
“不過,若是師弟能敗了陳平,收攏江南氣數,相助師尊煉法功成,也不是不可能獲得賞賜。”
“師兄說笑了,爲師尊做點事情,是份内之事,哪裏敢求得賞賜,此事休提,此事休提。
要說賞賜靈器,也是師兄拿着,才是正理。”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提這個話題。
卻是開始厲兵秣馬,準備迎戰平王大軍。
打赢了什麽都有。
輸了也沒啥好說的,别說靈器了,一根毛都沒。
他們師兄弟可深知自家師尊的脾氣。
翻臉就像是翻書一樣。
并不會多麽顧念師徒情意。
……
“報,對岸禦林軍燕北飛已然率軍趕到,并且,布下十裏防線,廣雲渡水流湍急,不好渡江。”
陳平接過信箋,揮手展開,看了一眼,遞給鳳元圖。
并等待帳内衆謀士與将領全都傳閱過後,才問道:
“諸位,有什麽辦法,盡管直言,不用顧忌。
這一次如何渡江,才能免受半渡而擊之苦,破了燕北飛的十裏聯防?”
他微微皺眉,搖了搖頭:“本以爲緊趕慢趕,一路攻陷城池,能夠搶在姜元昊被滅之前趕至江右。
卻沒料到,這東天王名過其實。并不能多阻燕北飛數日時間,竟然死在了東海城内。”
前方密報傳來,當時姜元昊有着陣法護持,守城得法,本不緻于如此脆敗。
卻不知爲何,被一道光環生生打死。
據眼線回報,當時就聽得一聲大響,看到光焰騰起,姜元昊就已經沒有了。
待姜元昊一死,又失了陣法護持,東海城大軍雖然還在,卻是群龍無首。
被入城禦林鐵騎一陣狠殺,直接崩潰。
逃出城的東木軍卒,隻有兩千餘……
其餘等人,不是死了,就是降了。
“此事蹊跷,不可不防。”
鳳元圖也埋頭苦思,想着剛剛看過的信件。
他也覺得,事情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預計。
那光輝到底是什麽?
姜元昊又是怎麽在陣勢防護下身死的?
這一個月來,平王軍的确是展現了強大的戰力,一路攻城掠地,幾乎沒有遇到什麽硬骨頭。
倒是偶爾有一些世家親衛和散人高手,被平王軍中高手一一斬殺,就連主帥陳平,也隻是出手了三次。
可以說,平王軍呈扇形推進,一路過清江,殺到汶江邊上,完全是摧枯拉朽。
而他麾下二十萬大軍,一路收降,編練精銳……
打來打去的,不但兵力還增加了,這支軍隊更是有了百戰雄師的味道。
經由鮮血洗煉而來的軍隊,戰力何止倍增。
那種必勝的意志和自信,與以前相比,也不知勝過多少。
從這一點可以證明,陳平當日選取下策,其實沒有選錯。
不管戰略目标是否達成,至少,練兵的目的是已經做到了。
也隻有這種經過血與火洗禮過的大軍,才能有着問鼎天下的機會。
“不如,把戰船用鎖練連接在一塊,布下大陣,強行渡江……
就算燕北飛有着十裏聯防,也隻能硬碰硬交戰,如此,敗他不難。”
一個謀士突然眼前一亮,出列獻計道。
陳平麾下士卒,多數來自興慶和漓陽一帶,陸戰自然厲害,水戰方面,就有些不足。
說白了,除了龍骧軍謝道成一部水軍之外,其餘人都是旱鴨子。
想要強行過江,與東海各大世家幫會聯合水軍戰鬥,肯定是有着很大不足。
對方封鎖江面,船行如織……當然不是吃了沒事幹,而是想要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平王軍隻要過不了江,或者說,隻是過去一部分,那肯定是不行。
除非,能夠在對岸打下一片立足點,把燕北飛約二十萬步騎打退數十裏。
冒然過江接戰,就是送死。
半渡而擊,可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情。
‘你不會叫龐士元吧?’
陳平定睛一看,出謀的策士,原來是文淵府名士張策張元鶴。
此人謀略也算過人,博通經典……當時随同數十萬流民躲避北周胡騎,被陳平救下,因此入得軍中。
自那以後,忠心耿耿,多有出謀。
此時獻策,應該沒有其他意思。
而是一片好心。
……
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