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随着黑白二色轉輪轟隆隆壓下來的時候。
四周百丈,元氣涓滴全無。
陳平以及麾下衆将突然就感覺到,身體運行的真氣也是微微一滞,運轉艱難,再不能透體而出。
就連武意,也跟着弱了許多,無端端的就生出膽怯虛弱來。
四面八方狼吼人嚎。
萬獸吞天陣籠罩下的北周胡騎卻是絲毫不受影響。
怪叫着越發兇狂,刀兵四起,圍殺而來。
情勢急轉直下。
北鬥七星陣,立即傷亡大增。
“變陣,搖光主攻。”
陳平一聲沉喝,一個倒翻躍下馬來,執劍斜指地面,長吸一口氣,四周空氣随着他的吸氣,卷起狂風。
他的身形随着吸氣,從七尺有餘,瘋狂漲大,皮肉肌肉泛起濃郁亮金之色,金焰騰起丈餘高下。
身周三丈之内,空氣泛起絲絲漣漪,波紋閃過,草枝、泥土,全都震成齑粉。
筋骨喀啦啦一陣暴響,身高變得丈二,宛如廟内真武神将一般,威猛霸道至極。
體内血液嘩嘩流動,像是夜晚潮起潮落,震撼人心。
正好攔在杜蘭神師撲來的路線之上。
有萬獸吞天陣的胡騎撲到他的身邊,都不用他動手,被身周三丈波紋絞中,連人帶狼一點點崩碎,血肉脫落,骨碎成粉。
半空中由虛化實,一個巨大黑色轉輪,轟隆隆打到他的頭顱之前,似乎山峰一般壓到。
陳平想也不想,左拳提起,咣,一拳擂了過去。
這一拳,三十二萬斤的拳力,足足不知多少噸力道全力轟出,仿佛連天空都被打得崩塌了。
那轉輪如山氣勁,剛剛觸及拳風,就已被裹挾而起的烈烈風雷,震得粉碎。
露出紫金轉輪本體。
嗡……
巨響震耳。
轉輪倒飛……
奇形輪子又回到一個紅袍高帽壽眉老者手中。
陳平卻是連退三步,地面踩出三個巨坑來,冷然擡頭笑道:“杜蘭神師天磅有名,也不過如此,打不破我的真罡琉璃身,小心我打碎你那隻破輪子。”
雙方一式交擊,全無留手。
事實上,還是陳平落了下風。
元氣被封禁,真氣運轉不暢,單憑身體氣血能量,打起來無比吃虧。
被對方轉輪一撞,隻覺身體無處不痛,骨骼肌肉都發出呻……吟,72個氣血神竅全都震蕩不休,難受得想要吐血。
但是,輸人不輸陣。
明面上,他卻是死死攔住追襲,戰力未失,無論是杜蘭神師,還是六萬胡騎,都沖不過去。
被兩人交鋒勁風餘波沖擊。
想要沖過此地追擊的胡騎,數百上千人,全都東倒西歪,一時陣勢大亂。
身後一萬餘騎,前陣變後陣,以姬明月爲鋒矢,拔馬快沖,眼前就似如無人之境。
随着她劍光點點,空氣中仿佛有着層層琉璃鏡面破碎。
無論是誰攔在前面,她不管不顧就是一劍點出,劍劍沾血,明明有時刺在空處,對面攔擋之人,身上卻如同崩潰一般,不是斷手,就是斷腳,或者是連人帶狼,被當場肢解。
随着她一路前沖,大片大片的胡騎,就像是沙灘上的浮雕一般,整片整片的垮落……
“這是什麽劍法?”
蕭童和餘寒山、梅羽等人看得眼睛都發直,好在沒有耽擱正事,護在側翼,整個騎陣如同飛舞起來的翼蛇一般,忽扇着翅膀,飛速殺出重圍。
“難怪,将主把突圍的重責交托給搖光位,本來以爲一個小姑娘,當頭沖鋒突圍,着實有些不妥。卻沒想到,原來是我等井底觀天了,看不明白形勢。”
蕭童身爲東木軍底層殺出來的四靈朱雀将,就算是被陳平親自打敗,投靠了興慶軍。心裏未嘗沒有幾分傲氣。
隻是認爲,除了興慶府主陳平之外,其餘人很難與己争鋒。
就算是後來加入的周虎臣大宗師的加入,他都認爲對方已老,真正帶領同樣軍力,也不一定能打得過自己。
可是,此次出兵萬餘精騎,救援三府百姓,與北周狼騎真正對上之後。
蕭童心中的些許傲氣,漸漸的就消失全無。
無論是面對拓跋兄弟,還是面對慕容無敵與城内的神箭手,他發現,自己一個都打不過,就算是擺出朱雀陣來,最多也隻能僵持下去,并不能取得勝機。
而在陳平的手下,這些人竟然完全算不得什麽強仇大敵,隻是帶隊一沖,就全都打得稀爛,甚至,自身騎兵損失未曾達到一成。
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全勝。
如果不知道的人看了,或許會以爲,北周胡騎,并非天下精銳,而是一些烏合之衆,完全不堪一擊得很。
但蕭童等人卻知道,并非如此。
并不是這些胡騎不夠精銳,戰力不夠強橫,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戰績,實在是自家這支騎軍的鋒矢太過強橫。
當這支騎軍的鋒矢被針對,被攔截之後,蕭童才發現,北周狼騎就變得兇橫起來,他甚至,被其中幾員胡将,死死攔住,擺脫不了。
就算是沖出了百丈禁元領域,不受那生死輪轉之氣的錯亂感影響。
他的真氣全都發揮出來,也是步步艱難,招招濺血。
這支萬獸吞天陣,頗有一種越打越強,就算是一個小卒,也把兵器舞得像根燈草一樣,呼呼狂攻。
就算自己一槍捅穿對方的心髒,也是悍不畏死的當頭斬來一刀,分外兇險。
這不單是蕭童的感覺。
其餘人也全都這樣想。
梅羽和餘寒山,鄧元通和方申,無論是主攻真氣,還是主攻肉身的先天高手,隻覺自深就像是陷入了重重泥沼之中,身前全是數不清的猙獰狼騎,隐隐約約的就有一種無力的感覺,悄悄浮現心頭。
正當這時,突圍的前方又有一個鋒銳箭頭出現了。
那是蕭明月。
明明先前進軍之時,這小姑娘處于搖光位,與北鬥天樞位相互呼應,看不出什麽厲害來。
此時一突圍,從陣尾變爲陣首,化七星北鬥陣爲一字騰蛇陣,整支隊伍被她帶得簡直要飛起來。
那哪是劍。
簡直是破陣之錐,雷神之錘。
細細巧巧的長劍,但凡能夠得着的地方,點到哪裏,哪裏就是一片破碎。
傷亡雖然仍然有,但卻已經不再被困死,這支騎陣搖頭擺尾,隻是十餘個呼吸時間,狂呼着就殺穿了萬獸吞天陣,前方一片空闊。
騎陣陣頭剛剛殺穿,萬騎撤出萬獸吞天陣,衆騎士全身濕透,也不知是血還是汗。
誰也沒有回頭多看一眼,因爲,他們不敢回頭,也不敢停留。
身後狂雷震響,飓風亂卷,黑壓壓一片人影狼屍飛舞在半空,氣勁交擊之下,銳氣如刀。
走得慢的騎士,被這沖擊餘波卷中,全身就炸開成一團血霧。
好不容易奔出半裏,直到徹底脫離了那片黑風金光閃動的區域,蕭明月等人才回頭望去,就發現,一個巨大燃燒着金焰的人影,手舞黑劍,在狂風嘯叫中,直似撕裂天空,轟鳴震響中,有血雨四濺。
那道黑色巨輪,卷起滔天元氣,起落進退間,砸得萬獸吞天陣一片狼籍。
卻是終于沖不過金焰人影的攔截。
人影交錯中,生死轉輪猛然一沉,倒飛出去,發出嗚咽之音,丈二金焰人影也是倒飛而出,落地化爲八尺之高的血面披發人影。
陳平此時一身白袍,已經變成了血袍,金紅鮮血見風變色,沾得長袍紅得耀眼,氣勢卻是絲毫不落,頭頂精氣沖天。
他腳下微微用力,就踩出一個巨大深坑來,橫掠三十餘丈,落到白馬之上,嘶聲道:“快走,不要讓萬獸吞天陣圍上,先退五十裏。”
“将軍。”
“府主,沒事吧?”
“七哥,你要不要緊?”
随着陳平重新歸隊,這支騎兵腳下加速,如風般掠過原野,繞城而過,再奔了三刻鍾時間,就追上了秋葉真人所帶騎兵,以及三萬餘殘存文淵府百姓。
到了這時,衆人齊齊緩了一口氣,放慢了速度。
幾人才又圍了上來。
“杜蘭神師自以爲領域天成,壓制神意和真氣,卻沒想到,壓不住我混元金身真罡琉璃體魄,在我燃血攻擊之下,他也沒沾到太多便宜。”
陳平呵呵笑道。
衆人此時才發現,他身上特質的天蠶冰絲白袍,此時有十餘處,都已裂開,在那縫隙之中,就能看到,他的肌膚密密麻麻的出現無數裂痕。
有些裂痕灰白枯槁,竟然能看到金色的血漿流動,以及白玉般的骨頭……
就如一個精美的瓷器,此時隻是保持着原來的形狀,生怕被風一吹,就此崩散開來。
“七哥……”
姬明月都有些哽咽了。
她算是家學淵源,對江湖上種種奇功秘技很是了解,此時哪裏不明白陳平的真實狀況如何?
這種迹像,就表明,真罡琉璃身都差點打散了。
更有杜蘭神師的萬物生死榮枯之氣滲入血液之中,阻止血肉自我恢複。
所以,就算撤退這麽遠,仍然沒有恢複過來。
否則的話,不管是再重的傷,憑借着強悍的體魄,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補回來了。
“别難過,你忘了,我還有一項本事。”
陳平眨了眨眼,安慰道。
“對,還有青木長生功,你幫我治過傷的,也能給自己療傷對不對?”
姬明月猛然醒悟過來。
“藥呢?我的補元丹,還有清靈液……”
她着急慌忙的跑到自己馬匹處,翻找着包裹。
衆人也反應過來,連忙找出自己的藥物。
眼前這情景很明白了。
任何功法和技能,以及體魄本能,再怎麽說都逃不過一個能量轉換。
明明陳平身體崩毀到如此地步,卻偏偏沒有自行恢複。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體内儲備的能量,已經基本上耗盡了,并不足以催動修複的能力。
這時就需要以藥物爲引子。
作爲恢複力啓動的第一波資糧。
“你還笑,如此弄險,終非長久之計。”
看着陳平雖然身上受傷奇重,卻仍然笑得陽光燦爛的臉,冉秋葉不知爲何就一股心痛,忍不住罵道:“如今你已位高權重,南面河山安危系于你一身,再怎麽樣,也得保住有用之身。
就算你能赢十次百次,隻要輸得一次,咱們就再也沒有希望了。”
想了想,中年美婦忍住怒氣,終于還是壓住了性子,說了一句。
“秋葉真人說得極是。”
陳平低頭受教,卻也沒有反駁。
他知道秋葉真人是愛屋及烏,一番好心。
想必,她也是看出來了,自家寶貝女兒全副心思已經撲在了自己身上,九頭牛也拉不回來那種。
沒有什麽滿意與不滿意的。
這樣的女婿就算是打着燈籠走遍天下,也找不着第二個來。
人家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此時看到陳平受傷,如果說姬明月是第一緊張的,第二緊張絕對要數這位秋葉真人,看她那擔心得手腳無措的樣子,簡直恨不得是自己受傷。
或許嘴上說的是爲了天下大局。
骨子裏其實全是私心。
自己人啊,千萬别出事了。
“不知那杜蘭神師如何了?”
蕭童眼神全是不可思議。
在天榜大宗師的攔截之下,全身而退,還讓對方沒有立即追來,這其中代表着什麽意思,就算是傻子也是明白的。
如果換了自己,面對大敵受傷,偏偏又不去追趕斬殺,那肯定不是不想追,而是不能追,不敢追。
換句話說,杜蘭神師同樣受傷了。
而且,還是重傷。
一時半會恢複不過來那種。
“是啊,他傷勢可重,咱們要不要再退五十裏?”
鄧元通沉默了一下,也是滿面激動的問道。
陳平接過姬明月找來的藥,也不分種類,全都倒在手裏,一骨碌仰頭吞入肚中,胃腸蠕動着,感覺到身上精力和血氣飛快的恢複,才歎了一口氣道:“可惜的是,此人領域着實不凡,沒能當場斬殺了他,隻是打碎了他的輪子,以天心明月劍,點中了他的心髒,也不知到底傷得如何?”
“咻……”
衆人全都深吸一口氣。
明白了。
畢竟都是先天強手,其中秋葉真人、蕭童等人都是老江湖,而鄧元通和方申兩人也是混元宗的老人,對門派典籍也算精研。
他們全都知道,一個合一境大宗師,練成領域性命交修的本命兵器到底有着多麽重要的意義。
那可是心血養成,精神祭煉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寶物,比自己的親兒子還要親的存在。
就如杜蘭神師先前舞動生死轉輪,這東西時而大如山嶽,時而細若手镯,在元氣灌注之下,随心而變,威勢驚天。
等閑合一境大宗師,在他的轉輪之下,很可能輕輕松松就被打破腦袋,打碎身軀。
更何況,還有着與這生死轉輪相配套的生死法域。
在同樣屬性的領域之下,他的攻擊增幅絕對達到一個不可想象的層次。
做他的對手,就看陳平這身傷,就基本上可以明白了。
在場衆人别說與那杜蘭神師過招了,隻要是被餘波掃中,立即就可能變得骨碎如泥,生機耗盡。
天榜大宗師就有這麽恐怖。
先前那連天接地,籠罩百丈方圓的黑色飓風,就已經無比明顯的昭示了這一點。
在這種情況下,陳平單憑着肉身氣血之力,以無雙神力,生生把那生死轉輪打碎,破了對方的萬物生死領域。
可想而知,其中的難度之大。
至于用天心明月劍點中了對方的心髒又是什麽名目?
這劍法名字好熟悉。
“真的,那就放心了,杜蘭神師就算是再強,心脈之傷,也不是短時間能夠恢複得了的。咱們還有時間排兵布陣。”
這一次,卻是秋葉真人出言,她面色狂喜,一雙丹鳳眼彎出了魚尾,笑着對姬明月道:“還是我家小月有先見之明,竟然提前把天心明月劍教給了陳将軍,偏偏他竟然還能學會?”
“何止是學會,七哥在劍法上面,實是天才絕豔,比我可要強多了,他的天心明月劍早早就到了[虛空照影,明月在天]的境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必殺。杜蘭神師受了一式天心明月劍,恐怕比七哥傷得還要重呢。”
姬明月這時也笑眯眯,眼睛彎彎,與她媽很有些相像。
就像是一大一小兩隻偷雞的狐狸一般。
看得陳平暗暗稱奇。
心想難怪小明月長得禍國禍民的,年紀小小,非得把臉塗花了才能走在大街上。
她不但遺傳了其母的美貌,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多出了一絲颠倒乾坤的媚意,随着年紀長成,展顔一笑之時,就連蕭童、鄧元通等大叔大伯輩的老男人,也同時低下腦袋,視線遊移,完全不敢多看,生怕失禮。
這些人心裏卻全都明白了。
爲何那杜蘭神師真的不追過來。
甚至,宇文召的萬獸吞天陣,也隻能駐陣自守,不得前行。
原來是,這一戰,已經被打懵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杜蘭神師與陳平這一戰,可能損失的都不止八百了。
想到姬明月以剛剛突破合一境不久的修爲摧動天心明月劍,那種劍鋒指到哪,哪裏就人狼崩碎的景像。
所有人都直感覺大快人心。
在這種神奇狠毒的必殺劍法攻擊之下,杜蘭神師就算心髒不炸毀,也會變得千瘡百孔。
不養好傷勢,他怎麽敢追。
天榜大宗師的身體可金貴着。
甚至,還可以猜想得到,杜蘭神師都不太敢把自己的傷勢暴露出來,他害怕讓宇文召看出端倪來,生出種種事端。
須知,北周胡人可沒有什麽兄友弟恭,患難相扶的傳統。
多數時間,他們隻懂得弱肉強食。
杜蘭神師修爲強橫,一直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有半點違逆之心。
就算是身爲南征主帥的宇文召,在他的面前也要矮上半個頭……
此時杜蘭神師第一要務是養傷,哪裏還會支持宇文召揮軍南下,再啓戰局?
宇文召就算是再怎麽想發兵,在杜蘭神師不同意的情況下,他也隻能忍着……
這,就是機會了。
陳平看着自己腦海之中新增加的486點劫運和230點福緣,眼中隐隐就透出絲絲殺機來。
主動應劫這種事情,危險是很危險,生死懸于一線。
但收獲也是真的夠豐厚。
劫運點已然達到1130點,合一境又可以提升一個小境界。
此時領悟領域,明悟道路,再行打開36神竅,不知再次遇到杜蘭神師之時,他還有何手段可以壓制自己?
(本章完)